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皇商


    第四十二章死皮賴臉薛家恩典弄巧成拙貽笑南安


    夜色漸深,有提著燈油的粗使宮女在溶於夜色的大殿中不斷穿梭,點燃一盞盞琉璃宮燈,不過片刻,偌大的皇城霎時間亮如白晝。


    睡了一個下午的薛蟠終於轉醒,看著前方伏案辛勞的徒臻,眼中閃過一抹不自在,斯斯艾艾的說道:“聖上——”


    徒臻循聲望去,看著趴在龍床上的心虛不已的薛蟠,輕聲歎了一口氣,柔聲說道:“醒了。”


    薛蟠乖乖的點了點頭。


    “還疼嗎?”


    感覺到後腰處的一片清涼,薛蟠又乖乖的搖了搖頭。


    徒臻再次歎了一口氣,耐心問道:“餓嗎?”


    薛蟠遲疑片刻,又點了點頭。


    徒臻隻覺得太陽穴一陣生疼,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噴薄而出的怒火,他沉聲問道:“摔了一下把你摔成啞巴了?”


    “不是……”薛蟠小小聲的反駁一句,側著臉偷窺徒臻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沒生氣吧?”


    不知怎麽的,因為這一句話徒臻竟然有種委屈的錯覺。隻是他多年臣服在這鬼蜮莫測的深宮,早就習慣了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剛要開口安慰幾句,視線掃過一臉忐忑不安還帶著點期待的薛蟠,不知怎麽就突然歎了口氣,開口說道:“朕就不該拿正常人的思維揣度你。”


    “啊?”薛蟠怎麽想也沒想到竟然問出這麽一句話來。


    “沒什麽。”徒臻搖了搖頭,看著一臉懵懂的薛蟠,心中竟然閃過一絲慶幸。還好……哪怕過了這麽多年,蟠兒的本性還是沒變的。


    “哪個……聖上您吃晚飯了嗎?”薛蟠咽了咽口水,小聲勸道:“聖上日理萬機,如果不按時吃飯的話對身體不好……若是聖上實在沒胃口,不如蟠陪您吃一點吧!”


    還是這麽二!


    徒臻麵色鐵青的看著薛蟠,再次確定了什麽懷柔政策,什麽君臣相得果然不能用在他身上,要不然自己非得被氣死不可。


    當即陰沉著臉,硬邦邦的說道:“傳膳。”


    一眾太監宮女雖然詫異於聖上今日居然按時傳飯了。不過大都是在宮裏頭過了多少年的人,不必要的好奇心早就被殺死了。因此隻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奉旨傳膳,不該看的地方一眼也不看,不該問的話一句也不問。因此當所有擺膳的宮女魚貫而出之後,薛蟠愕然發現他自己竟然被無視了……


    目光豔羨的盯著在徒臻身旁試吃的戴權,薛蟠哀歎了兩聲,一臉羨慕的看著戴權,口中歎道:“真好。”


    戴權被薛蟠看得莫名其妙,不自覺放慢了試吃的動作。看了薛蟠一眼,發現他沒什麽反應。又拿起筷箸伸向下一道菜——


    “真是好口福啊!”薛蟠忍不住口水,再次歎道。


    “咕咚——”


    戴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徒臻,鬧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得罪這位大人了。隻見徒臻搖頭說道:“你別理他,他是餓的。”


    戴權默然的點了點頭,伸出筷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剩下幾道菜全部試完。片刻之後,才躬身對著徒臻說道:“聖上,可以用膳了。”


    徒臻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衝著薛蟠說道:“你自己能過來嗎?”


    “已經沒事兒了。”薛蟠連忙說道。樂顛顛兒的起身爬下龍床,一手扶著腰一邊緩緩的走了過來。很自覺地在徒臻的對麵坐下。


    徒臻看著距離自己一個長桌緩緩坐下的薛蟠,突然有種太遠的錯覺。當即指著自己的下首說道:“你過來坐這兒。”


    你剛才怎麽不說?


    薛蟠一臉黑線,暗中咬牙腹誹,麵上卻是一片恭謹的站起身來,緩緩挪到徒臻的身旁,坐下。


    視線掃過徒臻麵前的幾道素菜,又看了看桌子尾端的色澤鮮美,香味沁人的肉菜,圓圓的臉漸漸長了起來。


    徒臻見狀,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指著下首吩咐道:“將那幾道菜夾給蟠兒吃。”


    話音未落,戴權竟親自動手開始布菜。薛蟠被戴權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用手捂住骨碟道:“不用你,不用你。”


    我又不是年羹堯,被你夾了一筷子菜算怎麽回事?


    竟然被嫌棄了。戴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薛蟠,他可是皇上身邊禦用的大太監,自皇上是四皇子的時候就在身邊伺候,從來沒服侍過外人。如今竟然被一個連官職都沒有的小紈絝給嫌棄了——


    戴權眨了眨眼睛,有點小傷心兼惱火。卻聽上首徒臻了然笑道:“你放心吃就是,這麽點小事兒我還不至於記恨。”


    這回輪到薛蟠臉色鐵青了。當即手忙腳亂的擺手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徒臻歪著身子,似笑非笑的衝著薛蟠說道:“上京之前是不是你父親和莊先生說什麽了?”


    薛蟠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開口說道:“沒說什麽啊?”


    “是嗎?”徒臻不以為意的勾了勾嘴角,俯□子將嘴唇湊近薛蟠的耳朵,輕聲說道:“沒囑咐你君心難測,叫你離我遠點兒?”


    不知什麽原因,徒臻竟很自然的將“朕”換成了“我”。


    薛蟠倒沒注意這點小伎倆,隻是徒臻呼在耳朵上的熱氣讓薛蟠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稍稍動了動屁股挪開一點,薛蟠低著頭輕聲說道:“這東西不用別人囑咐……何況對聖上自然要畢恭畢敬,不能有半點差池。”


    “你今兒的舉動就叫做沒有半點差池?”徒臻倒是有點小驚愕,鬧不清楚在薛蟠的腦袋瓜子裏頭,究竟什麽才叫“差池”。


    “那個……請聖上相信,我的心是畢恭畢敬,無比惶恐的。”薛蟠通紅著臉麵說道。即便是從未見駕過,他也恍惚覺得自己的舉動是有點丟人的……


    好吧!看著徒臻不可置否的揚了揚眉,薛蟠不得不垂頭喪氣的承認——他今兒的舉動著實有些丟人了。


    圓圓的包子臉皺成一團,一雙筷子有些鬱悶的戳著骨碟裏的水晶肘子,輕微的撞擊聲在空曠的大殿內響起。徒臻突然有種很輕鬆的感覺。六年前在薛家曾感受到的那種溫暖自在慢慢的在身體深處點點浮現。徒臻原以為自己忘卻了的悠然在這一刻突兀的展現,讓他有種時光倒流的恍惚。於是他被蠱惑了一般的開口問道:“蟠兒,你——”


    是不會背叛我的吧!


    話未出口,徒臻突兀的警醒過來。故作掩飾的幹咳兩聲,硬生生的轉移話題道:“嚐嚐這道素菜,味道也是不錯的。”


    薛蟠有些狐疑的看了徒臻一眼,他直覺徒臻剛才要問的話絕不是這句。不過徒臻不想說,他也沒那個心思去問。看著麵前一盤綠綠的青菜,薛蟠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您確定嗎?”


    “不想吃就算了。”徒臻說著,竟然舉筷給薛蟠夾了一塊魚翅螃蟹黃,道:“嚐嚐這個吧!”


    “多謝陛下!”薛蟠點了點頭,伸出筷子將那塊蟹黃放入口氣。咀嚼的過程中看到徒臻一直定定的看著他,猶豫半晌,拿起一旁沒用過的筷箸給徒臻夾了一筷子青菜,口中也說:“聖上也吃。”


    徒臻有些愕然的看著碗裏的青菜,猶豫片刻,還是撿起來吃掉。視線掃過一旁專心致誌的對付膳食的薛蟠,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索性又給薛蟠夾了兩筷子菜,口中還吩咐道:“別光吃肘子,其實這魚做的也不錯……”


    薛蟠少不得又回敬過去……


    於是你來我往之間,兩人相隔六年的隔膜漸漸消退。徒臻坐在一旁看著越來越放鬆的薛蟠但笑不語。而被兩人遺忘在腦後的戴權則是手持筷箸瑟縮在角落……他的工作被聖上和薛蟠一塊兒搶了,他也隻能流落成背景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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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然飯畢。兩人又吃過茶水休息一陣,這才起身往乾坤宮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徒臻用輕柔的聲音給薛蟠提點上皇的習慣喜好。配著他那一臉的麵無表情,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等到了乾坤宮正殿外頭的時候,發現皇後娘娘帶著薛夫人和寶釵也緩緩的走了進來。見到徒臻之後,皇後欠身行了一個萬福,薛氏母女則躬身跪拜,口中說道:“民婦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徒臻微微抬起右手,口中說道:“起來吧!”


    兩人恭敬的起身,然後神色又是擔憂又是忍笑的看著薛蟠,想來之前的事情也聽說了。


    薛蟠無奈的暗自翻了翻白眼,又彎身給皇後娘娘見禮。一番禮節過後,眾人一道進了乾坤宮。


    精致奢華的琉璃宮燈將正殿渲染的如同白晝。一個身著藏藍色萬字不到頭蜀錦常服的儒雅男子半倚在炕上,龍質鳳章,望之儼然。半開半闔的雙目間偶爾露出一絲精光。雖然氣質溫文,但周身卻縈繞著一種讓人不自覺就屏息凝神的威嚴肅穆。


    男子對麵坐著一個身穿明黃色宮裝的中年婦人,下首也坐著兩個相貌端莊的妃嬪。薛蟠不敢細看,連忙垂下腦袋,低眉斂目的看著鞋尖。


    徒臻緩步走到殿前,躬身說道:“兒子見過父皇,母後,見過兩位太妃。”


    “快起來吧!”皇太後一臉慈愛的看著徒臻,開口說道。


    而上皇則是饒有興味的看著薛蟠問道:“你就是薛家那個小子?”


    薛蟠和薛氏母女連忙上前跪拜道:“草民見過太上皇,見過皇太後。”


    “你可是忠信侯的兒子,將來也要繼承爵位的,用不著自稱草民。”太上皇看著地上規規矩矩的薛蟠,一臉淡然的笑道。


    薛蟠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狐疑的說道:“啟奏上皇,我們家的侯位哎呀——”


    徒臻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狠狠踢了薛蟠一腳。薛蟠撅著屁股側頭看了徒臻一眼,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


    上皇見狀,突然有些開心的勾了勾嘴角,故意問道:“可是早間摔壞的腰部還有些疼痛?來人,賜座。”


    “多謝上皇體恤。”薛蟠尷尬的謝了。


    一旁的小太監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薛蟠身旁。薛蟠試探的看了上皇一眼,上皇隻是一臉愜意的笑容。他又扭頭看了看徒臻,發現徒臻根本沒什麽表情。


    於是再次謝恩小心翼翼地坐了。


    坐下之後,突然又想起以前薛之章曾跟他說過的麵聖的事情。連忙把屁股往前蹭了蹭,隻做了椅子的三分之一。


    上皇看著薛蟠的小動作,神情愈發愉悅。


    一旁的敏太妃看著薛蟠掩口直笑。被皇太後見了,不由得問道:“妹妹,你在笑什麽?”


    “妹妹隻是覺得這位小侯爺的舉動和襄兒很像,一時間倒有些思念兒子了。”那敏太妃緩緩說道。因為適才上皇的一句話無疑是抬舉了薛蟠,所以她也順水推舟的叫了一聲小侯爺。說話時神色自然而慈愛的看著薛蟠,仿佛透過薛蟠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雖然是接近四十的女人,但是宮中妃嬪以色事人,從來都是保養得當,因此看起來也不過是三十出頭的樣子。相貌豐美,神色嬌柔,周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那一霎的風情叫上皇頻頻看過去。


    德太妃臉上飛快閃過一抹不自在,立刻接口說道:“襄兒得皇上重用,妹妹應該開心才是。更何況男兒誌在四方,難不成妹妹因為自己的思念,還要將襄兒拘在身邊不成?其實我倒是很羨慕妹妹呢,畢竟襄兒雖然遠在邊塞,但是好歹也有個建功立業的機會,哪像我的徵兒,都十六七歲了,還是拘在京裏不能動彈。”


    敏太妃下意識抬頭看了皇太後一眼,抿嘴微笑,沒有接話。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起來。上皇未眯著眼睛歪在炕上,手中的念珠不急不速的滾動著。他對麵的皇太後則是漫不經心的打量著自己的護指。


    薛蟠感受到這古怪的氣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徒臻一眼。卻見徒臻細不可察的搖了搖頭,當即也低垂了腦袋,沒有說話。


    半晌,上皇突然問道:“你父親怎麽樣了?”


    這是在問薛之章。薛蟠思索了一下,立刻開口說道:“父親身體還好,吃嘛嘛香,就是想念上皇了。父親常說當年和上皇一起讀書的日子是最好的。隻可惜他這麽多年遠在金陵,不得近身伺候上皇,一直引以為憾。”


    上皇聞言,也恍惚的陷入了回憶。半晌,輕聲歎道:“歲月不饒人啊,一晃兒三四十年過去了。朕也老了……”


    薛蟠連忙接口說道:“上皇才不老呢。這就是草民知道上皇的身份,若是不知道的話,說句不像的話,上皇和聖上站在一塊兒,跟一對兒兄弟似的。”


    上皇聞言,朗聲大笑。半晌,才指著薛蟠的腦袋說道:“怪道子非總在信中和我提起你這個小子。如今看來,果然是個活寶啊!”


    薛蟠聞言,立刻起身,躬身跪拜道:“草民多謝上皇賜號。”


    上皇一愣,不由得問道:“朕賞賜你什麽了?”


    “活寶啊!”薛蟠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死皮賴臉的說道:“草民常聽別人說什麽金口玉言,上皇英明神武,該不會說了不承認吧?”


    “哈哈哈哈……”上皇被薛蟠哄得撫掌大笑,半晌,才出聲說道:“見縫插針,這點和你那父親一模一樣。”


    薛蟠添臉笑道:“謝上皇讚譽。”


    上皇噙笑搖了搖頭,突然起了興味逗道:“我朝有規矩,無功不封,你想要朕封賞你,總得有些功勞才是啊!”


    “草民將上皇逗得開懷大笑,豈不是最大的功勞了?”薛蟠裝傻賣萌的說道。


    “和你父親一樣,慣會投機取巧的。”上皇輕笑一聲,突然問道:“你父親這次怎麽沒和你一起上京?”


    薛蟠心中閃過一抹狐疑,下意識就想回頭看看徒臻的表情。不過心中陡然升起的違和感讓他硬生生的扳住了腦袋,口中不假思索的解釋道:“回稟上皇,因為甄家舉家還債要變賣一些進項好的商鋪和田產。甄家老爺找到了我父親頭上……父親因為這事兒耽擱了行程,這才沒能和我們一道上京。”


    徒臻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讚賞和放鬆。除了他自己外,沒人注意到。


    而上皇聽到薛蟠的話,則忍不住的歎息一聲,開口說道:“想當年甄衍也是陪在朕身邊的。不過轉眼之間,昔日的偏偏少年都垂垂老矣,子孫滿堂了。”


    唏噓一陣,又開口問道:“甄家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甄家的虧空到底是怎麽回事朝野上下都是心知肚明的。四次接駕,哪次銀子花的不和淌水一般。不過是皇帝的銀子花在皇帝身上罷了。當年享受的是自己個兒,現如今卻要甄家舉家背了黑鍋。可歎他卻連一句話都不能說……


    上皇的心思薛蟠自是明白的。也不理會老人的唏噓,薛蟠揚起笑臉興高采烈的說道:“雖說是舉家還債,但隻不過是將一些無用的田產和商鋪變賣罷了,倒也影響不到日常生活。更何況寶玉他現如今也中了舉人了——”


    “寶玉?”上皇挑眉問道。


    “就是甄衍伯伯的大兒子,甄家長房的嫡長子。大名甄顒……聽說他的名字還是上皇給起的呢!“薛蟠簡單一句話就勾起了上皇悠遠的埋在心底的記憶。


    “朕依稀記得是最後一次南巡的事兒吧!當時那小娃還在繈褓之中……一轉眼也這麽大了。”上皇津津有味的回憶一番,扭頭問道:“你剛才說,甄家這小子中了舉人了?”


    “是前年中的舉人,還要參加明年的春闈呢!”薛蟠笑嘻嘻的應了一句,又將話題轉到了林墨之的身上。“和我們一路上京的時候正巧遇上了林壯元,一路上詢問了不知多少問題,信誓旦旦的說連年春闈一定能金榜題名呢!”


    “林墨之?”上皇對於這個名字也恍惚有些印象。


    一旁的徒臻立刻輕聲說道:“就是上次春闈那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


    “哦!”上皇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也是個少年才俊。”


    “可不是嘛!我師傅常說墨汁兒比我強多了。我們兩個徒弟天壤之別,讓他一個引以為榮,一個引以為恥。”薛蟠笑嘻嘻的打趣自己道。


    上皇輕笑出聲,伸手點了點薛蟠的腦袋,開口問道:“你和甄家小子的關係不錯?”


    “我們是從小長大的損友。”薛蟠一臉正色的說道。


    “甄家是個忠心耿耿的,雖然虧空一事上……這次春闈你留心一些,若是那甄寶玉果然是個好的,你不妨提拔一下。”上皇轉過頭去,衝著徒臻說道。


    徒臻一臉恭謹的低頭應了。


    上皇淡淡頷首,看著地上默然不語的薛氏母女,扭頭給皇太後使了一個顏色。


    隻見皇太後輕輕勾了勾嘴角,突然衝著薛寶釵說道:“你是薛家的女兒,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薛寶釵聞言,立刻起身走上前去。按照之前嬤嬤們教授過的禮節拜見過後,這才不急不速的緩緩說道:“民女薛氏寶釵,年十二。”


    皇太後見著薛寶釵的舉動眼中閃過一抹讚賞,頷首問道:“那轉過年來就十三了,也要進宮選秀的。”


    “是!”薛寶釵低眉斂目的答道。


    “你這規矩學的不錯,學了多少年了?”皇太後突然問道。


    薛寶釵依舊四平八穩的答道:“父親自寶釵六歲時從宮中請了兩位教養嬤嬤教導寶釵學習規矩,隻希望他日進宮侍奉主子時能夠規行矩步,不要給主子們平添煩亂。”


    一旁的敏太妃也湊趣說道:“這孩子四平八穩的,我看挺好。”


    “襄兒今年多大了?”一旁的上皇突然插口問道。


    “回稟上皇,襄兒今年十六了。也是個大人了。”敏太妃心中恍惚閃過一絲心動,連忙開口說道。


    “恩!”上皇默然點頭,看了皇太後一眼,沒有說話。


    於是皇太後伸手招過寶釵,說道:“寶釵是吧,你抬起頭來叫我瞧瞧。”


    寶釵輕輕應了一聲,緩緩抬起頭來,低垂著眼眸,紋絲不動。皇太後打量半晌,隻覺得她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交談了兩句,又品她行為豁達,安分隨時。不由得點了點頭,口中說道:“是個好孩子。”


    又轉頭問敏太妃道:“妹妹覺得如何?”


    敏太妃聽聞上皇適才的話,就有了三分明悟。如今見皇太後這麽問她,連忙點頭說道:“臣妾覺得這姑娘很好……倒是很投緣的感覺。”


    皇太後見狀,心中閃過一絲可惜。原本這薛家是臻兒的親信,論理這薛寶釵在選秀後應該被留在宮裏的。現在被上皇這麽一攪合,平白給了純親王了。不過好在純親王和臻兒的關係最好……再說了,這女兒怎麽說也比不過男孩子的。


    想到這裏,皇太後的視線又不著痕跡的打量起薛蟠來。


    德太妃在一旁冷眼旁觀,隻覺得一陣怒火湧上心頭。一雙手死死的拽著絲帕,平息了半晌,方才衝著上皇說道:“一轉眼,襄兒也都十六歲了。徵兒和襄兒是一樣大的年紀……”


    “徵兒很久沒進宮了。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忙什麽呢!”上皇閉著眼睛突然說道。


    德太妃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連忙起身說道:“徵兒去歲就下了江南,一直沒回來呢!”


    “眼下就要過年了。也不知道在年宴上能不能見到他……”上皇頓了頓,開口說道:“整日裏見不到人影兒,竟然比他在邊疆打仗的哥哥還忙。”


    德太妃剛要開口解釋,卻聽上皇又問向薛蟠說道:“朕聽說你的師傅乃是赫赫有名的大儒莊少遊。這麽說來,你的學問應該也不錯了?”


    薛蟠大咧咧的點頭應道:“回稟上皇,字都已經認全了。”


    上皇一陣無語,看著薛蟠半晌,又問道:“可讀了四書五經?”


    薛蟠清了清嗓子,小聲說道:“剛剛學完了千字文。”


    “……”上皇舉著茶盞的手臂頓了頓,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薛蟠,竟然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半晌,隻得搖頭歎道:“好厚的臉皮。”


    薛蟠正色謝道:“多謝上皇誇獎。”


    上皇一臉古怪的看著薛蟠,開口說道:“朕這次可絕不是誇獎你。”


    “啟奏陛下,老話有雲: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上皇稱讚草民天下無敵,草民著實惶恐不能自持……”


    “噗——”


    上皇一口碧螺春悉數噗出口中,一旁的皇太後連忙起身用秀帕替上皇擦嘴,自己也止不住的合不攏嘴。下首的敏太妃笑的直噯呦,就連一直覺得有些氣悶的德太妃也忍俊不住的勾了勾嘴角,一屋子太監宮女更是死死的低下了頭,肩膀詭異的聳動著……


    過了好半晌,上皇才緩過來。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指著薛蟠搖頭說道:“果然促狹,這刁鑽的模樣竟然和你老子一個模子裏出來的。若是不叫你繼承了你老子的衣缽,朕都覺得虧得慌。”


    語畢,陡然揚聲說道:“傳旨——”


    “是!”一旁的總管太監李德裕小跑著行至上皇麵前。就聽上皇緩緩說道:“紙筆伺候。”


    李德裕驚異的看了薛蟠一眼,立刻下去備了紙筆,就見上皇禦筆親書,龍飛鳳舞的寫了一道聖旨,交給李德裕道:“即刻傳下去吧!”


    李德裕低頭應是,捧著聖旨走出大殿。隻見上皇衝著薛蟠似笑非笑的說道:“自古以來,靠著講笑話封侯的也僅你一人爾。果然是天下無敵啊!”


    薛蟠還暈暈乎乎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就見薛氏母女躬身跪謝道:“上皇隆恩浩蕩,薛氏銘感五內,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廂徒臻又狠狠的踹了薛蟠一腳。薛蟠這才恍然大悟的領旨謝恩。口中又是一番顛三倒四的拜謝之詞。上皇見狀,也不以為意,隻是當個熱鬧瞧了。


    他今日本就是可憐徒臻想要替他撐撐腰,恩典薛家世襲侯位也不過是計劃之中的事情。不想卻被薛蟠逗得幾次都開懷大笑。這種輕鬆愉快的氛圍倒也很久沒有過了。隻是笑過之後難免會覺得有些疲乏,當即吩咐薛蟠以後沒事兒常進來與他說話,就揮揮手將人打發了。


    徒臻帶著一臉暈乎乎的薛蟠回了乾清宮,本想著囑咐一番。隻是等了許久發現薛蟠一直不在狀態的傻樂,忍不住的給了薛蟠一個爆栗,這才說道:“傻樂什麽呢?”


    “我現在是小侯爺了?”薛蟠笑眯眯的問道。


    “是啊,很開心吧!”徒臻也不由得輕笑。


    “那現在是我的官兒大還是墨汁兒的官兒大?”薛蟠又問。


    聽見薛蟠突兀的問起了林墨之,徒臻強自忽略了心頭的那一抹不自在,笑著說道:“你承襲的爵位乃是正三品的。子毓不過是七品的官位……怎麽突然想起這事兒了?”


    “沒什麽。”薛蟠搖了搖頭,並沒細說。隻是憨笑著問道:“那我這個爵位有什麽權利?”


    徒臻又是一陣輕笑,搖頭說道:“你現在還沒承爵呢!隻有等到——”


    薛蟠陡然臉色一變,連忙說道:“那還是不承爵的好。”


    想了一會兒,視線掃視一圈兒,驚失色的問道:“我媽和我妹妹呢?”


    突然莞爾一笑,逗弄道:“現在才想起她們兩個來?”


    薛蟠急的滿頭大汗,“她們去哪兒了,該不會是走丟了吧?”


    “你以為他們都是你呢?”徒臻搖了搖頭,衝著薛蟠說道:“薛氏母女被敏太妃請到她那兒去了。說是看寶釵投緣,要過去說說話。”


    薛蟠隻覺得一陣古怪,卻也說不成什麽貓膩來,隻是搔搔腦袋狐疑的說道:“投緣?”


    對於上皇的小心思徒臻也不想和薛蟠細說。不過是擔心薛家和自己走的太近了影響他的威儀罷了。因此在薛寶釵還沒進宮的時候就將她指給徒襄,一則徒襄和自己關係最好,並不會引起自己很大的反感。二則薛家也不會一門心思的放在自己身上從而架空了上皇……


    這種小手段自徒臻即位之始就時不時的上演一出。徒臻早就習慣了。他索性將計就計,迎合上皇的喜好將自己真正信用的大臣們剝離開來,若是順道能討出什麽好處那就更好了……


    一旁的薛蟠看著若有所思默不作聲的徒臻,莫名其妙的歪了歪腦袋。


    ……


    薛家一家三口終於趕在宮禁之前出了皇宮。而這個時候薛家得了上皇青睞被恩典爵位世襲的消息也火速的傳了開來。當眾人坐著宮中的馬車施施然回了榮國府的時候,遠遠的就瞧見南安王府的車馬堆在門口,薛蟠譏諷的勾了勾嘴角,不屑的說道:“想要痛打落水狗,結果自己成了落湯雞。這下,可不是我不講情麵了……”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今日去堵牙了,所以時間比較緊張,瓦是剛剛碼完就上傳了


    所以瓦就不囉嗦那麽多,直接賣萌了嗷~~


    保護牙齒,拒絕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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