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僅是宮廷樂師,又能如何?”男孩嘆氣,將頭輕輕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安撫般地蹭了蹭。“我隻願此生與師兄一起。”


    少年將手掌按在男孩的後腦勺上,拉過被子蓋好。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懷裏的孩子太小,又怎知亡國恨?


    兩人的寥寥數語,卡羅爾終於分辨出現在是什麽時期。外國大使,皇帝被軟禁,太後持政,應該是華國清朝的光緒年間,八國聯軍侵華前一兩年。


    華國的史書上詳盡的記載了八國聯軍侵華的歷史,當然,國外史書上的說法完全不一致。斯特林帝國的前身是m國,卡羅爾作為皇子對歷史不做過多的評判,畢竟已經過去六百多年了。現在讓他驚訝的是,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如果這是一場夢,太真實了。


    思絮瞬息一頓,精神震動,大量的信息侵入至靈魂深處。


    困住他的這個少年叫徐舒,字瑾瑜,十八歲,廣陵琴派傳人。師出名門,八歲的時候,家道中落,十三歲入宮成為一名樂師,熬了五年,終於升至正七品,行雲樂職。然而,當政的慈禧太後癡迷於戲曲,他堂堂一介廣陵琴派傳人隻能淪為戲子們的配樂師。


    與他同床共枕的男孩子叫徐陵,十四歲,是他出了五服的親戚,兩年前被家人送進宮。徐舒一見徐陵,便將他納入羽下,二人同為廣陵琴派後人,以師兄弟相稱,吃住都在一起,日久便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


    卡羅爾覺得他的靈魂處在一個很微妙的境地,應該屬於另一個人的記憶,一點點的滲透到他的靈魂裏,霸道地相融,使他無法抗拒,當融成一體後,他竟分不清自己是誰。


    他是徐舒,徐舒即是他。


    他們是一個人。


    黑暗中,記憶化成的光線束縛住他的靈魂,不計其數的光絲線入侵他的全身,很快形成了一個繭,發出微弱的光芒,他連抗拒的精力都消失了,迷迷糊糊中,他睜開眼睛,黑暗之中出現了一個光點,徐徐增強,光點越來越大,刺眼得讓他想流淚,卻什麽都流不出來,最後,他看到了一個身著華國古裝的長辮子少年。


    徐舒。


    辮子少年緩緩地走近他,微微地朝他一笑,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你……’


    卡羅爾想開口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睜睜地看著徐舒將手插進自己的心髒,身體貼近,最後——兩具精神體合二為一。


    ——————


    夜晚過得很快,一閉眼,一睜眼,天即大亮。


    徐舒和徐陵早早地起床,穿上樂師的正式禮服,去往樂部報導。因著太後宴請各國大使,又有宮廷專養的戲班子要唱幾場戲,樂師們早已準備妥當。


    徐舒與徐陵來得不算晚,卻還是遭了總管幾句重話。徐舒擋在徐陵身前,態度謙和地認錯,這才被放過。


    徐陵孩子脾氣,惱得鼓了腮梆子,官高一級壓死人,他們這些樂師無可奈何,除了賠不是,還能如何。


    太後愛聽戲,戲子唱的就是後來成為華國國粹的京劇。


    京劇的樂器主要分管弦樂和打擊樂。古琴是用不上的,所以堂堂廣陵琴派傳人,隻能彈月琴。都是琴不是?可此琴非彼琴,音樂相通,會古琴自然還會其它樂器,為不使自己人頭落地,徐舒很早就學會了妥協。


    宮中樂琴統一管理,徐舒從總管的手裏接過月琴,徐陵接過梆子,便隨眾樂師一起前往表演的宮殿。宮殿裏早就搭好台子,樂師與戲子們在後台,各就各位,太後與眾臣攜各國大使姍姍來遲。


    “咚咚咚,鏘鏘鏘……”開場一陣熱鬧的敲鑼打鼓,這戲正式開始了。


    花旦一上場,受到觀眾的一致好評。這新來的伶人,嬌俏柔美,不亞於女性的細嗓子,格外受寵。演一齣好戲,慈禧聽得滿意,招來太監,犒賞吩咐下去,陪在一旁的樂部官吏麵色誠惶誠恐,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金髮碧眼的外國大使可欣賞不來這咿咿呀呀的國粹,幾個懂華國語的,卻隻能粗淺的交談,哪聽得懂京劇裏拉長的詞句。很快有幾人就無聊得隻打嗬欠,更有人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徐舒坐在眾樂師之中,手中撥動琴弦,月琴不同於古琴,長相類似於琵琶,卻又完全區別於琵琶,它的音箱為滿圓形,琴脖短小,高音清脆悅耳,中音明亮,低音又豐滿。徐舒從古琴改彈月琴不過一年,技巧嫻熟,曲調把握得極好,這才脫穎而出,能進戲班子擔任月琴師一職。像徐陵,古琴師出身,隻落得個敲梆子的小角色。


    彈、撥、掃弦……


    台上的戲演到一段月琴獨奏之時,徐舒精神一振,撥彈出的曲子突然勢如破竹,震人心魂。


    昏昏欲睡的外國大使猛地驚醒,耳邊像炸開了般,不可思議的曲調鑽入耳中,靈魂都快被吸走了。


    深藏於徐舒身體裏的卡羅爾隻感到一波波強大的精神力以月琴為中心,呈扇形向外擴散,直擊觀眾席上的眾人。


    被精神力波及的人像被攝了魂般,雙眼呆滯,有個別人似乎抗不住精神力中的攻擊性,呼吸不暢。


    這是……


    卡羅爾震驚。


    這麽強的精神力,有三級以上吧?


    古人就有這麽強的精神力了?還是彈奏樂器體現,通過曲調音節進行精神攻擊!


    太不可思議了!


    兩魂一體,主體心中的憤怒、恨意、絕望如澎湃的浪濤洶湧,大清雖猶在,卻離亡國不遠矣。


    那群異色發眼的外國人,以槍炮敲開了大清的國門,鴉片迷霧襲卷整片中華大地,一群病秧子何談反侵略?看看這群當權者,卑恭屈膝地宴侍侵略者們,何其可悲?


    徐舒的琴音充滿了攻擊性,然而,再憤懣,他也無法以琴音殺人。


    一段獨奏琴聲結束,鑼鼓音又起,精神恍惚地觀眾一震,恢復了正常。


    數人滿臉疑惑,卻沒有發出質疑。花旦出色的嗓音吸走了人的注意力,太後喝了幾口茶,壓下了心頭的噁心感,隻當自己吃壞了肚子,回頭腹臆要好好敲打那些個禦廚。


    徐陵坐在徐舒的身後,停下敲梆後,微微探頭看向徐舒的手。隻見那彈撥琴弦的修長手指盡是血痕,血色染紅了琴弦,然而彈琴的手不曾顫抖,連停頓都無。


    束縛在徐舒靈魂深處的卡羅爾一陣唏噓。


    徐舒那亡國奴的悲憤引起了他的共鳴,未來世紀的人類,除卻亡國恨,最大的威脅卻是世界滅亡,人類滅絕。外星異獸對地球的侵略,又何嚐不似此時華國?


    十九世紀末科技不發達,人類還沒有探索到更多的星係,甚至有些人連自己生活在地球上都知之甚少,他們所生活的大陸,所在的國家,就是他們的所有。


    亡國不亞於滅世!


    而二十五世紀,人類的科技足夠發達,探索了幾大星係,更有能力駕駛飛船穿梭在茫茫宇宙之間,可是外星異獸入侵後,人類顯得那麽渺小,世界末日的降臨,打破了所有國家的界線,不管是華國人、m國人還是r國人,都是地球人,所有人類同仇敵愾,抵抗外星異獸,為人類爭取生活空間,留下物種,延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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