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心情好的很啊?”


    被阿克這麽問及,亙透露了開心的秘密,羨慕之情清晰地寫在阿克臉上。


    “真好啊,我要是能去玩一下就好了。”


    “我給你問問‘路’伯伯吧?”


    要是阿克一起去,亙就更開心了。


    “伯伯他一定說ok的。”


    “噢……”阿克少見地顯出稍微猶豫不決的神色,“不過,我還得給店裏幫忙呢。”


    “盂蘭盆節假期呢?”


    “那時候我們一家出去旅行。我家因為老爸老媽很少休息,所以全家旅行是必去的。”


    “你那麽孝順嗎?”


    “——你說呢?”


    說著,二人笑了。


    日子這樣過著,到了六月底,再掀一張日曆的話,就進入盼望著的七月了——就是這麽一個日子的下午。


    因為這天要上補習班課,亙急急返回家中。他想塞點食物到肚子裏,然後出門。


    這時,他看見玄關擺著漂亮的女式鞋子,起居室傳來說話聲,是女人的聲音。


    悄悄窺探一下,是媽媽的那位朋友——地產公司的社長夫人來了。傳來古龍水的香味。


    “喲,你回來啦。”邦子發現了亙,打一聲招呼。社長夫人也回頭來看。時至今日,亙可不想犯錯誤,讓近在眼前的千葉之行告吹,所以,他很照顧媽媽麵子地做了一個好孩子式的問好。


    也許很滿意吧,媽媽麻利地準備好點心,特許亙在自己房間裏吃,而不是在客人跟前吃。點心是豪華級高點,水果堆的小山似的。


    “是佐伯夫人送的,你得謝謝阿姨。”


    媽媽一邊遞過托盤,一邊像社長夫人展現笑容,說道。對了,社長夫人的公司,叫做“佐伯地產”。


    母親兼女王——邦子的朋友來訪時,亙必須同席,一邊喝茶一邊接受種種詢問:學校啦朋友啦——都是些很沒意思的事情,這是第一王子亙擔負的使命,是三穀家的法律。今天輕易就免除了,讓亙心底輕鬆起來,但他隨即又莫名地覺得奇怪。為何享受到如此超越法律的待遇呢?邦子和佐伯社長夫人繼續聊著,嘁嘁喳喳。嘁嘁喳喳。


    答案是很清楚的。她們的談話不想讓亙聽見。那怎麽辦?還用說嗎,偷聽。亙邊用手抓起糕點吃著,邊貼近門口,豎耳傾聽。


    “——那麽警察打算怎麽辦呢?”邦子低聲問道。


    亙舔著粘了奶油的手指頭,雙目圓睜。


    “當然正在搜捕犯人啦。大致有了目標了吧。”


    “一定是變態的吧。之前也許也幹過同樣的事。”


    “那也是有可能的……聽說可能是不良團夥。”


    “不良團夥——高中生嗎?不會是初中生吧?真能做出來哩。不是連車都能開嗎?”


    “沒錯。最近挺多孩子升上高中隨即輟學,在家裏遊遊蕩盪,這些傢夥聚在一起……”


    “要出問題哩。唉,何止出問題,是幹犯法的事呀。”


    “所以在說什麽組織治安隊嘛。我家和您家一樣都是男孩,可那些有女孩子的家庭就煩惱了,直打哆嗦哩。”


    “那是很自然的呀。真是可憐,”社長夫人嘆道,“大鬆家也……”


    亙剛好把放在蛋糕最上麵的櫻桃放進嘴裏,吃驚之餘,把果核咽下肚了。


    大鬆?是大鬆大廈業主大鬆先生?沒錯沒錯。告知在建中的大鬆大廈詳情的,正是這位佐伯社長夫人。


    “是初中生嗎——他女兒?”


    “對。可大鬆家在事件發生後,並沒有馬上報警。發生這次事件之後。於是才——說不定劫走小姐的罪犯是同一夥人,於是才說了出來,警方也在到處打聽。”


    “雖然也明白他們的心情,但他們要是再早點報警就好了。”


    “這個呀,聽說大鬆家小姐因事件的打擊,說不了話了。怎麽說呢,應該是腦子出了問題吧。”


    受到打擊?邦子沉默了。而貼著門內側的亙被更大的衝擊震撼了,呆立不動。他臉色蒼白,跟粘在臉蛋上的奶油一樣。


    大鬆家那位念初中的女兒。


    不會說話。


    腦子壞了。


    是香織。不會是其他人。


    她有一雙攝人心魄般美麗卻空虛的眼睛,坐在哥哥推的輪椅上。就像一個沒有製作完成的玩具娃娃一樣。纖細的脖子晃動著。


    香織——說是她變成那樣子,是“出事”的結果,說是與變態者或不良團夥有關的事件,說是出動了警方。


    佐伯社長夫人剛才說“劫走了小姐”?香織被誰劫走了?她被綁架了,被損害成那個樣子嗎?


    胃囊縮成拳頭大小,“刷”地下墜,掉到膝頭附近才停下來。蛋糕多一口都吃不下了。


    亙的年齡雖未達青春期的入口,卻可從立足之處看見入口。而且,青春期的入口既無門扉,也無柵欄。從前是有的,但隨著時代的進步,逐漸地拆除了。所以,遠遠就足以充分窺探裏麵,因入口處和那裏頭的東西都格外艷麗,亙已經知道的事情,比他父母推測他可能已探悉的事情要多一倍。


    因此,可以推想,大鬆香織是為什麽,因怎樣的經過被損害了。這種事情對女孩子而言是怎麽回事兒。因為是推測,所以細部會不同——也許有相當的差異,但整體而言,是一種可怕的、不詳的、汙穢的事情,這樣直感的認識倒並不錯。


    到上補習班的時間了。亙必須把托盤放到廚房,告辭之後出門。不過,不知作何表情為好。媽媽,我認識那女孩。我認識香織。見過她,實話說,一直惦記著她,因為她很可愛呀,就像妖精尼娜。


    光是想著這些事,幾乎就會哭了。


    亙像忍者似的溜出房間,擺脫開媽媽和社長夫人的低聲對話,在一股難以言說的力量支撐下,一直跑向補習班。路人也許會驚訝;那男孩子為何那麽生氣呢?


    那天在補習班的整個時間裏,即使是靜靜坐在椅子上——老師為亙解析他作業中算術題做錯的地方,或宮原佑太郎一如既往地認真學習的情形令人嘆服——亙都感覺自己一個人在不停地奔跑,跑向哪裏、為何要跑都不清楚,隻是跑啊跑。就像那個英雄一樣,堅信隻要跑起來,前方目的地有一隻怪物在等著,他必須擊敗它。


    不過,現實中一片茫然,不知路向何方。所以他很孤獨。


    補習班下課,已過晚上八點。平時會肚子很餓,今天卻不覺得沒吃東西,隻是有些腹中空空的感覺而已。亙也不和朋友聊天,匆匆收拾好參考書和筆記本,默默踏上回家之路。


    走著走著,無來由地想去大鬆大廈,總覺得去了能見到香織。初次相遇是在晚得多的時間,半夜三更。所以這個時間去,她應該不會在。而且連在建中的大鬆大廈,是否包括在香織平時散步的路線中,尚且不得而知。那個夜晚也許碰巧大鬆社長帶女兒出來散步時,順路拐過去看一眼建了一半停下來的大廈的情況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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