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汪靜雯輕輕著一朵芍藥花,心緒起伏——剛才那一件小事,引發了她心中無數的疑惑和猜測。


    很明顯,父親沒對自己說實話,而那本相冊,顯然也是有意被藏在那麽隱蔽的地方的。汪靜雯心中十分奇怪,為什麽父親看見自己拿到那本相冊後,會表現得如此驚慌,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恐懼,就像看見那些照片會讓人喪命似的。如果說那裏麵隻是些普通照片的話,那父親的這種反應顯然就太過頭了。可是——汪靜雯不明白,如果不是普通照片,又會是些什麽樣的照片呢?


    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使汪靜雯的脊梁骨泛起一股涼意,渾身不寒而慄——難道,這個相冊中的照片所記錄的,就是使自己五年前住進精神病醫院、聶醫生用了四年的時間令她遺忘並叫她永遠都不要再記起的‘那件事’?


    第五節醫生的秘密


    “……聶醫生,聶醫生!”


    “啊……?”聶冷回過頭來,見是自己的搭檔秦嵐。他隨手從辦公桌上拖了張報紙來遮住剛才正在看的那本冊子。“小秦啊,什麽事?”


    秦醫生歪著頭瞄了一眼聶冷雜亂的辦公桌,笑了一下:“看什麽這麽入神呢?我進門來叫了你好幾聲你才聽到。”


    “沒什麽,看一個病人的病歷。”聶冷吭了兩聲,掩飾著自己起先的不自然。“小秦,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事?”


    “哦,跟你匯報一下我們負責那幾個病人今天的情況。”秦醫生翻開治療記錄本。“十四號病房的王量今天又拒絕吃藥,而且行為暴躁,用水杯砸跟他餵藥的護士,還好沒砸著,現在已經強行注鎮靜劑:十五號的沈穎情況明顯好轉,現在不是見著誰都叫媽了:十六號病房馮軍有些藥物反應,代謝不太正常,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是不是減少奧氮平和利培酮這兩種藥的用量?”


    “嗯,把這兩種藥的用量減少百分之五十。”聶冷說。


    秦醫生等待了一會兒。望著聶冷:“沒了?”


    “是沒了呀。”聶冷淡淡笑了一下。


    “你還想讓我說什麽?各種情況你都處理得很好啊。”


    秦醫生微微頷首,隨即歪著頭說:“聶醫生,我發現這幾天你都有些心神不定的,去病房的次數也明顯減少了。”


    “是嗎……”聶冷難堪地說,“大概我這兩天是有點……”


    “你是不是還在想汪靜雯的事?”


    聶冷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你怎麽知道?”


    “自從汪靜雯走後,你就顯得失魂落魄的——我怎麽會看不出來?”


    聶冷深吸了口氣,緩慢吐出來,若有所思地說:“是啊,也不知道她現在情況怎麽樣。她都回家好幾天了,怎麽也沒跟我們這兒打個電話?”


    秦醫生笑著說:“她的家人沒跟我們打電話,那不正好說明一切都正常嗎?”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提醒她按時按量吃藥。”


    “你不是專門跟她爸強調過了嗎,應該沒問題吧。”秦醫生說,“實在不放心,你就打她家的電話問問唄。”


    聶冷搖著頭說:“算了,大概就像你說的,他們沒跟我們打電話,就表示一切正常。”


    秦醫生撇了下嘴:“那我出去了,再去病房看看——你也別擔心太多了。”


    “好的——幫我關下門,小秦。”


    聶冷再度轉到辦公桌前,他掀開報紙,露出起先在看的那本病歷薄。這本簿冊子的封麵上患者姓名那一欄寫著“汪靜雯”三個字。


    聶冷端詳著病歷薄上汪靜雯那張兩寸的彩色照片,手指輕輕在照片上摩挲著,就像是在那張秀麗的臉龐上一樣。他的眼神溫柔而祥和,充滿濃濃的愛意。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久、好久。


    漸漸地,他臉上的神情改變了,緩緩抬起頭來目光空洞的直視著前方,臉上浮現出一種陰冷的表情。


    第六節衛生間中的鬼影


    汪靜雯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夢境之中。


    這是多年形成的經驗——汪靜雯在睡覺做夢的時候,總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做夢,並且能隨時控製自己要不要醒來。尤其是在做一些荒誕不經的夢的時候,如果她覺得夢的內容就像那些難看的電影一樣不被她喜歡的話,就會在睡夢中努力眨眼睛,自然就醒過來了。現在,她就麵臨這個選擇。


    這是個十分荒誕卻又極具真實感的夢——一個看不見臉的、黑影一般的男人正在纏繞、著她。那個黑影壓在她的身上,雙手著她的身體,遊移於她的臉頰。這種真實感如此之強,使汪靜雯覺得自己似乎能感受到他厚重的呼吸和鼻息,她被這種虛幻的感觸壓得沉甸甸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很奇怪,她並不想反抗,也不排斥,反而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在履行一種理所當然的義務。


    我該努力把眼睛睜開嗎?汪靜雯在心中困惑地問自己。還是繼續享受這種虛幻的?她越矛盾,越需要自己清醒地去思考這個問題——最後,她自然而然地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這一刻,她竟然感受到一種深深的落寞。夢中的感觸還縈繞在她的腦海之間,令她產生幾分意猶未盡的思念。她在黑暗中輕輕嘆息,不禁想道,要是此刻現實中能有個人對她擁抱,她也許也不會拒絕吧……


    神思惘然之際,向右側臥的汪靜雯手臂向後挪了一下,想牽一下被子。突然,她的手碰到一樣東西,她清楚地感覺到,那是一隻手臂,從後麵輕柔地挽在自己腰間。


    汪靜雯隻感到頭皮一緊,腦子裏“嗡”地一聲炸開。剛才的恍惚消失地一幹二淨,她清醒地意識到——現在,可不是在夢中了!


    汪靜雯全身一陣陣、發冷,她不由自主地扭過頭來,駭然看到,在自己身後,竟然躺著一個黑色的人影!


    “唔……”汪靜雯雙手捂住嘴,把尖叫堵在了嘴裏。她瞪著驚懼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個模糊的人影,腦子裏天旋地轉。好一陣之後,她猛然想起了什麽,身子撲到床邊,“啪”地一聲按亮電燈。再回頭時,床上空空如也,那黑色的人影就跟上次沙發旁出現的幻覺一樣,消失殆盡了。


    汪靜雯在床上呆滯地坐了好幾分鍾,著自己急速跳動的心髒,她在心中惶恐地自問:我這是怎麽了?又出現幻覺了?我不是已經好了嗎?為什麽還會出現這種精神病人的症狀?我……我到底是怎麽了?


    汪靜雯竭力想使自己冷靜下來,卻怎麽也做不到。她所慶幸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剛才沒有失聲尖叫出來。否則的話,父母聞聲趕來,看到的又是自己發神經的現狀。猛然間,汪靜雯心中湧出一團火——該死!我不是瘋子!我不是五年前被送進精神病院的那個人了!


    她在心中怒吼、咆哮,眼眶裏卻淌下脆弱的淚水。兀自哭泣了一陣,汪靜雯走下床來,打算去衛生間洗一把臉,讓自己清醒、冷靜下來。


    她推開房門,摸黑穿過漆黑的客廳,下意識瞄了一眼父母的房間——房門緊閉著。


    用手捧著清水沖了下臉,汪靜雯感覺自己好多了,情緒也漸漸平伏下來。她望著麵前大鏡子中的自己,用聶醫生教她的自我暗示法對自己說:汪靜雯,你是一個正常人,你過著普通安寧的生活。


    是啊——汪靜雯閉上眼晴,回味著回家以來這五天的生活——不管怎麽說,每天能和父母在一起吃飯、聊天、逛街,這不正是自己在療養院中期盼已久、夢寐以求的嗎?我不能允許那些莫名其妙的怪異感覺破壞我平靜的生活。


    汪靜雯睜開眼,望著鏡中仍然濕漉漉的臉,想用手拭幹臉上的水珠,眼角的餘光卻突然晃到鏡中的一個影像——在她身後潔白的陶瓷浴缸的邊緣,似乎有一團黑色的什麽東西。可以肯定,她起初站在鏡子前是沒有看到這東西的。


    她緊緊地盯著那團黑紅色,驚駭地發現那團東西竟然在緩緩向上升。漸漸地,汪靜雯的雙眼越睜越大,全身的寒毛連根豎起,她清楚地看見,那團升上來的東西竟然是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而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腦袋上血紅色的雙眼正直視著她。


    汪靜雯終於控製不住了,她無法接受一晚上連續發生兩起這種事情。她驚駭萬分地抱住頭,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啊——!”


    汪興宇和董琳睡得正熟,突然被女兒尖厲的慘叫聲驚醒,兩人大駭,趕緊翻身下床,循著聲音的方向衝進衛生間。看見蜷縮在牆角的汪靜雯仍在高聲尖叫著,父母兩人一齊圍了過來,將女兒緊緊抱住。董琳的聲音甚至比女兒更加慌亂:“靜雯!你……你又怎麽了!”


    汪靜雯被父母緊緊擁在懷中好久,尖叫聲才漸漸平伏下來,轉變成無力的和短促的呼吸。董琳對丈夫說:“把靜雯抱到客廳裏去吧!”


    汪靜雯喝光父親倒的一大杯溫開水,臉色仍沒緩過勁來,還是煞白一片。母親著她的胸口和後背,一臉焦慮的神情。但是,父母兩人都沒有再追問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過了好一會兒,汪靜雯惶恐不安地望著父母,聲音顫抖:“爸、媽,你們相信我……我不是瘋子!我剛才不是在發神經病!我是真的看到……”說到這裏,那恐怖的畫麵又浮現在眼前,汪靜雯猛地一陣,說不下去了。


    “我們知道,我們知道!靜雯,你不用解釋……”


    汪靜雯望著母親,明顯感到她是在安慰自己。“不,你們不知道。”汪靜雯搖著頭說,“你們根本不知道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們認為我隻是舊病復發罷了。”


    夫妻倆擔憂地互望一眼,不知該說什麽好。


    沉默片刻,汪興宇問:


    “那你認為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汪靜雯嘴角掀動了一下,凝神望向父母,終於將自己猜測已久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這套房子有問題。”


    第七節懷疑


    “房子?”汪興宇和董琳同時一驚,“房子會有什麽問題?”


    汪靜雯此事顧不上那麽多了,既然已說出了口,她索性將內心所有的猜測和感受一吐為快:“我從踏進這房子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懼怕感。我本以為是種錯覺,會轉瞬即逝。可是,在我回來這五天的時間裏,這種感覺一直縈纏在我身邊,時隱時現、時強時弱——我終於明白,這不是錯覺,我會產生如此怪異的感覺,肯定是有什麽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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