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警察立刻問:“你知道他死的時候身邊還有一張照片?”


    海鳴抬起頭來望著他:“那張照片你們是在哪裏發現的?”


    “就在死者的身邊。”高個子警察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怎麽知道他死的時候身邊還有另一張照片?”


    海鳴實話實說:“這兩張照片是我交給倪軒的,我猜他會把它們放在一起。”


    “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臨死前捏著一張撕開的照片?這有什麽意義嗎?”


    “我不知道。”海鳴搖著頭說。


    “你覺得他的死和這兩張相近的照片有沒有什麽關係?還有,你當初為什麽要給他這兩張照片?”


    海鳴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些問題,他估計要是把實話講出來自己會更解釋不清楚,而且警察也不會相信——此時,他隻感到一陣陣焦躁和混亂,以及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海鳴用疲憊的口吻對警察說:“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那兩張照片是倪軒要我給他的,我也不知道他拿來做什麽。警官,你像審犯人一樣審我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可別忘了,他是死於心肌梗塞的,這是我能操控的事嗎?”


    “海鳴先生,你誤會了。”胖警察解釋道,“我們本來就沒把這件事定性為兇殺案,所以不存在什麽‘犯人’。我們到這裏來調查一下情況,隻是例行公事而已。”


    “好了。”胖警察站起來,高個子警察也跟著他一起站起來,“我們要問的也基本上就是這些了,謝謝你的合作。不打擾了,告辭。”


    第十章


    警察走了之後,海鳴精神恍惚地在工作室呆了一個上午。一些匪夷所思的問題困在他心裏,壓得他喘不過氣。


    毫無疑問,倪軒一定是在臨死前發現了什麽,想要打電話通知自己,但沒來得及就已經死了。他手裏捏著那張照片是什麽意思?是想暗示自己什麽嗎?可為什麽要把它撕開呢?


    另外,最不可思議的一點就是——為什麽倪軒手裏拿著的,會是那張沒有人的照片?


    海鳴焦躁不安地胡亂猜測著——難道我們一開始就搞錯了?我們都認為那張沒有人的照片是用作對比的,隻是個配角。莫非,真正有問題的是這一張?可是,那張照片確實很普通呀,那扇窗子、窗外的山坡、大樹……沒有哪一樣不對勁呀!


    一連串根本就不可能想得出答案的問題像沉重的巨石一樣向海鳴擠壓過來,他感覺自己煩躁地手足無措、坐立難安。


    下午的時候,海鳴做了一個決定——他不打算再管這件可怕的事情了。事實上,他是確實不敢再管這件事了。目前發生的所有事實都證實了一點,倪軒在網上看到的那個匿名人留的言是千真萬確的——


    知道這張照片秘密的人都會死!


    現在,照片已經不在自己手裏了,趕緊退出這件事情,不能因為好奇而繼續糾纏這件有可能讓自己送命的可怕事件。


    打定主意後,海鳴感覺身邊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許多。他看了看日曆,發現今天剛好是周末。這段時間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他早就想邀約朋友一起熱鬧熱鬧了。


    海鳴打電話跟朋友大李,要他再約幾個人下午到自己的攝影工作室來玩。


    大李在電話裏問:“怎麽玩兒呀?”


    “下棋、打牌,玩遊戲,看電視都行。反正你告訴他們,今天的晚飯和宵夜我都包了。”


    “喲,今天什麽日子呀?你怎麽這麽大方?”


    “什麽話,好像我以前就沒請你們吃過飯似的。”海鳴笑著說。


    “對了,是不是你過生日呀?要是的話就直說,哥們兒幫你慶祝!”


    “真不是。今天是周末嘛,好久沒和哥兒幾個一起喝酒了,想熱鬧一下而已。”


    聽到喝酒,大李來了勁:“得,包在我身上了!一會兒就到!”


    海鳴將攝影工作室的玻璃門大打開來,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他將“暫停營業”的牌子掛了上去,打算今天放開包袱好好玩一通,明天就開門做生意了。


    一個小時後,大李邀約好三個海鳴的朋友,到了攝影工作室裏。幾個人嘻哈打鬧了一番後,迅速地在工作室裏擺開桌子,搓起麻將來。


    玩到下午六點過,海鳴將大夥兒帶到一家火鍋店,葷五素六地點了一大桌子菜,啤酒瓶從桌上堆到了地下,幾個人劃拳打靶,喝得不亦樂乎。


    出火鍋店的時候,大家都有些暈乎乎的了,但大李說還沒盡興。於是幾個人又去副食店抱了一件罐裝啤酒,順帶在旁邊的熟食店切了幾斤滷牛肉、香腸,再買些滷鵝掌,配著豆腐幹、花生。大李說一會兒宵夜就不出來吃了,在海鳴的店裏喝就行。


    海鳴把哥兒幾個連摻帶扶地領進自己店裏,休息了不到半個小時,又坐到了麻將桌上去。打到十一點過,大家肚子有些餓了,便把剛才買的熟食、啤酒拿出來,天南地北、海闊天空地邊吹牛邊喝酒。


    但酒喝第二輪,就怎麽也趕不上第一輪的興奮勁兒了。這次喝了不到一個小時,大家就都撐不住了,橫七豎八地倒在沙發、椅子上,一個個昏昏欲睡。


    海鳴在他們當中喝得相對少點,他沒忘記自己明天還要開門營業呢。他到衛生間去洗了一把冷水臉,又打了一盆熱水出來,替幾個朋友抹了把臉,並宣布說:“今天晚上誰都別回去了,就在這兒打地鋪睡吧。”


    朋友大國趴在沙發上,閉著眼睛說:“你現在……就是抬……也把我抬不出去了。”


    海鳴把醉得最厲害的大李扶到廁所裏。大李摳了下喉嚨,差不多把今天晚上吃的所有東西連同肚子裏的酸水都吐了個幹淨,接下來整個人就沒了意識。海鳴把他架到裏屋自己的床上睡下,他自己到外麵和另外三個朋友一起擠地鋪去了。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突然,衛生間裏傳出“啊”地一聲怪叫,海鳴和他的幾個朋友都被驚醒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大李滿頭是水,一臉驚慌地從衛生間裏沖了出來。


    “怎麽了?”海鳴問道。


    “我……我剛才醒了,去上廁所,順便用冷水洗了把臉。”大李結結巴巴地說,“我抬起頭來的時候,從鏡子裏看到我身後有個什麽白顏色的東西飄了過去……好像……是個人!”


    大國“嘁”了一聲,說:“你酒勁還沒過去吧?大半夜的,發什麽神經。”


    另一個朋友打了個大哈欠,沖大李擺了擺手說:“這鬼故事留到下次再講吧,也不看看時候。”說著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


    “不是,我真的……”


    “你就別開玩笑了,這麽老的招數,嚇唬誰呢?快睡吧!”大國也閉上眼睛不理他了。


    大李晃了晃腦袋,想著也許真是喝醉了出現的幻覺吧,便聳了聳肩,繼續回床上睡覺去了。


    四周安靜下來。


    誰都沒有注意到,海鳴目瞪口呆地坐在地板上,臉色煞白地像一張紙。他緊張地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裏發出的聲音。


    那張照片上的幽靈,並沒有走?她就在自己身邊?就在這間屋裏?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嗎?


    窗外一陣冷風吹來,海鳴由內至外地感到遍體生寒,他的雙手抱著肩膀,身子蜷縮著,渾身發抖。


    後半夜,他就這樣驚恐、警覺地一直睜著眼睛,無法入睡。


    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晨,海鳴的幾個朋友起來後,胡亂洗了把臉,便向他告辭,各自回家去了。


    海鳴打消了今天正常營業的念頭,朋友們走後,他立刻關上攝影工作室的門,直奔公安局而去。


    昨天的半夜裏,他想到一個問題,一個被他忽略的問題!


    到市公安局後,海鳴在刑偵科四處打聽,終於見到了昨天上午來找他的那位胖警察。


    胖警察看到海鳴後,感到有些好奇,問道:“你找我做什麽?”


    海鳴急迫地說:“警官,倪軒的那個案子,你們還在調查嗎?”


    “我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嗎?那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案子’,我們找你隻是了解一下情況而已。怎麽,難道你有什麽新發現?”


    “不,我隻是想問,那另一張照片在哪裏?”海鳴神情焦急地問。


    “什麽另一張照片?”警察沒聽懂。


    “倪軒死的時候,他手裏捏著一張撕開一半的照片;然後,你們不是在他的身邊發現了另一張照片嗎?我說的就是那張!”


    “哦,那張照片按道理應該作為死者的遺物留給死者家屬的。但是因為這件事情有些特殊,所以我們公安機關把它收進檔案室了。”


    “什麽?那張照片現在在你們手裏?”海鳴急切地說,“我能看看嗎?”


    “那不行。”胖警察搖著頭說,“公安局裏有規定,檔案室裏的東西是不能隨便讓人看的。”


    “……我隻看一眼,可以嗎?”海鳴央求道。


    “不行,我不能破壞製度。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我就不奉陪了。”胖警察要走。


    海鳴突然想起什麽來,他說:“警官,你忘了嗎?那兩張照片本來就是我的,我總有理由要求物歸原主吧。”


    胖警察盯著他望了一會兒,說:“你有證據證明這兩張照片是你的嗎?”


    “證據……”海鳴感到為難,忽然,他想起一個人,說:“可以,警官。於光中老先生的助手可以證明,這兩張照片就是他送給我的。”


    說著,海鳴在手機儲存的電話號碼裏找到了丁力的號碼,打了過去,不一會兒,電話接通了。


    海鳴說:“丁力嗎?你記不記得我,我是海鳴。”


    丁力像是想了一會兒,說:“是的,我記起來了,有什麽事嗎,海鳴?”


    海鳴說:“我現在在公安局裏,我希望你能幫我作一下證,證明那兩張照片是當初你送給我的。”


    “什麽?公安局?”丁力被嚇了一跳,“你怎麽到公安局去了,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了。警察等在我的旁邊呢。你先幫我作證,以後我會向你解釋清楚的!”


    丁力想了想,說:“好吧。”


    海鳴將自己的手機交給胖警察。警察跟丁力說了幾句話之後,將手機交還給海鳴,說:“你可以將那兩張照片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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