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後,淩煙才聽雲夢講起了她的遭遇。


    原來他們就生活在京城附近的一處村子裏。


    她的爹在家中排行第三,還有幾個叔伯與姑姑。


    她的祖母與祖父也在世,一大家子人都是生長在普通農民家庭,生活過得很是拮據。


    雲夢的爹在年輕時便中了秀才,但是身子一直都不好,再加上家中負擔不起,便沒有再繼續參加科考,也沒有繼續讀書。


    後來她的娘親在生她時難產去世,她爹對她很是寵愛,教她讀書寫字,為人處世。


    但在普通農民家庭,讀書識字一事本就奢侈,更別說還是個女孩子。


    全家上到她的祖父祖母,下到她的姐妹兄弟,每個人都對她不滿。


    於是她一邊學習,一邊還要負擔家中瑣事,所有的農活她都包攬。


    在這個家中的地位更是最底層的。


    日子就這樣一直過到了她父親去世。


    那一年她才六歲,父親臨死前看著她滿臉不放心地閉了眼。


    從此她在家中過的日子比以前更加糟糕。


    家中所有人都拿她當下人,什麽都指使她幹。


    她才六歲,自然不可能脫離家人逃走獨自生活,因此她便一年一年地忍耐了下來。


    直到長到十歲這年,有一天她五叔才三歲的小男孩對她說道:“祖母說,吃糖糖,賣了你就有糖糖吃了,快點買糖糖吃。”


    雖然聽得斷斷續續,但雲夢還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祖母要賣了她。


    不,不僅是祖母,恐怕全家都想賣了她。


    她瞬間怒火中燒。


    本來她對這個家的所有人都沒有親情可言,如今她已十歲,也可逃走獨自生活了,那也沒必要再在這家中待著了。


    於是她便在當天晚上拿著包袱逃了出去。


    可是本就天黑路滑,再加上又是在大山中,還有許多猛獸出沒。


    她隻能躲著這些危險的地方走。


    直到天亮時分,才從這山中走了出去。


    隨後她到了街上,買了些幹糧,隻靠兩條腿往前行走著。


    她絕對不能被他們抓回去,一定要快點快點逃離他們。


    可是確是事與願違。


    三天後,她終於還是在京城的一處街道上,被她那幾個叔叔給抓住了。


    他們本是想打她一頓出氣的。


    後來一想打壞了不就賣不了好價錢了嘛,這才免遭了一頓毒打。


    ………………


    淩煙聽完她這些年的遭遇,已是心疼憐惜不已。


    同時又對她越加滿意了。


    一個小女孩能逃跑三天才被這幾個成年大人抓住,已經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


    同時又覺得她性格堅韌,還吃苦耐勞,又有常人所不能的忍耐力。


    性子也是毫不拖泥帶水,果斷利落,也不顯急躁,看起來很穩重。


    還讀過書,年紀又和她正好合適,簡直太適合做她的丫鬟了。


    於是她便為她取名叫做雲夢。


    願她如雲般自由,如夢般美好。


    她剛來時性子還有些沉悶,不喜說話,後來一年一年下來才漸漸活潑開朗起來。


    有些略黑又粗糙的肌膚也漸漸白皙光滑了起來。


    從此之後,她們便一起用膳,一起讀書,一起學醫,一起偷溜出去逛街,一起練習各種技藝……


    不管做什麽事情,兩人都非常默契,配合得天衣無縫。


    整整八年,她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可以說兩人之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主仆,可以說是情同姐妹,還可以說是親人。


    甚至此時此刻,那三個男人在她心裏的重要性還及不上雲夢呢。


    不過也是時日太短的緣故。


    雲夢還有一點最讓她覺得滿意又難能可貴。


    那就是她從不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做任何事情,做任何決定。


    也從不越過她擅自做決定,即便她與她想法不同,但也從不勸說她以她的想法行事。


    更是覺得她不管做什麽事情做什麽決定,她都覺得她是對的。


    這些又有多少丫鬟能做到呢?


    她對雲夢的信任度也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除了她穿越這件事情,其他所有事情雲夢都知道。


    一是她們相伴多年,她自然了解她,她絕不會背叛她。


    二是因為,雲夢隻有她了。


    所以她想讓她開開心心地活,而不是隻要想起這些人便心中難受。


    雲夢此時看著自家小姐關切憐愛的眼神,內心觸動不已。


    她擦幹眼淚,眼睛通紅地保證道:“小姐放心,雲夢會慢慢試著解開心結的,絕不讓小姐擔心。”


    淩煙摸摸她的頭柔聲笑道:“我相信你。”


    ………………


    翌日清晨,紫禁城內的鍾聲悠揚響起,宣告著早朝的正式開始。


    晨光微露,大殿之內,百官肅立,氣氛凝重而莊嚴。


    雖說孟淮安不是禦史,沒有彈劾之責。


    但他還是在討論完今日要議的事情之後,穩步出列,字字鏗鏘道:“陛下,微臣鬥膽,欲稟報一事,安德候之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於眾目睽睽下強搶民女,行為惡劣,人神共憤。


    微臣已竭力阻止,並嚴正告知其行為已觸犯大昭律法,然此子非但不思悔改,反以侯府之尊自居,妄言律法不過束縛百姓之枷鎖,於貴族而言形同虛設。


    陛下,如此囂張跋扈,視國法為無物,實乃大昭之恥,敢問陛下,此等言論,當如何處置?”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頓時鴉雀無聲,氣氛驟緊。


    景昭帝的眼神銳利無比,眸中閃過一絲惱怒與氣憤。


    他緩緩開口,語氣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憤怒道:“放肆!我大昭律法,乃是為維護天下公平正義而設,豈有貴賤之分?安德候之子竟敢口出狂言,蔑視王法,實乃膽大妄為,罪不可赦!孟卿所奏,朕已知悉,必將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孟淮安恭敬應下站回了他的位置。


    百官聞言,心中皆是一凜。


    有的怒不可遏,對安德候之子的惡行表示強烈憤慨;有的則戰戰兢兢,生怕此事波及自身;更有冷眼旁觀者,暗自評估著局勢的走向。


    但無一例外,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個共同的念頭——安德侯府,怕是要遭殃了。


    果然等早朝結束後,安德侯被緊急召入禦書房。


    他尚未站穩腳跟,沒來得及行禮,便見一茶盞呼嘯而來,直擊麵門。


    他大驚失色,但卻不敢躲。


    隻能生生受了這一擊。


    更不敢痛叫出聲。


    然後在茶盞落於地上碎成一片時,立刻驚慌失措地跪地請罪道:“微臣該死!”


    景昭帝的聲音依舊冰冷而充滿怒意:“那你倒是說說,你為何該死?”


    安德侯瘋狂頭腦風暴,隨後忐忑不安地回答道:“微臣教子無方,致使犬子衝撞了九公主殿下,此乃微臣之大過。”


    安德侯在朝中並無官職,族中子弟也沒有爭氣之人。


    因此他們便都不知曉早朝上發生的事情,時間還早,還未傳揚開來。


    昨天府中下人抬著他兒子回家時,他看見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氣得差點發瘋。


    最後還是下人說是九公主動的手。


    他隻能生生止住前去找人算賬討公道的腳步,在心裏憋屈憤怒得不行。


    他已經如此忍氣吞聲了,難道陛下還要為了九公主找他和他兒子算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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