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這話頭已經被景王世子打斷了,殿下為何要重新提起?


    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噤聲!”


    周雁秦噓聲打斷莫不敏的話,慵懶地半躺在軟榻上,感受到屋裏籠罩著的熱氣,半眯著眼睛,嘴裏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從寒風刺骨中緩過來,周雁秦覺得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沉默地立在身側的莫不敏,拍了拍小榻,示意他上來歇一會兒。


    “小明啊,大過年的,你也無需一步不離地跟著我,明日便出宮與家人團聚去吧!”


    “殿下是要趕我走?”莫不敏受傷地望著周雁秦的臉,生怕他下一刻就回答一句:是!


    “你倒是慣會誤解我的意思!”周雁秦冷嗤一聲,手指虛叩,沒好氣地敲在莫不敏的額頭之上。


    “過年本就是闔家團圓之時,你家雖遠在嘉興,但是兩位兄長卻在上京,你們兄弟團聚,也算是能過個好年!”


    說到這裏,周雁秦眉頭不自覺爬上了一抹愁色,孩子想家了!


    “不回去,思哥離家之時,正是我牙牙學語之時,我與他本就不親近,忘哥自來嫌棄我年紀小又身弱,也不願帶著我玩兒,我回去和他們相對無言,不如留在宮中,陪著殿下!”


    周雁秦看他的眸中不由得帶上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憐惜,“乖乖,哥疼你!”


    莫不敏任由他揉搓自己,聲音中帶著一絲控訴,“殿下還未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那個啊!”


    周雁秦慵懶地靠在榻上,“我不提,老爺子就會放棄了?他擺明要放過他的那些個兒子們,我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可是——”


    “沒有可是,老爺子是皇帝,他既然有了想法,事情的發生隻是早晚的問題而已,阿寶這次攔下了,總有下次。不如我來做這個好人,大過年的,老爺子開心,我的日子也跟著好過了不是?”


    周雁秦揉了揉莫不敏的頭頂,不在意地說道。


    “事情沒你想的那麽壞,你也無需陰謀論,這次不過是老爺子老了,心自然也就跟著軟了,他隻是想兒孫承歡膝下罷了!”


    周雁秦歎了口氣,英雄遲暮,也開始兒女情長起來了。


    隻是滿殿的忠臣兒孫,竟無一人能讀懂他的心,何嚐不可悲呢?


    “好了,勞累了一天了,回偏殿洗洗歇下吧!”


    周雁秦從思緒裏回過神兒,輕輕閉上了眼眸。


    趙變聽懂皇帝的意思,心中的驚喜久久不能平歇,他精神恍惚地回到住所,坐在院中,癡癡地盯著天空。


    “公子,咱們回屋吧!”康盛站在他身後良久,感覺著刺骨的寒風,心疼地說道。


    “康盛,我父王可以出來了,我又有家了!”


    趙變被打斷了思緒,也不惱,隻是呲著牙、笑咧咧地說道。


    “是,王爺好了,咱們也可以回家了!”康盛跟著笑道。


    多久沒見自家公子發自內心的笑了?如今猛的一看,竟然有些恍惚。


    馬車上,感覺到自家父王周身沉重的氣氛,趙啟有些害怕地縮進景王妃的懷裏,“阿娘,腿疼~”


    試圖賣慘以緩和現在的氣氛。


    趙景輕瞥了他一眼,雙臂抱胸,閉上了眼睛,發出沉重的一聲歎息,似乎想要眼不見為淨。


    景王妃與自家兒子對視了一眼,推了推他,去,跟你父王說句好話!


    趙啟抗拒地搖了搖頭,他不敢啊!


    可最終還是迫於景王妃的壓力,斯斯艾艾地湊了過去,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阿爹——”


    趙景睜開眸子,冷清地盯著他,趙啟的心瞬間跌到了穀底,完蛋了,是哄不好的那種完蛋!


    “阿爹,我錯了!”


    “錯在哪裏了?”


    趙景冷冽的眼神在他身上停頓了半晌,這才不急不慢地開口。


    “???我……我……我不該惹皇爺爺生氣!”他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愚蠢!”趙景冷冰冰地說道,“今天是什麽場合?大家都不敢接話,你是哪裏來的勇氣?”


    “我,我——”趙啟心中委屈,眼巴巴地看著自家父王,想要辯駁,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我看你就是被寵的無法無天了,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了,今日若不是你小叔叔出來為你解圍,這事兒還真不知道如何收場!”


    趙景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趙啟聽到這話,眼中一下子湧現出一片淚花,卻倔強地昂著頭,不願意讓它們凝聚成水珠掉落。


    “爺,啟兒畢竟還小,您今日這話說的是不是太重了些?”


    景王妃眉頭緊蹙,不讚同地說道。


    “他都九歲了,哪裏還小?平安像他這般大的時候,都能獨自一人討生活了,哪裏像他,還口無遮攔地到處為家裏惹禍。我如今尚且如履薄冰,他行事如何敢如此肆無忌憚?”


    趙景心煩意亂地看了趙啟一眼,這孩子怎麽這般不懂事,再如此荒唐下去,來日在朝堂上未必不能成為政敵攻訐自己的把柄!


    “我錯了阿爹,我以後再也不給您惹麻煩了!”


    趙景的語氣嚇壞了趙啟,他顫抖著聲音,哀求出聲。


    趙景歎了口氣,終究心中不忍,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頂,語重深長地說道:“望你謹記這次的教訓,下不為例!”


    “好——”


    一個好字剛出口,趙啟再也忍不住內心害怕的情緒,眼淚撲簌簌掉落下來,撲到趙景懷裏大哭出聲。


    景王妃本來在旁邊心疼地不得了,礙於自家爺的麵子,也不敢上前。


    直到看趙啟被自家王爺摟住,心中的不滿這才漸漸消退了!


    “阿爹,我明日想進宮感謝哥,小叔叔!可以嗎?”


    不知道哭了多久,馬車都已經停了下來,在下車之前,趙啟紅腫著眼睛,斯斯艾艾地懇求道。


    “我替你遞張帖子過去,你小叔叔忙,不一定有空見你!”


    趙景看他這副模樣,心中還是有些心疼的,轉頭對景王妃囑咐道:“回去給他熬個薑湯,喝下去暖暖身子。你也是,免得染了風寒!”


    “是,爺!”景王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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