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軍長閉上眼睛,痛苦地用拳頭抵著胃。


    兒子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外人沒有區別。可能以前還多多少少有些在乎他的感情,現在,一顆心估計全給了媳婦吧。


    有了掛念的人了,也就不會把他這個爹再當成親人了。


    顧柏青今天才見到他時,沒有叫爹,而是認真地凝視著他,緩緩籲了一口氣,像是把一切都放下了,也放下了他這個爹。


    不知道什麽,顧軍長的眼睛有些潮濕了。


    他即為兒子取得的成績感覺到驕傲,又為父子之情的遠去感覺到了內疚。


    “不孝子,大過年的,這是來氣人的吧。這是誠心不讓我們過好年吧。”


    顏芷末在外麵罵人,拍桌子砸凳子的,二兒子顧青龍低聲勸著,越勸顏芷末越生氣:“老二,你到底是哪一頭的,他隻是你哥哥,老娘才是你親娘,你幫誰啊你,不孝子”。


    “行了,我勸你還不高興,我就應該和老三老四似的不管你才好。”


    二兒子一甩手不幹了。


    大過年的,他也沒有那種好性兒再勸媽媽。


    老三顧白虎從房門裏伸頭出來:“小老二,你說話就說話,拉扯我幹什麽。”


    顧青龍臉色都青了,他算是生理性太監,而小老二這個詞有時候就代表男性生殖器,在他的眼中算是禁詞。


    “叫二哥,你個沒大沒小的東西。”顏芷末生氣地道。


    兩個兒子都不是省心的貨,而且都喜歡內鬥,而不是和顧柏青鬥。


    顏芷末很氣,顧柏青要是當年不離開,兩個兒子為了鬥這個哥哥,也會抱團,不會像現在這樣,自己兄弟鬥的烏雞眼一樣。


    顏家上下都覺得顧柏青太聰明了,聰明近妖,當年十五歲就果然跳開這事非圈,另謀發展。


    顧老四是個女孩子,在家裏特別受寵,這時候跑出來,生氣地大叫:“別吵了,大過年的就不能安分些嗎?”


    顏芷末一看到小女兒就來氣,小小年紀就未婚先孕,搞得她現在一個頭兩個大,又不敢告訴丈夫,又不敢放手不管。


    想到三個孩子沒有一個省心的,顏芷末就發瘋似的大叫:“滾回去睡覺,這家裏什麽時候你能做主了。”


    顧軍長不知道內情,隻覺得妻子好吵。


    妻子永遠是這樣,哪怕過得比別人好一萬倍,仍舊覺得過得不如意,天天都有不順心的事。


    她生的三個孩子也隨他。


    看著高貴不凡,心高氣傲,其實一肚子草包。


    根本不可能繼承顧家。


    顧家隻有顧柏青一個人有能力,但顧柏青心裏眼裏根本沒有顧家。


    聽到今天那個勤務兵說的話?


    是一點沒有給老三留臉。


    就差沒有指著顧柏藍的臉說老三白眼狼了。


    陳有糧那意思,就算別人聽不懂,顧軍長也是聽得懂的。


    既然顧柏青照顧了老三,老三就這樣回饋,所以顧柏青以後也不可能再照顧老三的了。


    他這種態度,有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給個甜棗再打一棍,讓大家知道想要得到顧柏青的關照,就得付出自己的忠誠。


    要是不順著他,他連自己親爹麵子都不給,能給這些人?


    顧家,沒有顧柏青,以後隻能靠老二顧柏赤來撐著了。


    顧柏赤三十二歲,副團級,有他照顧著前途無量。


    但顧柏赤不是他兒子,是他堂堂哥的兒子,看著關係好,其實隔了好幾層。


    且顧柏赤真的就能照顧自己的三個蠢孩子嗎?


    自己要是死了,這三個孩子落到顧柏青手裏,有活路嗎?


    顧軍長搖頭。


    顧柏青自己不出麵,隨便說一句話,下麵的人也能把他們三個玩死!


    ……


    “爺爺,我來看你了。”


    顧柏青大聲地笑著,上前就給了老爺子一個擁抱。


    “你怎麽來了,這是我孫媳婦吧,長得真俊!”


    顧老爺子八十多歲了,身體顯然不那麽健康,坐在輪椅裏病泱泱的,看到孫子,立刻精神起來了,和人介紹:“這是我大孫,大孫媳婦。就是中國第一個女導演。”


    “哎喲,文藝工作者,不錯啊,長得真喜慶。”


    楚今夏過年穿了一身紅,頭上還紮著紅發帶,臉色粉白水嫩,整個人跟個紅包上的年畫娃娃似的。


    軍區醫老幹部療養所裏清一色的老頭老太太,大過年的,雖然不能回家,但餐點也是十分豐富。


    多了顧柏青一行這麽多人,也沒有找他們要一分錢,給他們安排好了一桌飯菜單獨吃。


    顧柏青就帶著媳婦一桌一桌地敬酒,認識了好多大人物。


    最後楚今夏這個顯眼包還讓人把設備扛上來,即興給表演幾個節目。


    把甜姐的歌翻唱了幾首。


    衛立煌全程攝影,陳有糧到處拍照。


    還要了很多地址,名字,說回頭要把照片和膠帶郵過來給大家看。


    在大家強烈要求下,又播放了顧二狗子的一天,和燃燒的戰爭兩部片子。


    真個就是從中午鬧騰到晚上,老頭老太太們又興奮,身體又傷不起,都抓著讓他們別走,給安排好房間,有事情明天再說。


    晚上,顧柏青送爺爺回房。


    爺孫兩個聊天。


    老爺子道:“那片子拍得真好。聽說還有結婚的片子,明天放?”


    “那個不適合。”顧柏青道。


    老爺子任性地道:“我想看。”


    “回頭您給錢,買個電視機錄像機,我翻個錄像帶給你慢慢看。”


    “你這麽有錢都不知道孝順爺爺,還要爺爺出錢。”


    顧柏青最近跟著楚今夏學會了一個叫直接擺爛,不把難受咽進肚子裏。


    “我給你省錢,你把錢給了那三個,我小心眼,我心髒,我會生氣的。”


    老爺子有些驚訝:“出息了呀,顧小七。”


    以前多愛臉麵一個孩子,現在這麽沒臉沒皮的,也是,在社會上,能隨時隨地地不要臉也是一種技能。


    大孫這是長進了,他高興。


    想到老妻現在還在的話,應該多高興了,老妻可是把顧柏青看得寶貝心尖兒一樣,知道顧柏青娶了個這麽能耐的媳婦,肯定更高興。


    老爺子趕緊地道,“你放心,我的都給你,一點也不給他們留,你奶要還在,看到你們這,她要多高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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