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東升西落,可薑好方法已經失去對時間的感知,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一名醫生從裏麵走過來問道:“誰是林尋安病人的家屬?”


    “我是!”薑好連忙起身,“醫生,他怎麽樣了?”


    “手術還算成功。”


    醫生的一句話讓薑好吊著的心歸位。


    他又說道:“病人傷口太深,刀刃差一點就砍在脊椎上,還好送來得及時,我給你說說之後護理的注意事項……”


    薑好雖然很想仔細聽,但她知道現在自己狀態太差了,幹脆打開手機,把醫生說的都錄下來,之後再慢慢做筆記。


    韓悠見林尋安脫離了危險,跟薑好打了個招呼,就回學校了。


    林尋安打上麻藥後,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趴在一口棺前,撕心裂肺地哭著,她幾天不吃不喝,低血糖暈過去兩次。


    這個家從此之後就隻剩她一個人了。


    林尋安站在葬禮的角落裏看著,他原本以為這孩子受到這麽大的打擊,會一蹶不振。


    沒想到她不光沒有自暴自棄,反而像山穀間怒放的向陽花,隻要有陽光和雨水,就能破土而出,迎風生長。


    而林尋安則剛好相反……他覺得自己活得夠久了。


    幾千年來,身體裏的那個東西時時刻刻折磨著他。


    他受夠了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輪回,就算現在讓他立刻飛灰湮滅,他都不會對人世有任何不舍。


    也許是看到了女孩的生命力,林尋安對她的關注越來越多。


    他看著她白天開開心心地上學,晚上一個人躲在房間抽泣,不過時間長了,她就習慣了孤獨,從她上高中之後,林尋安就很少看她哭了。


    她成績一直很好,考上了喜歡的大學,擁有了很好的朋友,按照這樣發展,她畢業後會找份工作,然後交個男朋友,組建她一直渴望的家庭。


    如果不是她誤入鬼市,林尋安或許這輩子也不會打擾她。


    如果是這樣,他會不會有遺憾呢?


    林尋安沒有答案。


    不知睡了多久,林尋安才清醒,還沒睜開眼睛,就聽見有人在他耳邊抽泣。


    “薑好。”他輕聲喊著她的名字,“我沒事,別哭了。”


    薑好見他醒過來了,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久違地感覺到輕鬆,一直壓抑的抽泣聲越來越大。


    “對不起林醫生,都是因為我……你才受這麽重的傷,對不起……”


    薑好心情放鬆下來,眼淚也繃不住了,吧嗒吧嗒地落下來,怎麽都擦不幹淨。


    “不怪你。”林尋安抬手幫她擦了擦眼淚,聲音溫和地安慰她,“警察會處理的,別擔心。”


    林尋安受傷的這幾天薑好四點一線,學校警局和醫院,還要回家做病號餐,她恨自己怎麽不會影分身。


    劉秦當天就被警察抓住了,隻等判決,光天化日下,在學校門口公然行凶,至一人重傷,怎麽想他都要蹲局子。


    醫院裏,動彈不得的林尋安看著薑好忙前忙後。


    “林醫生,今天皮蛋瘦肉粥是不是有點鹹,你要不要喝點水?”


    “不……”


    “要不然吃點水果吧,我記得你喜歡吃葡萄,我去樓下買,你等我一下。”


    “不用!”


    薑好風風火火,沒等林尋安說話,她就關上了病房門。


    這幾天薑好沒課的時候都在跑前跑後,睡覺都是睡在他病床旁邊,她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


    林尋安不想她這麽緊張,趁著薑好去上課,把楚焱從無風樓叫到了醫院。


    楚焱看到他第一眼,整個人都傻掉了。


    “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意外。”


    林尋安輕描淡寫,當時情況太緊張,他隻想著保護薑好,就用身體擋了過去。


    “這意外可真是夠意外的,我上次看你這麽意外,還是雪蒼和你翻臉的時候。”


    林尋安似乎很不喜歡那段記憶,一個眼神過去,楚焱就識趣地轉移話題。


    “我記得你這一世是98年生人,時間快到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轉移體內的東西?”


    林尋安繼續沉默,很明顯這個話題也不是他願意提的,可楚焱這次沒那麽好說話。


    “要是你一直不能下定決心,到你三十歲時你又要進入下一個輪回,到時候你還能……”


    “楚焱!”林尋安神色嚴厲地打斷他的話。


    楚焱被吼得一怔,“這麽凶幹嘛!”


    “我想上廁所。”


    “林尋安我開車到這兒兩個小時,你就讓我扶你上廁所?我$¢£%#¥你&¢£%&#……”


    楚焱對著林尋安一頓優雅輸出,罵完之後把林尋安扶進洗手間,“合著你叫我過來是做護工的對吧!”


    “謝了。”


    “少廢話,護工費一天兩萬,少一分都不行!”


    “你不如去搶。”林尋安難得和人鬥嘴。


    他上完廁所之後不能自已提褲子,會牽扯到傷口,這也是他不願意讓薑好照顧他的原因。


    畢竟男女有別,太尷尬了,而楚焱明顯沒這麽細心。


    “幫我提褲子。”林尋安提醒他。


    楚焱的白眼快要翻到屋頂上,“我¢£&#*&#**$,真是上上上上上輩子欠你的!”


    楚焱一個手扶著他,一個手幫他整理衣服,他十分懷疑林尋安在故意整他。


    他不知道的是,林尋安背上的傷遠沒有愈合,稍稍牽扯就會疼,即使從病床到衛生間隻有短短幾米的距離,林尋安也要走很長時間。


    楚焱是個急脾氣,也是個不會照顧人的人,他吐槽道:“現在蝸牛爬得都比你快。”


    “護工少說話。”


    “那護工扶你走快點。”


    楚焱說著,幾乎要把林尋安架起來,緊著向前走了幾步,疼得林尋安直冒冷汗。


    “慢……慢……”


    林尋安腳下一個不穩,眼看就要摔在地上,楚焱眼疾手快地扶住林尋安的身體,沒想到自己腳一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而林尋安實實地壓在他身上。


    “啊!我的肚子!”楚焱一聲慘叫。


    抬眼再看時,林尋安一臉痛苦之色,病號服被傷口處的血染紅一背。


    “別動,讓我……緩緩……”


    林尋安額頭上冒出細小的汗珠,就在他想爬起來的時候,病房門被薑好推開。


    “林醫生,我今天熬了烏雞湯,還做了……”


    薑好的聲音戛然而止,六目相對,她眼中的震驚清晰可見。


    地上的楚焱尷尬地假笑著,林尋安此刻的想法是還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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