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薛蟠是憋了一肚子氣進宮的。往常嘻嘻哈哈的團團臉緊緊繃著,渾身散發出一股子暴躁陰鬱的氣息,唬的宮門前的侍衛都沒敢跟薛蟠調笑,甚至連腰牌都沒意思意思查過,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薛蟠渾身冒火似的進了宮中。


    守門的侍衛側過頭去悄悄問道:“這小侯爺今兒怎麽這麽大火氣?”


    身邊的同班侍衛也學著他的模樣湊過來悄悄說道:“聽說昨兒薛家大姑娘成親,榮寧二府的人一個沒去。“


    先頭的侍衛唬了一跳,開口說道:“賈家怎麽能做出這等子輕狂的事情來?”


    “你以為賈家樂意?”說著,那侍衛探頭探腦的看了看周圍,越發壓低了身影,神秘兮兮的說道:“昨兒上午,榮寧二府讓人給抄了?”


    “聖上下的旨意?”


    “可不是!”


    先前的侍衛暗暗咋舌,怪道小侯爺氣成這個樣子,聖上此舉,簡直是故意給薛家沒臉不是?


    “你怎麽能這麽想我?”同樣鐵青著連的徒臻看著麵前炸毛跳腳氣呼呼的薛蟠,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伸手欲拉過薛蟠,反而被他一巴掌拍開。


    徒臻輕歎一聲,開口解釋道:“你以為我想在這既要關頭鬧出這檔子事兒來?若不是著實沒辦法了,我怎麽可能在你我大婚之日大動幹戈,大興牢獄?”


    薛蟠自然曉得徒臻對自己的心,當下強忍著怒火深吸了兩口氣,硬邦邦的說道:“那你說說,你緣何不聲不響的就抄了榮寧二府?還是在寶釵大喜的緊要關頭?”


    “忠順親王聯合四王八公當中的某些人,要在明日行逼宮之事。”


    一句話嚇了薛蟠一跳,回過神來,立刻不相信的反問道:“這怎麽可能,他們不是自顧不暇嗎?怎麽還有功夫來摻和我們的事兒?”


    “這話可是衛老將軍親口和我說的,你覺得衛老將軍是個信口雌黃的人?”


    薛蟠愕然的搖了搖頭。


    “再者,你難道沒聽說過有句話叫破釜沉舟,有個詞兒叫癡心妄想?”徒臻眼中閃過一抹森然的冷芒,寒聲說道:“我原本還顧念著他們祖上跟著先皇祖宗一起縱馬打天下,不欲做的太狠辣,也傷了人和,叫人說我這個新皇帝不能容人。可此番看來,打蛇不死隨棍上,斬草不除歲枯榮。我若是不將他們徹底製服,倒好像是——”


    徒臻深吸了一口氣,將下麵的話咽進肚子裏。不論何時,他總是刻意保持著,不讓薛蟠見到自己太過陰暗的一麵。


    薛蟠滿肚子的火氣因為徒臻罕見的失控慢慢消融,他訕訕的摸了摸鼻子,繼續問道:“可是賈家人我還是知道的,他們雖然糊塗了一些,但也斷不至於做出背地裏陷害我們的事情。”


    徒臻一臉森然的說道:“榮寧二府裏的人自然是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心思。不過宮裏頭的這位卻是不一樣了。”


    薛蟠心下一驚,開口問道:“你說元春?”


    徒臻頷首,一臉煩躁的說道:“也不知是聽了誰的蠱惑,竟然認為做出了那等子上不得台麵的事兒,憑借她賈家的身份,憑借她是你表姐的情分,我頂多訓斥一番,卻不會將她如何,真是腦子灌了水。不隻是從哪兒來的自信?”


    徒臻一番話說得幾近惡毒,薛蟠聽的迷迷糊糊地,不由得開口問道:“元春,哦不,是賢德妃娘娘做了什麽事兒?怎地將你氣成這幅模樣?”


    徒臻看著薛蟠懵懵懂懂的綿軟模樣,下意識搖了搖頭,還是沒將元春在德太妃的蠱惑下,攛掇著一眾妃嬪,準備在薛蟠大婚當日給他沒臉甚至找到機會兵行險招的舉動說出來。至於賈家不過是他在得到消息後一時激憤下的發泄行為,再加上最近一直有人在背地裏多方彈劾賈家人如何違逆作亂,如何逾矩犯上,徒臻也是腦子一熱,便下了旨意,為解心中鬱氣,還特地叫忠順親王親自去各府上傳旨……如今清醒過來,他心中倒也隱隱有些後悔。


    這般的失控輕狂,是多少年都未曾有過的?想到這裏,徒臻越發的惱羞成怒。


    都是德太妃和忠順親王母子的錯。這兩個人,自他有記憶始便不停的上躥下跳惡心人。徒臻眼中閃過一抹厭惡的寒光,也許……


    “賢德妃究竟怎麽了?”薛蟠呆呆的等了半晌,徒臻卻一句話都不說,薛蟠等得不耐煩,隻得開口催促。


    徒臻回過神來,隨口敷衍道:“還有什麽,不過是深宅婦人那些爭風吃醋的無聊把戲。若是平常我也就忍了,不過明日你我大婚,這一生唯有一次,是斷然不會出岔子了。你隻管安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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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含糊糊地將元春糊弄過去,徒臻一臉冷然的說道:“何況事情已經過去,你再問也沒有用。不過倒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宮裏的賢德妃已經薨了,等會子你出宮的時候,將他們家的大丫頭抱琴帶回去吧。畢竟也是賈家的人,朕還是完璧歸趙。”


    正主都沒有了我帶一個丫鬟回去幹什麽?


    薛蟠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大驚失色的問道:“你將賢德妃怎麽了?她該不會是被病逝了吧?”


    徒臻給了一個薛蟠“放心”的眼神,開口笑道:“知道你和賈寶玉乃至榮寧二府的情分,也曉得你的性子,不會叫你真正為難的。你隻要記得你帶回去的人是丫頭抱琴即可,也要囑咐榮寧二府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聽到徒臻這句幾乎明示的暗示,薛蟠心下一鬆。倒不是說他多聖母一個人,賈元春想要害他,他還舍不得元春死。隻不過當中牽扯的人情太多,薛蟠總不能因為自己的幸福就眼睜睜的看著別人不幸。若要單論薛蟠自己,他覺得殺了元春也不為過,竟然敢將鬼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就該有事敗身死的覺悟。不過要是考慮到自家老娘和王夫人的關係,考慮到寶玉和自己的情分,若是這般殺了元春也太過冷心冷清。將來也就沒法兒再相處下去了。


    最重要的一件事,自己馬上大婚,這抄家也就罷了,也算是非主流的熱鬧之一,可要是死人的話,也難免太不吉利一些。


    估計徒臻也是這般想法,所以才忍住滿心的殺機,讓人放了出來。不過到底也沒咽下這口氣,全折騰到榮寧二府身上了。真不知賈府此番是賠了還是賺了。


    想到這裏,薛蟠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繼續磨著徒臻問賈家女眷的事兒。


    “我知道目下賈家的男丁在牢中待罪,我也問過了府上的大老爺和二老爺,大概知道了他們家的錯過,估計也得是個抄家流放的罪過。隻是賈家的女眷大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又能有什麽殺人掉腦袋的大罪?如今一家子老弱病殘都被關在牢裏,我瞧著都可憐,聖上莫不如將他們放出來,也是聖上的仁德恩典。”


    徒臻沉吟片刻,到底對於自己義憤之下不經大腦的發泄舉動感到心虛,當下也無可無不可的應了。隻是開口囑咐道:“賈家旁的女眷甚至丫鬟婆子放了也就放了,沒有什麽相幹。唯有二房賈政的夫人王氏,還是要繼續收監的。”


    薛蟠挑眉,開口問道:“為什麽?”


    “因為放印子錢可是掉頭抄家的大罪。再者,縱容家裏養的尼姑庵行些不敬佛祖,敗壞世風的事兒,世人也未必能容了她。這樣的人若是出現在明日的封後大典上,恐怕也沒了你的體麵。”徒臻一臉冷硬的說道:“我可以做主,將賈家的老太太和那些無辜的閨閣小姐丫鬟婆子放出來,甚至恩典一部分人參加封後大典,也算是明日你我大婚大赦天下的一部分。不過,對於那些真正有罪的人,還是要依法追究。不然的話,國法威嚴何在?”


    薛蟠無奈的點了點頭。


    徒臻伸手握住薛蟠有些冰涼的雙手,略帶歉意的說道:“準備了這麽久,原本還想著給你一個完美無缺,盛大奢華的婚禮,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朕這次出手懲治那些仕宦貴族,雖然是為了盡快平息他們的暗中謀劃,但到底也壞了你我大婚的興致,你不會怪我吧?”


    薛蟠聞言,無奈的歎息一聲,伸手拍了拍徒臻的肩膀笑道:“你說什麽呢?說到底也是為了大家好,我雖然一時義憤,覺得傷了顏麵,但顏麵能有多重,到底也比不過你的江山安穩,比不過我們兩個日後的清淨日子。”


    徒臻心中微微放鬆,就聽薛蟠繼續說道:“何況我這皇後當得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古往今來,何曾有一個男皇後,古往今來,又何曾有帝後大婚,並不是廣施恩德大赦天下,反而在婚典前夕大肆抄家,行重法典的?估計此番事過,所有人都該說我們的皇帝是個嚴苛的皇帝,主張的是依法治國,卻不是以仁德治理天下了。說到底,受了委屈的,反而是你。”


    如若不然,待到眾世家貴族行了那些鬼蜮之事後,徒臻便可順理成章的將一幹逆賊收拾掉。屆時或許會對薛蟠的名聲有損,但也絕不會有人議論徒臻如何苛待老臣,如何不能容人?反而會大肆宣揚聖上仁愛寬厚之心,哪怕心知八公眾人心懷不軌,看在其祖上功勞的份兒上,也依舊願意給八公後人一個機會,隻不過八公並未把握的住,執意要對聖上不恭罷了。


    待到那時,徒臻的名聲非但不會受到影響,反而會更上一層。


    以徒臻汲汲營營,習慣了權衡利弊的城府,不會看不出此種詫異。可是徒臻依舊在事發之前將所有不安全的隱患全部清除。帝後大婚之前,聖上嚴苛厲法打壓異己,斷然違逆儒家寬厚中庸之道,這樣的舉動要背負的壓力不可謂不大,可是徒臻為了薛蟠,為了給他一個完美無缺的婚禮,執意做了。


    雖然舉動有些偏激,雖然衡量之後也可能會有更好的辦法,但沒有一個辦法會比此番舉動更能顯示出徒臻對薛蟠的在意,這種在意是融入骨子中的執著,是龍有逆鱗,觸之必死的狠戾果斷。而不是衡量再三之後的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薛蟠抬頭,看著徒臻英俊無鑄的麵容浮現的一絲絲柔情,看著他清亮柔和的眸子中透露出的無法掩飾的深情和果毅,輕輕的勾了勾嘴角,歪頭說道:“雖然目下有些麻煩,不過人生便是由各種麻煩組成的。若是真的平淡如水,雖然也無不可,但到底會膩歪人。”


    說著,踮起腳尖摟住徒臻的脖子笑道:“我生平最喜癲狂禮法,最討厭的便是循規蹈矩,看人眼色。聖上此番舉動,雖然輕狂草率了一些,但於我而言,卻是再合適不過的。”


    徒臻溫柔的加深了唇角的弧度,伸手握住薛蟠柔韌的腰肢,低頭笑道:“既如此,就讓我們兩個一同做個被人置喙的昏君夫婦吧!”


    “聖上是明君。不論何時,不論何地,他日蓋棺定論,青史留名,聖上也絕對是最英明的君主,沒有之一。”


    徒臻一陣淺笑,將腦袋埋在薛蟠的脖頸,語調輕柔的說道:“若是在蟠兒心中,朕是那樣一個人,那朕便是那樣一個人。世事繁華,萬人稱頌於我而言也不過是浮雲一抹,隻要蟠兒喜歡,蟠兒高興,便是再好不過的。”


    薛蟠乖順的點了點頭。


    徒臻輕輕呼出一口氣,開口笑道:“明日,你我便是夫妻,自此以後夫妻一體,榮辱與共。朕若是做個明君,你便是賢後,朕若是做個昏君,你便是毒後,心裏壓力大不大?”


    薛蟠一臉鄙夷的撇了撇嘴,學著徒臻的口吻笑道:“隻要徒臻覺得開心,蟠兒便開心。我又不是那些綿軟哭啼的夫人,賢良惡毒,於我而言,又有什麽不同?左右,我呆霸王的名聲,還能變了不成?”


    一語未盡,兩人相視一笑。


    這世間再太大,你我二人隻需並肩之地,這世人再多,也不過是你我二人偕老足以。


    情意繾綣,小意溫柔的緊要關頭,薛蟠突然想起一個事兒,立刻開口問道:“忠順親王抄沒的賈家家產都在何處?那裏頭還有賈家三丫頭和四丫頭給我和寶釵準備的添妝之禮,你得叫他們給我還回來!”


    徒臻:“嘎?”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狗血了一把,實在是忍不住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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