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在李建成懷中努力掙紮,不停的用手指掰開他拽著自己頭髮的手指,一點一點掰開。被拖拉頭髮的地方頭皮漲得發麻,但她不肯放棄,直至李建成的手指被她摳出血吃痛不住鬆開手,掙脫鉗製的昇平繼續踉蹌向內殿門口走去,


    李建成還想打她,但昇平毫不為意,一心隻想朝目標走下去。


    李建成將昇平踹倒,昇平緩緩爬起來再走,李建成一個耳光扇在昇平臉頰,昇平應聲摔在地上,整個人摔得幾乎骨頭都已斷裂,但還是努力爬起繼續前行。


    李建成漸漸停止毆打,他吃驚的看著昇平以非人的堅忍連滾帶爬回到內殿,從床榻上找到被衾圍在自己身上。此時,她再沒有抽泣,在不斷被打倒的過程中哭泣不知不覺已經停止,她已經學會該如何冷靜爭取達到目標。


    昇平用最平靜的目光看著李建成,看著,看著……


    直到看得李建成心中發毛,忍不住嘶吼喊叫:「你看什麽?你想本宮向你道歉嗎?」


    昇平見太子心虛,忽而笑了:「太子殿下從不敢跟任何人發火,隻敢對臣妾動手。如果太子殿下可以將這些力氣撒在邊疆,恐怕不至於如此心驚吧?」


    李建成被戳到痛處怒睜雙眼:「你想說什麽?」


    昇平擦拭嘴角,不住冷笑:「太子殿下之所以想以仁善於人先,不過是因為知道自己論功績超不過開疆擴土的秦王殿下,唯恐皇上會因此廢掉太子,不得不偽善自己博得朝臣的好感吧?」


    李建成上前驟然拽起昇平,寬大的手掌再次抬起,可此時昇平如同換了個人般直直注視他,目光剛毅:「不管太子殿下怎樣毆打臣妾,臣妾都不會怨恨,不過太子殿下能將臣妾藏在東宮一輩子嗎,如果不能的話,一旦臣妾臉上的傷被皇上看見,皇上問起臣妾是如何弄得這麽狼狽怎麽辦?


    李建成的手停在半空中,昇平將臉再度揚起,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坦然鎮定,他逼在她臉頰的手掌幾乎不能再威脅恐嚇住她,李建成心頭紛亂,第一次覺得昇平的目光逼得他無處躲藏,他隻能換一種方式掩蓋自己的窘迫,狠狠吻住昇平。


    仿佛還是昨夜那般的侵襲,但動作輕緩了許多,昇平不再掙紮,因為她已經萬分容易看清楚眼前這個男人的軟肋,他緊緊箍住她的身子,隻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在她的麵前還是強者。


    可李建成心中已經清楚知道,自己已經輸了個徹底。


    昇平新婚承歡受寵宮城內已經盡人皆知。彤史記載,李建成幾乎夜夜都在昇平身邊熟睡。東宮侍奉的宮人內侍也能隨時看見太子在太子妃耳邊輕聲呢喃,也能隨意聽見昇平夜間芙蓉帳暖時情不自禁的呻吟出聲。


    真相永不為外人知曉。


    李建成在昇平耳邊說的綿綿情話,充滿威脅嘲諷。


    李建成在芙蓉帳裏共度良宵的人不止是昇平一個。


    可昇平恍若尋到強身的良方,對太子刻意而為的尷尬羞辱越來越無所畏懼。


    同宿在身邊的李建成已如同被她看透的白紙,心中所思所想悉數寫在上麵。他再不能奈何她,因為她知道怎樣能做出最讓他忌憚的事。李建成從那日起再沒有肆意動手,因為她總是不經意招禦醫來為自己診脈,青紫傷痕似若無意總被她羞澀遮掩。


    李建成擔憂若有一日昇平提及那不是床幃導致而是被他毆打致傷,李淵會真的廢掉太子。於是兩人相敬如賓,倒真的和美起來。


    夏日時分,艷陽催人睏倦。昇平睡在榻間隱隱約約聽見長樂匆匆進殿,俯在她耳邊說道:「太子妃娘娘,有內臣稟報,漢王已經被秦王生擒了,現在南苗派人遞降書給皇上了。」


    身住奢靡的東宮還有一個好處,便是隨時隨地可以送出價值不菲的珍玩用以買通不大不小的舊臣。那些原本就是牆頭糙的舊臣對來自舊主的打賞向來來者不拒,他們一邊揮淚向前朝表達衷心,一邊掂量手中所得的珍玩價值幾何,滿意後自然會送回價值相等的回報。


    昇平驟然睜開眼,猛地坐起:「那他們何時班師回朝?」


    長樂猶豫片刻小聲回答,「現在朝內紛紛傳揚,漢王歸朝,南苗投降,天下盡已臣屬,所以……」


    「所以什麽?」昇平見長樂猶豫立即沉聲詰問。


    「所以太子妃可廢,代王亦可殺,以除心頭之患。」長樂聲音有些急切,昇平氣息頓時收緊。


    皇上李淵為人善於利以輿論造勢,此時出現詭異朝論必然不是偶然乍起的謠傳,怕是有他授意朝臣才會如此膽大妄為。他是想在李世民回朝之前以眾議逼死昇平和楊侑,既能完成他的仁善表象又能除掉舊朝皇族所有的血脈。


    此招不可謂不陰險。


    昇平心中自然百般焦急,一時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把抓住長樂的胳膊:「你現在能找到人去見秦王嗎?」


    長樂不好回答,支支吾吾不肯多說。她知道昇平猜疑她已經許久,此時若承認能找到,昇平日後必然更加防範自己。可是如果說找不到,眼前關鍵關口如何渡得?


    昇平冷笑:「你也不必裝了,你若能找到,咱們主僕二人且能有命活過月底,你若不能找到,咱們主僕就等著束手斃命吧!」


    長樂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地,呼吸頻急:「奴婢是知道怎樣和秦王聯繫……但秦王怎能相信奴婢所派遣之人說的都是真話?「


    昇平抓緊長樂手腕盯著她的雙眼,立即明白長樂需要信物憑證。昇平想也不想立即翻身下榻跑向梳妝銅鏡,長樂慌忙跟隨過去,昇平將金盒翻在桌麵,金色髮釵耳璫熠熠灑滿妝檯。她從中細細尋找,立即挑出那對紅瑪瑙墜角耳璫。


    「你派人將這個送出去,就跟秦王說……說……」昇平此時反而不知該對李世民說些什麽才能讓他盡快回宮救命。


    長樂心中焦急,聲音也變了調:「說什麽?」


    「就說……本宮心中一直在等他。」昇平虛軟的說了一聲。


    眺君萬裏瞬時回


    長樂還未攜墜角耳璫出門,昇平已獨自坐在梳妝檯前細心打扮,隻是心事過多過重,執眉筆的手指不住的來回顫抖,連半個眉梢也畫不精細。她用左手壓住自己右手強穩住心神,一點點描繪如同當年端木姑姑為獨孤皇後妝扮的精緻妝容。


    昇平咬住自己顫抖的嘴唇,一點點抿上粉蔻胭脂,再穿上杏黃色朝裙宮裝,為髮髻上別好九曲鳳釵,銅鏡裏的她眉目堅毅,額頂珠玉累累。從鏡中望去,難以分辨眼前的人究竟是是母後還是自己。


    昇平再命宮人立即抱來代王,侑兒此時已大抱在懷中有些沉重,她將侑兒捧在懷裏低頭凝視。近來侑兒極其愛笑,小嘴粉嫩,還嘬著臉邊昇平的手指。


    昇平心中一暖,隨即心一狠將他臉頰用素帕蒙上,臉色沉下,命內侍宮人立即準備鳳輦趕奔兩儀殿。


    兩儀殿前,昇平懷抱嬰兒昂然直上,內侍來不及回稟皇上,她已經抱著代王闖入朝堂。


    此時,大殿正中李淵正坐在龍案後沉吟,兩側分列朝臣聽見殿門咣當聲響紛紛回首窺視。


    但見,昇平緊緊抱住懷中代王徐步前行,身後一襲杏黃色長裳搖曳拖地,青絲被金鳳所固略有淩亂,雙眼因眉黛顰顰顯得赤紅,寶座上的李淵還沒開口,她已經帶著一股怯怯生生之氣跪倒在地。


    此等妝扮惹人憐愛,更別說此刻昇平雙目含淚泫然欲滴,眾人對昇平的容妝打扮頗感驚艷,再加上代王楊侑驟然在她懷中驚哭,孩提嗓音尖銳刺耳,整個大殿文武百官,即便不能看見昇平身影的人也能聽見悽厲的哭聲,大約知道即將有大事發生。


    李淵見昇平闖朝堂心中已經非常不悅,但仍麵帶虛偽笑容,「太子妃,為何闖入朝堂作此打扮?」


    昇平向前跪爬兩步,俯身悲戚道:「聽聞臣媳兄長被秦王所救,臣媳特地前來拜謝皇上。」


    李建成蹙眉從李淵身邊寶座走出,一步步走下龍案寶座前的台階,直到昇平麵前才恢復笑盈盈,他假意伸手想要攙扶起昇平:「本宮剛剛還跟父皇說,漢王獲救,第一個高興的人就是太子妃你。」


    昇平雙臂用力,不肯將手中侑兒相交,掙脫開李建成暗中的鉗製後,又向李淵深深施禮:「啟稟皇上,臣媳前來還有一事想要奏請皇上。」


    李淵知道昇平是有備而來,唇邊笑意已經收斂,沉聲道:「太子妃,講!」


    昇平將懷裏的楊侑向前遞上:「楊氏一門全靠仰仗皇上聖明才能保存血脈,臣媳對此感激不盡,今臣媳兄長得救,臣媳了卻心事,願遂民意自裁以慰天下不平之心,懇請皇上替臣媳保留代王性命。」


    李淵坐在寶座上暗自皺眉。昇平這招是以退為進,先逼李淵這個一國之君答應保住代王性命。他若不答應,臣民幽幽眾口無法堵住,他若是答應,代王可暫且無憂……


    李淵沉吟片刻立即哈哈大笑:「太子快攙扶太子妃起身,本就是個朝堂議事還沒有斷言如何如何,太子妃不要心生間隙,代王一事可以暫緩……太子妃自然也沒有必要自絕於天下。」


    昇平胸口悶氣根本無法鬆懈,李淵狡詐將此事歸結為暫緩,但不等於不殺,今日暫緩,明日來朝還是會殺,今年暫緩不等於來年不殺,可他已經以此堵住昇平所有藉口再不好發作。


    昇平抱緊侑兒,木然隨李建成的動作站起,心中百轉瞬間閃過,她又昂首對李淵說:「皇上,臣媳聽說,有朝臣提議廢掉臣媳太子妃位……敢問是哪位臣公的奏議?」


    不必等李淵回答,幾位僵硬在朝堂上的大隋舊臣已經麵色大變。


    武士彠1,長孫勝德,劉弘基,這幾位舊臣大隋國破投靠新君,心中始終覺得自己所得功名利祿岌岌可危,總要揣摩聖意做出一些新君所想之事。反倒是北族朝臣為人寬大直慡,將太子妃一事納為後宮內務不肯多加幹涉。


    昇平抱著侑兒走到幾位舊臣麵前。剛剛還是悲慟的神情已經變得淩厲非常。昇平懷中的侑兒還在悽厲啼哭,她們姑侄每走到一處,昇平便屏氣定神的注視對方,直至逼到對方羞愧不敢對視為止。武士彠,長孫勝德,劉弘基,一個個逐一看去,沒有一人不躲閃眼前這個酷似獨孤皇後的女子。


    幾名舊臣互相交換眼色,惶惶不想再任由昇平逼視,武士彠仰仗自己年紀略長站出說道:「前朝公主禍亂宮闈,以致煬帝荒廢朝政,今日以太子妃位進,侍奉大唐儲君,來日必然母儀天下後再亂朝綱社稷,實屬該廢!」


    昇平聞聲冷笑,回頭睨了那人一眼,認出眼前這位懷抱北朝笏板的舊臣當初在大隋時不過就是個小小的留守府行軍司鎧參軍,名叫武士彠,如今朝堂改天換地,沒想到他也更換了職位,看穿戴猜測已經是一品大員。


    昇平徐步逼向他:「那前朝臣子教唆煬帝徵收重稅修水路,從中中飽私囊,引得民聲怨道,今日以心腹之偽裝毀大唐於一旦,又該如何處置?」


    武士彠臉色急變,手捋濃密鬍鬚,畏縮弓腰向後退了半步,不再言語。身後幾人見武士彠被質問立即又站出長孫德勝補上:「太子妃承幸東宮,未誕育皇嗣,卻不容其他嬪妃隨侍太子殿下,是為無德,可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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