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憋了兩三年的話是忍不住對著未來的小姑子說了出來,一雙大眼忽閃著,嘴角微翹,像是在等常初什麽反應一般。


    消息接二連三壓得常初有些喘不過氣,她揉揉額角,嘆道:「驚鴻好像就沒心上人一樣……」


    過會兒她又想到了什麽,眉眼間帶了憂悒來,張口便說:「可是,故煬和淮宵……」


    扶笑理了理翻起的綃紗衣袖,綰色襯得她素淨大方。


    她側過臉去,似是有些不忍,但還是開了口:「十多年了,你我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但……」


    常初喉頭已有些哽咽,烏髮雲髻上的掛珠釵透過日光,似都泛起淚來。


    「小初,天下好男兒這般多,你哥與我都知你倔……」


    停了話,扶笑握住常初柔軟而溫熱的手,言切錚錚,繼續道:「但這世間萬物,唯有情字,是求不來的。」


    把掌心交迭置於扶笑一雙柔荑之上,常初含笑道:「我知曉的。」


    第21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宣,北國使臣進殿——」


    官吏站於朝堂之側,高聲道。


    話音剛落,朝堂上一片譁然,眾臣分別對北國使臣的來訪進行了不同程度的猜測,也難免有幾個膽大的,掩了袖偷看太子,再議論幾句。


    太子能察覺身後目光灼灼,心下煩悶,也不多究。


    前些日子常盡就有說北國來了人,怎麽這麽快就到了?


    皇帝在龍椅上端正坐著,手理了理身前蔽膝。


    比起以往半斜著身子,如今的他顯得精神了許多。


    在眾人的注視下,殿上匆匆步入一名身穿辱白官袍的中年男子,作揖之後,高聲朗道:「臣,北國使者,溫長佑,參見陛下。」


    皇帝手一抬,身邊侍臣一愣,連忙回道:「陛下說,免禮平身。」


    溫長佑又躬身作揖,路程較急,似是才到皇城的模樣,肩上的羔毛鬥篷未取,細看能見點滴濕露。


    「謝陛下。」


    他起身後,眼神餘光不自覺朝周圍瞟了瞟,哪知方故煬一直在盯他,兩人目光冷不丁撞上後,他方寸不亂,將目光投向了龍椅上的人。


    隻聽皇帝咳嗽幾聲,親自開了金口:「此程前來,何事?」


    太子的神經瞬間跟著緊繃了起來,一向以冷靜自持的他,心下竟有些跳得厲害。


    前段日子難得聽淮宵提過北國之事,太子細細回想了一番,得出結論,難道是封妃?


    著一身繡了麒麟紋的暗紅直裰朝服,本就顯得整個人威嚴不凡。


    太子之目有如鷹視狼顧,周遭的老臣見他麵色霍然沉了下來,本也忌憚他乖張性格,心裏有底兒的搖搖頭作罷,那些個蒙在鼓裏的,不免被驚幾分。


    溫長佑聽皇帝發了問,恭謹一笑,答道:「回陛下,此次因我國皇子淮宵而來。」


    似是一早預料,皇帝衣袖一揮:「且說。」


    「受我北國國君所託,前來大裕,一是為了接淮宵殿下回國封王,二是……」


    溫長佑停頓一下,「為淮宵殿下封一王妃,以結秦晉之好。」


    他抬眼掃視了四周一圈,眼神不自在地略過太子,皺了皺眉:「臣不知……淮宵殿下現下身處何處?」


    皇帝默了,也不回應,朝堂內陷入一片沉靜,那些朝臣全都躬著身子,均是三緘其口,不出一句,連手裏的笏板都豎得極直。


    「在太子府。」


    方故煬一出聲,目光都聚集而來,他神情有些狠戾,卻已是極力控製住情緒的外泄。


    他深知此時不應多言,但實在忍不住,又厲聲道:「他是我府上的人,自是不用早朝。」


    「這……」


    溫長佑一時語塞,如芒在背。


    鎮定些許,他隨即臉上又掛上恭敬溫和的笑,道:「有勞太子殿下,在早朝後派人帶溫某造訪貴府,以頒布北國皇令。」


    「啟稟父皇。」


    太子一愣,反應過來是大皇兄的聲音。心下仔細算算,今兒的確是他一月一早朝的日子。


    「兒臣鬥膽認為,可將我國的公主方杏兒嫁與北國的皇子淮宵,一來門當戶對,二來以示兩國友好邦交,為長久之計。」


    他話音剛落,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有人搖頭嘆息,有人交口稱讚。


    溫長佑隻是低著頭,畢恭畢敬,看不出何等神情。


    方故煬沒忍住朝前邁了一步,身前便被攔了一隻手臂,他側過頭,瞥見一旁的河西郡王高戩,輕皺眉頭,擺了擺手。


    大皇子見皇帝拂須不語,轉身麵向溫長佑,言笑自若,道:「如何?」


    溫長佑麵不改色,也不知心下是打何等算盤,現下是作出一副求之不得的神情來,連忙點頭稱讚:「王爺此提議甚好,我國皇子若能娶到貴國公主,是至高無上的榮幸。」


    誰不知道大裕太子方故煬有多疼他的親妹妹,況且這位公主生得是京兆眉嫵,仙姿佚貌,性善活潑,身後還有一群將來位高權重的□□。


    若是北國迎到了這位王妃,就等於是占到了大裕一半的權力與關係。


    方故燃上前一步,朗聲道:「將皇妹嫁與北國皇子,兒臣認為,實在可行。」


    皇帝沒說話,冕旒垂珠掩了他的眉目,殿內光也不甚敞亮,顯得他神色略有些陰沉。


    有太子的黨羽近臣,早已看出太子不悅,心中也是急得無計可施,大了膽子上前,身後跟著跪了幾名朝臣下來。


    常盡今日復了早朝,但因為犯事兒,被安排得偏僻,為了北國來使臣這事兒急著,又沒機會與太子多交流。


    他見時機到了,這下是直愣愣上了前來,朝皇帝跪下,駁道:「臣等認為,此事必須慎重,公主婚姻乃終身大事,萬萬不可隻為圖利。」


    「隻為圖利?何出此言?」


    方故燃笑道,「淮宵與皇妹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話還沒說完,方故煬麵上已是艴然不悅,開口截了他的話頭:「我大裕公主,還用不著用和親這種手段,為國鞏固所謂的地位。」


    說完朝堂內一陣震動,衣料擦動之聲,腳踏聲,混而雜亂。


    退到太子身後的常盡一聲不吭,側過身子,擋住了一切有可能攻擊上來的角度。


    「太子殿下,如此緊張作何?杏兒是皇妹,淮宵是你伴讀,郎才女貌,何不成人之美?」


    大皇子遽然隻覺耳邊一陣疾風,太子被按在小腹的手一下揮出,指並成刃,猛地用手背劈向大皇子的脖頸,又生生在脖根兒處自己逼停了手掌。


    一時間,這架勢是勢如破竹,掌鋒入骨。


    朝堂氛圍剎時緊張了起來,溫長佑也不由得驚了一番,他還沒明白,為何太子是作這般反應。


    這種反應便是兩處極端,一是極看重淮宵,二是厭惡非常。


    依照反應看來,還不能早早下定論。


    手肘抵著他的肩,方故煬劍眉緊蹙,瞋目而視,沉聲道:「平陽王,言多必失。」


    大皇子看了一眼略有些震驚的皇帝,微側身子當想躲過這手刀,笑道:「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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