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柔和的燭光下,師先生精致的麵容隱隱透露出一絲殘忍的猙獰。他眼波輕曼的看了一眼龍四爺,柔聲細語的道:“這個你不必細究,你隻要回答我……是否交易就是了。”


    龍四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好半晌,也沒有下了決定。


    師先生輕輕的歎息一聲,“原本以為你是個明白人,是個能做大事的。可是如今看來……你也隻配躲在你母後的懷裏,被別人暗殺。”


    龍四爺身形一僵,半晌,眼中冒出狠戾的凶光。“你答應我,不論如何,你都不會做出傷害我朝朝廷和百姓的事情。”


    “我隻是叫你在事成之後出兵茜香國而已。至於這會不會傷害到你的國祚你的子民……與我無幹。”師先生攏了攏寬大的衣袖,慢條斯理的說道。


    “好,我答應你。”龍四爺一口應下。


    “那就……再好不過了。”師先生聞言,緩緩的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下了台階,朝龍四爺走來。


    不知怎麽心下一凜,龍四爺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眼見著師先生一步步走到跟前,從懷裏拿出一方玉佩,道:“這是信物,你把它帶在身上,等你需要的時候自然會有人前來找你。”


    龍四爺狐疑的挑了挑眉,伸手結果玉佩。隻覺得指尖忽然一痛,一滴血液滴到了玉佩之上。


    龍四爺低頭看著那因為沾染上血跡而變得殷紅的玉佩,開口道:“你就這麽信任我?”


    “怎麽可能?”師先生聞言,挑了挑眉,伸手拿起龍四爺受傷的手指擠了一擠,一滴鮮血就被師先生搜集到了玉瓶裏頭。


    龍四爺看著師先生的動作,愈發不安。不由得冷聲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有備無患而已。”師先生掩口微笑,輕聲解釋道:“我不會把你怎麽樣,可是你也不能把今天見到我的事情說出去,不然的話……”


    師先生輕輕搖動了一下玉瓶,霎時間,龍四爺隻覺著一陣劇痛從心髒襲來,整個人仿佛被人攢在手心裏頭一般,心痛得無法呼吸。最終,捂著胸口無力的單膝跪地。滿頭大汗的盯著麵前的師先生。


    燭火中,麵容愈發精致的師先生背後仿佛了一道道扭曲的光暈,隻見他緩緩的彎下腰身,湊到龍四爺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別和我耍花樣。你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在苗疆呆過一段日子的。那裏的人……最精通的就是巫蠱厭勝之術……”


    薛蟠和甄寶玉手拉著手往偏殿的方向走著。越往裏走,隻感覺光線越暗。昏黃的燭光將眾人的影子拉的老長,順著移動的痕跡不停的變換著,透露出一種張牙舞爪的猙獰。甄寶玉有些不安的握了握薛蟠的手,悄聲說道:“蟠兒,你對這裏熟悉嗎?我怎麽覺得這裏好陰森恐怖的樣子。”


    薛蟠回頭,衝著甄寶玉微笑。“別擔心,師傅是個好人。”


    聽到這裏,甄寶玉愈發的好奇了。“你是怎麽認識師先生的?”


    薛蟠聞言,苦笑一聲。他剛穿越回來那一陣兒,滿腦子想的都是武俠,於是就領著一群小廝去各處的懸崖底下,濃密林子中尋找“高人”,後來聽人說鬼霧林的神秘之處,愈發的心癢難耐。悄悄帶著招財、進寶和一眾小廝進了林子。哪知道迷了路隻剩下他們三個,又陰差陽錯的遇見了那樣的師先生……


    “怎麽認識的?”甄寶玉看薛蟠一味的沉默,不由得伸手捅了捅薛蟠的腰間細細追問。


    “不能說。”薛蟠很是幹脆的搖了搖頭,沒等甄寶玉再問,突兀的停在了一扇門前。


    “這就是偏殿了吧!”薛蟠說著,招手示意招財、進寶兩人將殿門打開。


    小心翼翼地邁入殿門之後,隻見裏頭有十數個大廚皆用封條封著,每處封條上寫著朝代,用處。甄寶玉看在眼中,恍惚間又想起了昨兒下晚做的那場夢來。不由得伸手拉住薛蟠,輕聲說道:“蟠兒,我昨兒晚上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什麽夢?”薛蟠一邊搜尋著,一邊隨口問道。


    甄寶玉遂將昨兒夢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和薛蟠說了。薛蟠初時還不在意,豈知甄寶玉越說越熟悉,過了一會兒,薛蟠猛然想起,那不是太虛幻境的情節嗎?當下愈發古怪的看著甄寶玉。開口就想問問寶玉可否做了警幻訓誡之事。


    豈知甄寶玉說過了太虛幻境之後並沒有完,繼續又說了一些故事,薛蟠對照了一番,覺得應該是紅樓夢中並未寫明但是最後卻出現了的甄家滿門被抄的情節。心中更是狐疑不已。


    甄寶玉說了一陣,隻覺得口渴不已。停下來舔舔唇繼續說道:“這雖然是一場夢鏡,可我竟覺得比什麽時候都更真切。那種沉痛、悲哀、絕望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弄得我今天一天都不踏實。”


    薛蟠沉默半晌,開口道:“那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甄寶玉遲疑片刻,欲言又止。


    薛蟠有些哭笑不得的說:“你跟我還遲疑個什麽勁兒,快說吧!”


    甄寶玉頓了頓,開口說道:“我自打昨兒做了那場夢,如今仔細想來,我甄家目前的處境豈不就是映襯了那夢中的景象,看似鼎盛,實則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垂死掙紮。可是我一個垂髫小童,又能做什麽呢!”


    說到這裏,甄寶玉有些難為情的看著薛蟠。“我思前想後,這麽多年來甄家雖然有不少世交,可是細細琢磨都是能共富貴而不能共患難的主兒,真若有了那一天,別說是出手相助了,恐怕別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而我這個人又是常年廝混內幃,沒有結交什麽好兒郎,唯一能夠期盼得上的,就是你了。”


    “我?”薛蟠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用手反指著自己。怎麽就牽扯到了自己的頭上,難道他身上真的散發著穿越者光環,虎軀一震,四方皆跪拜臣服?


    卻聽甄寶玉點頭應道:“不錯。你雖然和我一樣是個無甚大用的紈絝,可是你有個對你百依百順的好老爹。我思前想後,這件事情恐怕隻能求求薛伯父了。”


    薛蟠臉色一黑,隻聽甄寶玉又說道:“我知道你們家最近在弄那個什麽度假村,恐怕要花費不少銀子。你回去問問薛伯父,賬上的錢是否夠用,若是不夠的話,我可以求求祖母,我那也有些零花錢。湊個百八十萬的給你們送去,權當是入股了。”


    “那可不行。”薛蟠不假思索的斷然拒絕。


    甄寶玉霎時間被駁的通紅了臉麵,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我就是這麽說說,你也別往心上去。既然如此,回頭你也不必告訴薛伯父了,免得讓他為難。”


    “確實是挺為難的。”薛蟠點了點頭,看著甄寶玉霎時間羞憤的都快哭出來的麵容開口說道:“你也知道你們家那些個親戚,除了你們大房比較明事理之外,剩下的都是些貪財好色又沒有本事的糊塗蟲。我們家又怎麽能和這起子蠅頭小人一起合作呢?”


    一席話說得甄寶玉越發羞愧,隻當是沒了希望了。卻聽薛蟠繼續說道:“那度假村一應事務涉及到後麵的管理,為了保證令行禁止,沒有衝突。除了我們薛家之外是不準備讓旁人參與的。而且薛家和甄家聯合起來做買賣聽著也不像是那麽一回事兒。畢竟我們薛家是皇商怎麽都無所謂,可是你們甄家卻是公侯之家,大張旗鼓的這麽做,恐怕不太妥當。”


    甄寶玉這才記起自家的身份。他被昨日那場夢境嚇得有些害怕,竟然忘了這個要命的事情。這朝廷可是有律法的,明文規定公侯官宦之家不得經商。即便是私底下有經商的,也都是偷偷用的內宅或者是下人的名字。可是若與薛家合作,就必須要考慮的更為周全。須知這薛家可是□□指定的皇商,是有官位在身的。何況以薛之章如今的地位而言,兩家合作就不是內宅和下人的事兒,甚至重要到自家老爺都


    必須親自出麵打理的程度。若是他們家真的糊塗了越過這套界限,恐怕……


    甄寶玉臉色白了又白,垂頭喪氣的說道:“瞧我,竟是愈發糊塗了……”


    薛蟠看著甄寶玉強顏歡笑的模樣,話鋒一轉,開口說道:“薛家和甄家是沒有辦法做生意的,畢竟律法在那擱著呢!可是這並不妨礙我們兩個做生意啊!”


    “什麽意思?”甄寶玉猛然抬頭,一臉希翼的看著薛蟠。


    “就是你和我的合作。”薛蟠指了指對方,又指了指自己。“你也說了你有私房錢,我也有私房錢。而且我不光有私房錢,我手裏頭還有人,那麽我們為什麽不能做生意呢?”


    “怎麽做?”甄寶玉還是呆愣愣的問道:“我們兩個能做什麽生意。”


    薛蟠聞言,一時語噎。他隻不過是看不順眼甄寶玉的聳眉耷拉眼罷了,一時間又哪裏有什麽主意。


    甄寶玉向來知道薛蟠這人雖然紈絝,貪圖享樂,安於富貴,但最是個聰明靈醒的人物。賺錢的主意那也是眼珠子一轉就起了一個的。旁的不說,近兩年薛家老爺因為薛蟠的偶然一句多賺了多少銀錢,他們也都是看在眼裏的。就連這陣子鬧得沸反盈天的度假村,也都是薛蟠當時一個漫不經心的提議。因此愈發的急促起來,連連催聲問道:“好蟠兒,好蟠兒,你有什麽主意你就快些說吧!若真成了將來我做個長生牌坊見天兒的供著你。”


    “你別催我,這賺錢的生意哪能說有就有的。”薛蟠皺眉說道。


    “怎麽沒有,若說旁人想破腦子也想不到個賺錢的辦法我是相信的。可是你薛蟠是誰,你們薛家又是誰,那可是豐年好大雪,真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怎麽會沒有呢?”甄寶玉拱手告饒的連連奉承道:“你就快點告訴我吧,小爺!”


    且不說別的,隻說薛蟠無意間聽到甄寶玉的話果然心中一動,道:“你剛才說的什麽?”


    甄寶玉一愣,也莫名其妙的問道:“我剛才說了什麽?”


    “你說……真珠如土金如鐵……”薛蟠眼珠子一轉,開口琢磨道:“珍珠如土……如土……”


    “怎、怎麽了?”甄寶玉見狀,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薛蟠的臉色,半晌,試探的問道。


    “我倒是有了個主意。”薛蟠點了點頭道。


    “什麽主意?”甄寶玉愕然,他適才催促薛蟠快些想轍,也不過是一半兒的真心一半兒的打趣。不過是湊個景兒罷了,也沒想過薛蟠會立刻想出來。隻求他回家之後能放在心上就是。哪知這薛蟠果然是眼珠子一轉一個主意,不負“金陵小財神”之名啊!


    “就是做珍珠生意,我們養殖珍珠如何?”薛蟠目光炯炯的盯著甄寶玉,一臉興奮的道。


    “養殖珍珠?”甄寶玉一臉的茫然,“這珠子可都是從海裏頭打撈上來的東西,怎麽養殖啊!”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隻負責出錢就行。”薛蟠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這種事情和甄寶玉說也說不明白。他當初他也是看過了某部小說之後,好奇之下親自查閱百度乃至試驗過的。當中技巧複雜麻煩,哪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甄寶玉見狀,知曉薛蟠是不耐煩和他說這些,也就乖乖的噤了聲。隻是心中打定主意,回頭就和父親商議一番,讓父親去問問薛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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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知道薛蟠的性子,雖然腦子一轉相出這麽一轍來,歸根結底,到了最後還得薛伯父操辦。薛蟠就是個擎兒現成的主。


    因想到了珍珠養殖,薛蟠不免又想起了前世耳熟能詳的一本超紅的網絡小說,牽連一二又想起了另一項生意,沉吟片刻,不免開口說道:“不光是珍珠養殖,我們還可以做茶園子的生意。”


    “茶園子,怎麽和養殖珍珠弄到一塊兒的?”甄寶玉愈發的疑惑了。


    “我們可以在【福建安溪、杭州龍井村、蘇州太湖君山島三地尋找有生長茶樹的土地買入,建個茶廠。然後再派人去太湖買下一塊水域,開發淡水珍珠養殖。】”薛蟠仔細回想著腦海中的記憶,開口說道。


    “這個……”甄寶玉猶豫片刻,還是有點不太放心。吞吞吐吐的說道:“要說這茶園子嘛,雖然我不太懂可是也聽家中大人說過是個不錯的生意。但現如今朝中嚴格控製鹽鐵、茶磚、絲綢等物的買賣,何況現下那幾家有名望的茶園背後也都是有靠山的,我們不管不顧的橫插一腳,能行嗎?再者……這養殖珍珠的買賣,我可是從未聽說的。這也太天方夜譚了吧!”


    “生意自然是會賺錢的。”薛蟠木木的又把自己記憶中看到過的那一段小說橋段顛三倒四的說給甄寶玉聽,最後總結道:“反正也是花錢置地了,大不了你將這生意歸到祖宗祭祀上頭去,總歸賠不了錢就是。”


    “萬一賠了呢?”甄寶玉不放心的問了一嘴。


    “若是賠了,待我穿回去找雁九算賬。這個家夥不光坑文,竟然還虛構!”薛蟠一臉蛋、疼的表情。當年他走火入魔的迷上了這些穿越架空建功立業的網絡小說,甚至還鑽研了好一陣。一度是將這些個作者的話奉為圭臬的。若是真的賠了,他、他就……爆、他、菊、花!


    薛蟠說了一句甄寶玉聽不太懂的話,又開口問道:“法子我是想出來了,你和我幹不幹?”


    甄寶玉咬了咬牙,猶豫半晌,最終狠下心道:“罷了罷了,我幹就是了。”


    旋即又問道:“你看做著兩項生意,需要花費多少本錢。”


    薛蟠皺了皺眉,開口問道:“少說也得幾十萬吧!我也不太清楚,你先說說你能拿出來多少。”


    甄寶玉抿了抿嘴,對頭沉吟片刻,方才說道:“我手中這麽多年大概有兩萬兩銀子,從祖母那裏纏磨纏磨還能湊出個幾萬兩……最多不過五萬兩。”


    薛蟠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那事成之後我可不能同你五五分賬了。到時候我們把各自投入的錢財等物折算好了,再來分配如何分利吧!”


    甄寶玉理解的點了點頭。他也是昨兒晚上做夢做的蒙了,實在害怕若有一天真的被抄了,自己該如何是好。如今自己私下鼓搗些生意,若是賠了將來就算到族中祭祀上頭,若是賺了,那就是自己的私房錢了。


    不過兩人雖然有些模模糊糊的主意,可是一個不通經濟事物,另一個單有主意和方子,對銀錢花費沒個算計,總歸不過是個空想。真要落實到實幹上頭,薛蟠免不了一推二六五,還是算在薛之章頭上。


    金陵城中,剛剛送走甄衍的薛之章在書房裏頭連連打了兩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薛之章狐疑的看著室內燒的旺旺的兩盆爐子,腳上還有地龍傳來的溫度。薛之章莫名其妙的攏了攏衣襟,這也不冷啊!


    而這廂,薛蟠兩人剛剛熱火朝天的討論完畢,隻聽身後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既然如此,也算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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