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大軍自西麵襲來,占據西歸道路,南麵又奪取齊州,但有一支偏軍堵截北麵,童貫豈不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


    再一想到梁山最善突襲,萬一青州軍被梁山出齊州埋伏,那他可連唯一的生路都要沒了。


    思及到此,童貫連忙發人向青州慕容彥達傳信,好教青州軍能多加提防梁山軍馬襲擊。


    一旁陪坐的梁中書亦是愁雲慘淡,他思索片刻,朝童貫建議道。


    “樞相,梁山賊人狡詐,不可不防,應早作安排,留有後路要緊。”


    “河北尚有兩軍尚存,分別是永靜軍和靜安軍,兩州軍馬雖無調令不可動,但樞相可簽押文書,教兩軍指揮使多派探馬巡視要道,以防梁山截斷。”


    “有此兩州軍馬,但有不測,我等大可退往河北冀州。”


    “冀州自古名城,牆高池深,絲毫不下於大名府,兼此地周邊有強軍無數,頃刻間就能召集百萬軍士,梁山賊子再是猖獗,無有後繼之軍,能奈我何?”


    “且算來時日,金國也該得到梁山擅殺金人的消息,以金人之智慧,定然惱羞成怒,憤然出兵。”


    “我等適時調派大軍在河北西路沿途遮掩,金人貪利凶狠,任其和梁山鬥得個兩敗俱傷,我等隻管坐收漁翁之利便是,無須還在高唐州和梁山對峙。”


    童貫是樞密院太尉,樞密院主掌全國兵事,可單憑童貫一人,卻是沒有權力能隨意調動軍州兵馬為其所用的。


    在大宋,隻要你不是皇帝,管你是什麽身份,沒有三省和趙官家共同的簽押文書,都是不能調動軍州兵馬的。


    畢竟大宋的天下怎麽來的,那不是顯而易見嘛。


    有過前車之鑒,趙家失心瘋才會讓臣子有調動兵馬的權力。


    童貫可以領軍,但一定是要通過趙官家同意的,尤其是軍州的兵馬,那些都是專門屯軍的州縣,沒有皇帝的旨意,根本不能擅自離開駐地。


    至於齊州、青州的援軍,那不是童貫調動的,而是童貫以樞密院太尉的身份‘求’來的。


    求援和調動是兩碼事,而且童貫是藝術家的寵臣,更是一個閹人,誰會相信一個依托皇帝權勢的閹人有造反的心思呢。


    且童貫是奉趙官家的旨意前來征剿梁山賊的,雙方一直鏖戰,從未停歇,時下童貫明顯不敵梁山,那麽從國家大事方麵來看,相助太尉剿賊亦是理所應當。


    更重要的是梁山和童貫都把戰場快拉到齊州、青州地界了,兩州官員要是坐視不管,致使童貫敗亡在梁山賊手中,日後趙官家清算起後賬來,他們怕是也要被牽扯其中,落得個縱賊害官、禍亂一方的罪名。


    如此種種,童貫前番才會特意發人十萬火急回東京告知趙官家他的計策。


    一方麵是為了向藝術家表明童貫誓死除賊的決心,希望藝術家不要因為十萬大軍和大名府之事,對童貫失去信心。


    另一方麵則是為了向藝術家請得旨意調動河北兩路諸州軍馬,包括屯紮在軍州的精銳強軍,如永靜軍、靜安軍等。


    金人是什麽德性,童貫那是心知肚明的,絕對是一頭吃不飽的餓狼。


    童貫的計策雖然是引金軍入河北圍剿梁山軍馬,宋軍好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他也怕此舉是引狼入室。


    好不容易沒有梁山賊匪禍亂大宋,結果來了個更為凶悍的金人,真要是這樣子,提出和實施計策的童貫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為了挾製金軍老老實實和梁山爭鬥廝殺,大宋必須要有足夠的軍隊在戰場上盯著。


    山東的官軍早被梁山禍害不輕,剩下的惟有青齊一帶,如今齊州又被梁山突襲奪取,想調派登州、萊州等處軍馬,頗有些鞭長莫及,且容易被梁山察覺,最好就是得到藝術家的同意,提調河北兩路軍州強軍隱隱包圍高唐州一帶。


    待得金軍和梁山泊兩敗俱傷後,不論剩下的是誰,有大軍在側,都能將局麵控製在大宋手中。


    若是梁山殘存,便大軍壓上,直接將梁山泊徹底給剿滅。


    反之金人得勝,有強軍看守,也不怕金人在大宋境內做出什麽危害大宋利益的惡事,更是可以用武力威懾金軍退出大宋境內。


    這些早都被童貫想到了,哪裏還需要梁中書再多言。


    不過梁中書也可能不是多言,童貫身為樞密院太尉都不能調動軍州兵馬,他區區一個大名府留守亦是無權調動,隻有監督職權。


    如今貿貿然提及永靜軍和靜安軍,大抵是要裝糊塗,將無令調動軍州兵馬的責任蓋在童貫頭上。


    童貫亦是個久經官場的老狐狸,瞬間就猜到梁中書的打算,可他不會明言出來,而是搖頭道。


    “某家隻不過是一內臣,蒙官家恩賜,才能有如今的殊榮,豈能有賊寇在前,卻先思退路之理?”


    “本官定是要和梁山賊子一決死戰,為官家除卻此等禍國大害,斷無未戰先退的可能。”


    “中書是文人相公,身係治理社稷大任,國家可無一童貫,卻不可無梁相公。”


    “某家願暫領大軍在此地匯合青州兵馬到來,一並剿除梁山賊,溝通永靜軍諸事,便由梁相公麻煩了,不知梁相公可願擔此大任?”


    “若能有梁相公出馬調集諸軍狩獵河北,賊子定然無處可逃,還望梁相公莫要推辭。”


    聽得童貫此言,梁中書連忙退卻道。


    “不敢,不敢,樞相當前,下官不過微末之人,焉能擔得大任?”


    童貫笑嗬嗬道。


    “嗐,梁相公何必如此自謙。官家許你重任督監河北軍馬,自是相信你有這般大能力的,官家何等慧眼識人,怎會看錯人胡亂任用?”


    “官家信任梁相公,某家自是也信任梁相公,你隻管去做便是,某家當在高唐州等候你的好消息。”


    見童貫連趙官家都抬出來了,梁中書深刻體會到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時也顧不得其它,連連向童貫低眉求饒,將他自己貶低的一無是處,隻求讓童貫消消氣,不要再在此事上繼續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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