“呀——嗬!”亙撲到其中一張床上,反彈起來,這樣子我也能住下了啊。”


    “你明天怎麽上學?“伯伯笑著勸阻道,但也挺開心,“一個人住雙人房,這是我唯一的奢侈啦。住單人間的話,感覺就像被裝進了火柴盒一樣。”


    伯伯除了一個帆布小手提袋之外,還帶著公事包。他說在這邊有工作,看來是真的。


    “伯伯,你來辦什麽事?已經辦好了嗎?”伯伯給亙的右手敷上藥布,亙說道,如果您還有事情,我就在這裏等。”


    要說伯伯急救處理的水平,那真可謂技術精湛。他既有受訓進行水難救助的經歷,作為海水浴場救生員的經驗也很豐富。伯伯是個不愛聲張的人。事跡不大為人所知,但迄今他救下的人命,肯定十個指頭數不過來。


    “我的事已經辦好啦。噢,這樣就行。”


    伯伯給亙的右手纏好了繃帶。


    “不過這個樣子,晚飯就吃不了蟹和烤肉啦。隻能拿叉子了啊。”


    “我想吃通心粉烤餅。迪尼芝連鎖店之類的就好了。”


    “喲,好省錢的孩子呀。”伯伯興致頗高地笑著,“好,我們休息一會兒就去逛逛,找一家味道好的店子。現在嘛,先喝一口啤酒。”


    亙要了冰箱裏的啤酒。他靠在床頭板上,雙腿伸直,就像跟伯伯兩人外出旅行似的,還不是在附近,而是走得很遠,感覺正適合說不為人知的心事。


    “哎,伯伯,”亙開口道,“噢……我想跟您說一些事情。”


    要把自己經歷過的事情按次序說清楚,中間還相應加插當時自己的感想或心情的變化,是相當不易的事,比站在課室的黑板旁,向三十多位同學報告自己暑假自由研究的成果,還要難一百倍。


    好在“路”伯伯沒有搗亂或打岔,雖然有時不著邊際地插一句,但始終饒有興趣地聽著,亙因此而完成了敘述。聲音甜美卻看不見人的女孩,幽靈大廈的魔導士,三橋神社的‘靈異照片’。都說了,所有想的起來的事情都說了。


    到亙說累了沉默下來的時候,伯伯已將迷你冰箱裏的罐裝啤酒都喝光了。他輕而易舉地捏扁了最後一個空罐,盯視了一陣,說:


    “那棟幽靈大廈,離你家很近嗎?”


    “哦,是在上學的途中。”


    “那麽,等會吃了飯,我送你回家途中,順路過去大廈看一下,不會麻煩吧?”


    亙吃了一驚:“您要進大廈看看?”


    “對。你不是挺在乎的嘛,魔導師之類。”


    亙根本沒想到伯伯會作出這樣的反應。


    “伯伯不認為我是在編吧?”


    “路”伯伯驚訝得直眨眼:“怎麽,是你編造的?”


    “不、不是,是真的呀。”


    “對吧?既是真的,不能置之不理吧。”


    伯伯從床上站起來。他因為喝了啤酒臉紅紅的,但一點也看不出醉意。“路”伯伯酒量驚人。


    “伯伯不知道魔導士是什麽。因為隻有你來玩的時候,家中才出現電視遊戲。不過,如果有一個怪老頭出入那大廈,對孩子們做些怪誕的事情,那就不能視而不見啦。”


    亙嘴裏頭嘀嘀咕咕。想說什麽連自己也不明白。伯伯盡管沒有對亙的話一笑了之,卻與亙所期待的反應大相逕庭。


    “所謂孩子們——魔導士見過的人,我覺得目前為止就我一個。”


    “不會啦。肯定另外還有。老頭兒自己不是說過嗎?”


    魔導士曾對亙說,“你也是聽了朋友說才來的?”“路”伯伯所指就是那一點。


    “啊,對呀。”說來也是。魔導士還進而說了這樣的話:“這裏好像很出名啊。”


    “出現在幽靈大廈的妖怪也好,英俊的轉校生拍攝的‘靈異照片’的正身也好,或許都是那個老頭兒。叫蘆川的那孩子糊弄你沒給你看照片,他被石岡那些蠢高年級生窮追也不交出照片,理由正在於此。一定是。”


    然後,伯伯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啪”地擊一下掌。“我剛想到的:說不定亙所見的魔導士,是蘆川那孩子的爺爺呢。”


    亙對蘆川家庭成員方麵一無所知。不知道他是否和爺爺一起住。不過,亙被施了魔法是真的。因此對亙而言,伯伯的話一點也不好笑。“路”伯伯自己晃著肚皮大笑起來。


    “鑰匙那樣可有趣啦。這是有可能的喲。有人想鬧得天下大亂來取樂哩,無法無天的傢夥現在是到處都有哇。’


    因為談論亙的事情花了時間,已經過了傍晚六點半。伯伯建議在亙目擊魔導士的同一時間前去幽靈大廈,於是二人在旅館附近盡快解決了晚飯。原來預定是亙傾吐完心事,盡情享用通心粉烤餅和炸薯條、巧克力冰激淩的。不過,現實常與預計相違。“路”伯伯不時瞥視一下亙,觀察著他。那神情和眼光仿佛在說;眼前有一件漂亮、細膩的工藝品,雖然自己手指頭笨不知如何擺弄,但這工藝品明顯有不對勁的地方,非弄一弄不可。“路”伯伯說,暑假裏努一把力,爭取用自由式遊上二百米;要是到海之家幫忙,那可是重勞動,因為要黎明既起,到晚上七點新聞結束時,人就會發困,所以在千葉期間,電子遊戲要封存起來。


    “路”伯伯並不認為亙在瞎編故事。在這一點上,他可能是相信亙的。不過,伯伯把亙傾訴的事情的大部分——除了怪老頭的存在——都認為隻是亙頭腦中的幻想。


    那麽,為何亙抱著那樣的幻想呢?也就是說,都怪亙總是抱著電子遊戲不放,不到外麵去玩。這是伯伯的答案。這可比挨了別瞎想的訓斥還壞。


    不會是這樣子的——亙一邊機械地往嘴裏送勺子和叉子,一邊品味著苦澀的念頭。原以為“路”伯伯會明白自己的事情。


    晚飯一結束,伯伯便勁頭十足地說馬上前往幽靈大廈。從時間上看現在過去正好,所以亙便默然跟在他身後。


    “怎麽啦?無精打采的樣子。你害怕啦?沒關係呀。伯伯在你身邊。”


    “路”伯伯說著,用寬厚的手掌拍拍亙的後背。要在平時,就這麽一下,亙就來精神了,但今天晚上,情況截然不同。今晚的“路”伯伯不是亙喜歡的“路”伯伯,更糟的是,亙有一種預感:自己與“路”伯伯之間的關係,由於即將發生的事情,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什麽都不說就好了。一個人默默承受就好了。不該向大人傾訴心事。


    伯伯在餐館附近的自選商場買了兩隻手電筒。他付錢時一直背對亙。亙突然流過“現在就逃掉”的念頭。當然,這是不可能付諸實行的。


    二人搭計程車來到幽靈大廈附近。對事事將球節約的伯伯而言,這可是稀罕事。他總是說,人該用自己的腿走路,尤其是小孩子,用不著搭車的;搭公交車,也因為隻付半票,坐椅子實在荒謬。他大概是很想早點看見幽靈大廈才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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