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家店?馬文胸中躥起一團火焰,讓他的五髒六腑都燃燒起來。那幾乎是我父親用命換來的店!馬文恨得咬牙切齒,一句“你去死吧,賤人”正要怒罵出口,突然冷靜下來,他的腦子裏迅速閃過一個念頭。


    電話裏的女人見馬文沒有說話,更加得意了。“怎麽了,你也意識到了,是不是?我告訴過你的,馬文,當初沒有做婚前財產公證是你最大的失誤。這樣吧,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不想鬧上法庭,給大家都增添麻煩的話——你把那家店給我,我付給你二十萬補償金,怎麽樣?”


    “二十萬……也太少了,能不能再增加一些?”馬文用一種沮喪的語調說。電話那邊的覃嵐明顯愣了一會兒。其實她剛才那番話是故意說來氣馬文的,沒想到他竟然還真的能接受。“你是說真的,馬文?你真的願意以這種方式給我?”她疑惑地問。


    馬文以痛心的口吻說:“覃嵐,其實你知道,如果是以前,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但你剛才那句‘念在夫妻一場’戳到了我的心。是啊,不管我們鬧得多麽不愉快,畢竟夫妻一場。老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唉,算了,你要是喜歡那家店,我就給你吧。隻是希望你能一直經營下去。你知道,那家店凝聚著我父親的心血。”


    電話裏沉默了許久,覃嵐說道:“我當然會的……馬文,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給你五十萬補償金吧。”


    “要不,我們明天出來談談?”


    “好的,在哪兒?”


    “你到新區的光華路口來,我們在附近走走,好嗎?”


    “好,幾點?”


    “下午五點半吧。”


    “就這麽說定了。”覃嵐明顯壓製著興奮的心情,故作平靜。


    掛了電話,馬文麵色陰冷。去死吧,賤人——他從牙fèng裏輕輕擠出一句。


    第十二節


    第二天下午五點半,覃嵐如約而至。馬文和她約的光華路口,實際上就是自己的店前麵一點兒。馬文早就等在了那裏,覃嵐的車開過來停好後,他走過去拉開車門,說道:“下車來走走?”


    覃嵐從車上下來。她依然一身華貴的打扮,今天春風滿麵。“好啊。”


    “就沿著公路走一會兒吧。”馬文提議。


    覃嵐點頭。為了輕鬆得到那家店,她現在百依百順。


    兩個人沿著公路漫步,新區的馬路上車輛不多,兩邊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空氣比鬧市中清新許多。馬文說道:“這一帶雖然偏僻,但少了很多城市中的紛擾,居住在此也不錯吧?”


    “那是當然。”覃嵐挑著眉毛說,“所以說,你在新區的這家店和房子,才是寶貝呢。城中心那家寵物店,管理起來多煩人,我幫你接管了,算是幫了你的忙呢。”


    馬文淡淡一笑。“是啊,我這不就是想通了嗎。當然我也想通了另外一些事——我和你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麽原則衝突。”


    覃嵐連連點頭,順著馬文的意思,口是心非地往下說:“可不是嗎,我們隻是性格有些不合而已。你喜歡靜,而我喜歡熱鬧。不過這也是互補……說來你可能不信,離了婚之後,我心裏其實一直忘不了你……”


    馬文擺了下手。“算了,現在就不說這些了。我隻希望你以後好好經營那家店,過上另一段快樂的生活。”


    覃嵐好像真的被感動到了,以至於馬文都有些分不清她說的這番話是不是在演戲。“啊,馬文,你竟然這麽為我著想。我答應你,一定會把那家店經營好的,不會讓你父親的心血白費。”


    “這就好……”


    他們聊著天散步,走了十多分鍾後,馬文“偶然”發現了一條從公路旁延伸出的小道,他說:“你看,這裏有條土路,通往森林裏,咱們進去逛逛?”


    覃嵐微蹙了下眉頭。“森林裏有什麽好逛的?”


    “你在大商場逛膩了,換下口味嘛。你知道我喜歡這些幽靜的地方,就當再陪陪我?”


    覃嵐下巴往胸前微微一含,目光卻往上挑,“你想讓我陪你找找當初的感覺?”


    馬文故意做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你要不願意……就算了。”


    覃嵐微微一笑,“誰說我不願意。”伸手挽著馬文的胳膊,沿著那條小路走去。


    馬文的心髒加速了跳動,他努力保持平靜。


    進入森林,馬文不斷用各種話題吸引覃嵐的注意力。這片森林現在他已經非常熟悉了,可以迂迴曲折地慢慢靠近那間小木屋。走了十多分鍾,覃嵐停下腳步,向後望了望,說道:“我們別再朝前走了,已經看不到來時的路了。”


    “你害怕迷路?”馬文說,“沒關係,我記得回去怎麽走。”


    也許出於一種本能的警覺,覃嵐堅持不往前走了。“我餓了,馬文,咱們回去吧。”


    “好吧。”馬文點頭,同時環顧四周。這地方正合適。


    覃嵐撩動長發,嫵媚地說:“你不打算請我吃頓晚餐嗎?”


    “當然。”馬文笑道,隨即又皺了下眉,“我突然有點內急。你等我一下,我到附近方便一下。”


    覃嵐嗤笑一下。“你還用得著避開我呀?算了,隨你吧,快些哦。”


    “嗯。”馬文朝一片茂密的灌木林走去。覃嵐轉過身,從皮包裏摸出一包女士香菸,抽出一支含在嘴裏,用精緻小巧的打火機點燃。


    一支煙抽完了,馬文還沒回來。覃嵐轉過身去,看著馬文剛才走去的方向,喊道:“馬文,你完事兒了嗎?”


    沒有回應。覃嵐皺起眉頭,她看了一眼手錶,不知不覺已經快六點半了。這時她才注意到,天色暗淡下來,這片樹林,正在被黑暗所籠罩。


    “馬文,馬文!你好了沒有,你在哪兒?”覃嵐有些著急了,走向馬文說要方便的那片灌木林,她撥開樹叢和糙叢,前方根本沒有馬文的身影。


    突然,她意識到自己可能被耍了,瞬間暴跳如雷,厲聲叫道:“馬文,你該不會是把老娘騙來,故意把我丟在這裏吧?!”


    覃嵐尖利的聲音劃破森林的寧靜,甚至驚飛了一群棲息在樹梢上的小鳥。


    她確信剛才那一聲,方圓幾百米內都能夠聽到,但仍然沒有換來馬文的回應。非常明顯,一切就像她剛才所想的那樣——她真的被戲弄和丟棄了!


    “媽的!該死的臭男人!居然敢這樣……耍我!”覃嵐的臉已經氣得扭曲了,她歇斯底裏地咆哮道,“等我出去……看我怎麽跟你算帳!”


    她一邊嘶吼、怒罵著,一邊胡亂在森林裏穿梭。一雙眼睛隱藏在她身後一百多米遠的地方,悄悄注視著她。


    馬文並沒有走遠,他就躲在另一個方向的灌木叢中。


    抱歉,今晚我是打算請人吃晚飯。但不是你,而是一個叫夢女的蜥蜴人。他冷冷地想道。


    現在,一切都跟他計劃中的一樣——覃嵐正在朝著錯誤的方向走去。而她的怒罵和咆哮,必將引出森林裏那隻飢餓的怪物。


    昨天晚上,馬文又去了倪可的小木屋。離開的時候,他悄悄到給夢女放食物的地方,用一個口袋把堆在那裏的所有食物——那些腐爛的豬肉——全都帶走了。這件事,倪可並不知道。


    算起來,夢女從今天早上到現在,應該什麽東西都沒吃。她早就該飢腸轆轆、蠢蠢欲動了。


    覃嵐越走越遠了,馬文小心地跟在後麵,和她保持著一百米左右的距離。天色越來越暗,馬文的心狂跳起來,他有種感覺,夢女已經察覺到這個女人了,正在向“食物”靠近。


    覃嵐心也在狂跳,她心裏同樣有種不祥的預感。馬文把她丟在這裏,顯然不止是讓她迷路這麽簡單。他不是小孩,不會玩這種無聊的整人遊戲。這裏一定埋下了某種危險的伏筆。想到這裏,覃嵐渾身發冷,她安靜下來,不敢再發出什麽聲音。但是,遲了。


    前方茂盛的樹叢中,突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覃嵐驚恐地停住腳步,瞪大了眼睛。有什麽東西在向我靠近。她後背驚起一身冷汗。在那東西靠近她之前,她本能地察覺到了一種致命的危險,猛地轉過身,朝前方狂奔而去。


    後麵的東西也加快了速度。很明顯,有什麽東西在追她!而且……那種行走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人類!覃嵐驚駭萬分,不顧一切地奔逃。但天色已經黑得看不清路了。慌亂之中,她絆到一塊石頭,向前跟蹌地撲去,身體撞到一棵樹上。


    糟了!覃嵐感覺到後麵的東西已經接近了她。她驟然回頭,看到的東西令她魂飛魄散。


    一隻……巨大的蜥蜴?覃嵐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這是她從沒見過的可怕怪物,超越噩夢中的一切恐怖事物,呈現在了現實中。現在,這蜥蜴怪物正吐著信子,向她逼近。


    “啊……”覃嵐腳都嚇軟了,甚至想驚叫都沒法發出聲音來。但是,在那怪物馬上要靠近她的時候,求生的本能令她突然用盡全力,掄起手中的皮包向那蜥賜人砸去。


    皮包砸中了蜥蜴人的頭,但造成的傷害太小了。覃嵐轉過身,再次奪命而逃。蜥蜴人被激怒了,發出嘶嘶的怪聲,像蛇一樣迅速地鑽過去,張開巨口,一咬到了覃嵐的小腿。


    “啊!”一股鑽心的疼痛頓時襲來,覃嵐痛徹心扉。在絕命之時,她竟然生出驚人的力量,摸到手邊的一塊石頭,狂叫著向蜥蜴砸去。


    這塊石頭不偏不倚,擊中了蜥蜴人的頭部。這次的創傷顯然比上次要重得多。蜥蜴人慘叫一聲,鬆脫了口中的那條腿。覃嵐獲得一線生機,她掙紮著爬起來,強忍劇痛,倉惶逃去。


    躲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馬文,本來已膽戰心驚,不忍目睹。但沒想到的是,事情竟然沒有像他想像那樣發展,而出現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轉變。此刻。他呆若木雞,心涼了半截——這女人……竟然能打傷夢女,逃出生天?而且看上去,夢女好像受到了重創,沒有繼續追上去。


    馬文激起一身冷汗,他顧不上夢女,朝覃嵐逃走的方向跑去。


    現在,他已經用不著隱蔽和掩飾了。天色已經黑得幾乎看不清人樣——況且,自己的計劃已經敗露,覃嵐顯然知道他把她騙到這裏來的險惡目的了。但追上之後又能怎樣呢?馬文現在腦子裏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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