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司讓明惠抓著走廊的扶手,照他說的去看。沒藏著鑰匙的信箱裏隻有一張寫著“掛號領取通知”的細長明信片回函,日期是八月十三日。


    祐司拿著那個回來時,三枝正好挺起了身,把手伸向走廊牆壁上的電錶。


    “找到了。”三枝沾滿灰塵的指尖夾著鑰匙,朝他亮了一下。


    “不論是誰,藏鑰匙的地方都不可能有太大的創意。信箱裏放了什麽?”


    祐司把掛號通知單給他看,三枝側首不解。


    “會是什麽呢?管他的,待會兒去領領看。”


    三枝打開門鎖,三人踏進屋內,很亮,而且悶熱得令人窒息,因為正麵窗子的窗簾全被扯開了。


    隻有四疊大的廚房和一間六疊大的房間。廚房裏有小冰箱、紅色熱水瓶、烤麵包機,另外,小推車上還放了電飯鍋,和之前在新開橋皇宮看到的光景極為相似。廚房的瀝水籃中放著兩個盤子和兩個玻璃杯,拿起來一看,全都幹燥得刮手。


    裏麵房間的正麵是窗戶,左手邊是壁櫥。旁邊有衣架,掛著男女各式外套與襯衫。房間的中央,擺著一張可以把桌腳折起的桌子,上麵什麽也沒放。右手邊的牆上掛著月曆,沒有電視,電話則放在窗邊的箱形收納櫃上。


    “怎樣?想起什麽了嗎?”


    聽著三枝的聲音,祐司眺望著隔開兩個房間的玻璃拉門。


    星期天早上,當他環顧新開橋皇宮的屋內時,看到那間屋子的玻璃隔間門,曾經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破裂的玻璃。(對不起,這不是強化玻璃嘛……)


    這間屋子的拉門在木框中鑲了三片長方形的磨砂玻璃。走近仔細一看,隻有第二格和第三格的玻璃看似嶄新。接合處的膠泥也還沒弄髒,摸起來有點軟,可以用指甲摳出痕跡。


    原來那是這拉門撞破時的記憶,應該是電器行或搬家公司的人搬東西進這間屋子時,一不小心撞破的吧,他想。如此說來,自己的確在這住過一陣子——這點應該可以確信。


    屋內整體上比起光看公寓外表時以為的要清潔舒適多了。一走動就掀起塵埃,飄在從窗口射入的金色陽光中。可是,在這個塵埃滿天的夏季時節,隻要一天不打掃就會變成這樣。祐司和明惠到今天為止至少已經四天沒回這裏了,也難怪會有灰塵。


    明惠摸索著找到廚房的水槽。這裏沒有熱水器,隻有一台古典的壁掛式快速熱水器。那台熱水器和水槽邊緣,乃至雙嘴煤氣爐,全都擦得亮晶晶。


    一定是她打掃的,他想。她做事想必相當有規律,這是為了讓狹小的房間住得更舒服。想到這裏,他忽然很心疼明惠。


    “這是新婚夫妻的住處嘛。”三枝笑了一下,摸摸衣架上掛的衣物,對身在廚房的明惠說,“小姐,看樣子你好像很會做家務哦。衣服熨得漂漂亮亮的,就像送去幹洗過一樣。”


    雖然沒有戲劇性地恢復記憶,但是站在房間裏,他可以感到這裏是安全的。


    “好,那就開始動手吧。”


    三枝又要搜尋了,可是祜司並未抱著太大的期望。


    “如果,我們倆真的打聽到什麽幸山莊命案的新發現,那證據一定也早就被搶走了。連記憶都被消除了,怎麽可能還會讓那種東西留著?”


    三枝站在窗邊,麵對著太陽說:“老弟,你這麽笨嗎?”


    “啊?”


    “聽著,我們先來整理一下好了。”三枝轉身麵對他,“你會重新調查幸山莊命案,一定是對一般新聞報導無法說明的某個疑點掌握了可以查出真相的某種線索。要不然你不可能特地從仙台跑來。而且,你根據那個線索在這裏落腳繼續調查。”三枝大手一揮,指著屋內,“你想想看,你又不是忍者,在調查過程中,你的舉動當然也會傳到村下家人的耳裏。就算再怎麽小心,他們還是會發現你好像在搞什麽鬼。於是,基於這樣對村下家的人很不利的考慮下,你們被消去了記憶。這個推論,昨天我們不是已經討論很久了?”


    “對。”


    “你當初也沒料到會被抹去記憶。假設我站在同樣的立場,一定也不會料想那麽多吧。可是,這點你應該曾設想到,寫的東西會被偷——足以成為記錄或證據的東西可能被搶走。這樣一來,你應該會以某種方式把東西藏在什麽地方才對,是吧?”


    祐司靠著牆。原來如此,說得很有道理。


    “可是,實際上要怎麽找?假設是租用保險箱,那就算找到鑰匙,也不知道是在哪裏的哪家銀行。”


    “老弟,你有印象是放進保險箱嗎?”


    祐司搖頭。


    “那,也許就不是這樣,我們還是快點開始吧。”


    由於房間沒空調,趴著找東西很辛苦。還不到十分鍾,祐司和三枝就已大汗淋漓。


    壁櫥裏有點雜亂。上麵那層規矩地疊放著被子,兩個防蟲收納盒也排得整整齊齊的,可是下層的紙袋和盒子卻東倒西歪。仿佛有人知道某個東西藏在裏麵,卻不知道到底放在哪裏,所以幹脆亂翻一氣。


    下麵那層放了一個小旅行袋,裏麵隻塞著一團報紙,上麵放了一包除蟲劑。可能是明惠從仙台帶來的吧。在這住下後,行李都拿出來了,所以把旅行袋妥善收進櫥中。


    為了謹慎起見,他們把被褥全都拉出來,徹頭徹尾地拍了一遍。本以為被套裏可能有東西,結果拍出來的全是灰塵。不過,至少發現被子都是租來的,邊上縫著經營者的標籤。這件事似乎象徵著“隻要事情解決了就能凱旋”的心情,祜司不禁一陣心痛,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明惠。


    他反覆檢查堆在廚房角落的舊報紙,什麽也沒找到。牆上用圖釘釘著的收納袋也看過了,隻有幾張開給“緒方祐司”的煤氣費、電費收據,自己大概也沒那個時間和別人通信吧。


    掀起壁櫥頂上的板子,拉開鋪在廚房地板的塑料墊,想得到的地方全都巨細靡遺地搜遍了,結果還是零。將近中午時,祐司和三枝都累慘了,一屁股坐倒在地。


    “沒希望嗎?”在廚房安分等候的明惠怯怯地開口問道。


    “你用不著擔心。”祜司回答。


    收納櫃的抽屜裏有兩包沒開封的柔和七星,菸灰缸在廚房的櫃子裏。祐司和三枝倚著牆壁吸菸,在廚房接水喝。


    “廚房也看過了嗎?”


    “嗯。”


    “蔬果櫃和冷凍庫也看了?”


    “嗯,什麽都沒找到。”


    是嗎——明惠垂下頭。


    “到這個地步,隻好鋌而走險了。”三枝擦著脖子上的汗說。


    “鋌而走險?”


    “對。假裝握有記錄或證據,然後先去找榊達彥。”


    “他不會老實招認吧。”


    “那就威脅他,我們這邊還有手槍,你忘了嗎?”


    祐司嚇了一跳。他的確忘了,自從交給三枝保管後,他就盡量避免再去想那把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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