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金黃的圓月爬上天空,夜漸漸深了。


    白芷從沙發上醒來,帶著仿佛宿醉般的頭痛,支起上半身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著一套橘黑配色的連體工作服,應該是屬於加油站裏某位員工的。


    “醒了?”寧哲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把焦黃的烤串,河蝦跟牛肉之類的。


    寧哲在白芷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從鐵簽子上撕下一塊烤肉大口咀嚼,這些串是加油站的老板員工自己烤給自己吃的,串上的肉量遠比燒烤店裏足實得多。


    “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寧哲邊吃邊問道:“那種程度的急性中毒,正常人早就死了,即使僥幸被老道的醫生搶救過來,身體也會遺留下永久的損傷,但你很奇怪。”


    “你明明沒有受到足夠專業的及時救治,隻是躺在沙發上睡了一覺而已,身上的所有中毒症狀就都消退了,甚至連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預感到鬼的存在,憑空得知模糊的規則,以及……這好像不死之身的玩意。


    白芷身上的詭異之處越來越多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對著你的腦袋開一槍,看看你還能不能活過來。”寧哲將吃完的簽子放在桌上,問道:“說吧,你到底是什麽玩意?”


    可別再來一句我覺得我是怪談玩家,糊弄鬼呢。


    “我……我不知道。”白芷的雙手按在膝蓋上,緊張地連連搖頭。


    寧哲眉頭一皺:“這個眼神和語氣……靠,她躲起來了。”


    “伱在說什麽?”白芷不解地看著他。


    “沒什麽,隻是我沒找到要找的人。”寧哲將一把烤串放在桌上,站起身:“跟我過來,給你看點東西。”


    白芷不明就裏地跟在他身後一起出了加油站,幾具屍體仍倒在門前的平台上,沒有清理,寧哲帶著她穿過綠化樹木,繞到了加油站的後方,這裏有一個露天的小院子,一個自製的燒烤架在裏麵冒出濃白的煙。


    院子旁邊的兩棵樹上,分別綁著兩個人。


    其中一人的四肢不自然地垂落著,關節似乎被折斷了,身上的衣物布滿血跡。


    另一人身上則沒有什麽打鬥的痕跡,隻有眼角一點淡淡的淤青,也被寧哲綁在了樹上。


    寧哲拉著白芷來到了那名被打斷四肢的加油站員工麵前,將她的一隻手腕湊到了員工鮮血淋漓的麵孔前方。


    “你在幹什麽?”白芷不敢反抗他,小心翼翼地問。


    “自己看。”寧哲說著,隻見這名員工原本無力耷拉著的頭顱猛然抬了起來,嘴巴張開,拚命咬向了白芷的手腕。寧哲在她被咬中之前把手抽了回來。


    四肢斷掉的員工抬起頭,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發出了近乎哀求的聲音:“兄弟,算我求你了……放開我吧,讓我殺了這姑娘,我真的非殺她不可……我,我必須弄死她,我必須……”


    “他想殺你。”


    寧哲淡淡說道:


    “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他想殺你,非常非常想。就像是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就是那種本能層次的反應,他無論如何都堅信自己必須殺了你。”


    “怎麽會……”白芷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隨後寧哲又將她拉到了另一棵樹前,故技重施地將她的手腕湊到了另一名衣著相對整潔的員工的麵前。


    但這名員工並沒有試圖撕咬白芷的手腕讓她失血而死,而是抬起頭看向了寧哲:“你瘋了吧!殺人是犯法的,你居然把老板和老劉他們都……現在是法治社會,你跑不了的……小子,你有種就弄死我,你跑不了的……”


    “看見了?同樣是加油站的員工,但他卻不想殺你。”寧哲放下白芷的手,問道:“你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同嗎?”


    白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無緣無故要殺自己?而且是那種不死不休的必殺信念,簡直匪夷所思。


    “因為他之前一直呆在加油站裏麵。”寧哲說道。


    寧哲將白芷帶回了加油站中,向她簡單解釋了昨晚發生的情況。


    ——陽光加油站中連老板帶員工,共有8人。


    當時間臨近傍晚,8人中的2人守在前門,維持加油站的正常營業。


    剩餘的6人中,包括老板在內的5人在戶外的院子裏露天燒烤,還有1人則在屋裏切肉。


    “唯一不想殺你的那個人,就是在屋子裏切肉的那個人。”寧哲總結道:“在太陽落山的那段時間,‘某件事情’發生了。”


    “當時暴露在戶外的所有人都堅信自己必須要殺了你,近乎本能。而躲在屋內的我,和那一名在屋裏切肉的員工,則都沒有受到那樣的影響,我們不想殺你。”


    總結目前的信息,寧哲初步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在每天傍晚,太陽落山的那段時間,鬼會對所有身處露天環境的人施加影響,使他們發自內心、出於本能地堅信:自己必須殺了白芷,通過一切手段。


    這一信念並不會影響人的正常思想,所有的人依然都能正常交流,他們身上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唯一的一點便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想殺了白芷。


    神無處不在,但不在屋裏。


    “你身上到底有什麽特殊的吸引力,讓鬼無論如何也想殺你?甚至隻顧著殺你,將我都忽略了。”


    寧哲一時間有些好奇,為什麽是白芷,而不是自己呢?除了怪談玩家的身份之外,自己與白芷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嗎?


    好吧,從頭捋一下……


    1、這隻‘每天太陽落山時對暴露在戶外的人施加影響’的鬼,疑似是受到人為驅使的


    就像自己駕馭著太易的規則那樣,又像是之前被人為釋放進莊園裏的特讓。


    2、釋放特讓的人疑似是為了召又,但他貌似隻能模糊知道召又的所在位置,卻不能準確知道召又究竟在誰的身上


    否則也不會無差別屠殺整座莊園裏的所有人。


    最後,假設驅使著‘無處不在’、‘不可直視’的鬼追殺白芷的那人,與釋放特讓的是同一個,那麽他的動機就很明顯了。


    白芷與馮玉漱,母女兩人都是碧水灣莊園事件裏的幸存者,而寧哲不是。


    至少……明麵上不是。


    鬼知道他當時是以什麽身份被馮玉漱開車送回家的。


    “那麽這樣一來,白芷昨天說的話也就捋得通了,這隻鬼並不是在單獨追殺她一人,而是在平等地殺戮碧水灣莊園事件裏的所有幸存者。”


    因為它無法確定召又究竟在誰身上,就隻好將所有的疑似人員全部殺光。


    寧哲覺得這個結論未必是真相,但應該也已經比較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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