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碗裏的餃子,難以下咽。


    “聽見沒有!”老頭兒敲我的飯碗。


    我說,爸,我姐那個事兒,純粹是個意外,她不是……


    老頭的心平氣和立碼消失殆盡,橫眉立目地說,意外!那小子生生把她推下去,她流了產,你侄子就這麽沒了,叫意外?


    他不會推她的。


    你再也不可能有侄子了知道不知道?!


    什麽?我沒聽懂。


    你姐以前墮過胎,這次,又流了,她沒有可能再有孩子了!老太太沉痛地說。這都做了什麽孽啊,跟你現在這個姐夫的時候,流過一個。跟了油條,她自己偷偷流過倆,這些都瞞著我們。到如今,才知道!


    我手擎筷子,什麽也說不出了。縱然愛沒有錯,錯的是,有些事已經走到了盡頭,沒有迴旋餘地,一點fèng兒都沒留下。


    我不知道是怎麽從家裏走出來的,什麽不能承受的東西一次來全也就罷了,偏偏一點一點地繼續。他媽的有完沒完?!


    我在樓下抽了一包煙,才進了許然的房間。徐冉不在,她還不知道我這個痞子已經被徹底打敗了。許然側躺著,手裏拿著一本計算機書正看著。


    褪燒了麽?那書過陣子看你會死啊?我沖他說。


    他從書看向我,似乎等著我說什麽。我說不出。他笑著說,回來啦,痞子?


    心跟被搗了的蒜似的。我坐在他床邊。他看著我。我用手摸了摸他的頭,沒有那麽燙了。


    吃東西了麽?我問。


    姐熬的粥,我喝了。


    許然。我摸著他的臉叫他。


    啊?


    做一次。


    什麽?


    做一次。最後做一次。


    他怔怔地看著我,我注視著他,我們兩個都麵無表情。心底燃燒著的,是無盡地悲痛。他慢慢掀開了被子,露出光潔的身體,我楞著,他說,脫衣服啊痞子。


    我瘋狂地吻著他的全身的每一寸肌膚,他閉著眼睛。


    我瘋狂地抽送著,他閉著眼睛。


    我的眼淚狂飆出眼眶,他還是閉著眼睛。


    我躺在他身邊,他閉著眼睛。


    我穿上衣服走出去的時候,他還是閉著眼睛。


    我在門口猶豫著,隨即在屋裏‘哐’地把門關上。我才聽到從他躺著的床上爆發出一陣低啞的哭喊,我看著他流滿淚水的臉,我打開門,再次撞上,卻幾乎癱倒在門口。


    我再也沒有見過許然,他不在我家守候了,我們住得那麽近,我們卻連偶遇都沒有。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麽地想他。我情不自禁地跑到了那家pizza店對麵的咖啡廳,透過他看不到的玻璃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有一天,那個咖啡廳裏播著這樣一首歌:你在哪裏?這些年來如意不如意?


    還快樂?還單純?還美麗?


    時光如何對你?


    我在這裏人海中的一座島嶼


    很平靜風平浪靜


    隻除了深夜裏回憶會瘋狂來襲


    我很想你你知道嗎


    如果可以就讓我再見你


    美好微笑清澈眼睛


    好確定那次離隻毀了我一個而已


    我很想你聽見了嗎?


    這是唯一我無解的困境


    那些過去不肯過去


    不管我後來遇見多少人


    隻能嘆息


    都不是你


    我隻想愛你


    我哭了。我用手擋著兩隻眼睛,淚水還是從指fèng裏流了出來。


    我假裝讓生活平靜下來,定期回父母家看他們,和遲欣好久沒有拌過嘴了。我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其實,離開許然,才11天。


    我依舊和狐朋狗友出去飲酒作樂,隻是,我突然空虛了,以前,我覺得我沒追求,是個痞子。如今,我連痞子那點底蘊都沒有。


    我可能被什麽抽空了,原來,那一段感情,占了我體內的全部!


    程暉找過我一次,要我和許然和他一起吃個飯,我說我們沒空。他說,那就算了。我說,你好好做一番事業,該成家成家,反正你也不是同性戀。


    他沒說話。說,遲願,盡管你看不起我,我還得說,有些東西我是懷念的,很懷念。


    那你好好懷念。我說。


    我現在,不是也隻有懷念的份兒了麽。


    遲欣突然打電話,她說,油條要見我們。


    誰?


    油條!她保外就醫。


    我突然覺得什麽東西不對了。


    第18章


    和遲欣去油條家的路上,我專心致誌地開著車,遲欣不時地看我,我目不斜視。她忍了很久說,遲願,你怪我,對不對?


    你問這話,有意義嗎?我把她噎了回去。她不再說話了。


    也許我們,都有一個預感,不好的預感。


    油條居然在自己的別墅裏,保外就醫,說的好聽,無非是油條找了什麽渠道打著幌子把自己從監獄裏弄出來了。隻是,他什麽時候出來的?


    油條出門歡迎了我們。他清減了不少,肥油似的肚子小了很多。


    他把我們帶到了他家的茶室,據說當年這是專門為我姐弄的,我姐的臉色微微有些變,不過我們還是走了進去。油條淡定地坐下了,在一套像模像樣的茶具旁開始擺弄起茶道來,聽說這是從福建學來的。第一撥茶被他倒了,又滿上了一撥。然後說,來呀,喝。


    我們坐下。遲欣問,什麽時候出來的?


    有幾個月了吧?


    怎麽不通知我們?


    還沒到通知你們的時候,現在到了。他咧開嘴樂。


    你這話什麽意思?遲欣問,轉頭看了我一眼。


    監獄我蹲了,命根子也沒了,你還跟別人生了孩子,我越想越不對勁兒。出來後,我就忙活這些事兒來著。也算對得起我自己是不是?


    出來報仇來了?我說。


    沒錯。遲願你還是聰明。不過有點晚。我實話告訴你說,程暉撞車,你家被人搶,都是我找人幹的。你以為我把什麽都給了程暉了?我沒那麽傻!我的產業還大得狠,我還有的是錢,請得起人為我幹任何違法亂紀的事兒!程暉丫命大,那麽撞都沒撞死。你呢,你別美,我壓根兒就沒想過弄死你,不過,讓你高高興興地活著,那是沒門兒!


    他說罷笑得那叫一個開心,為自己的策劃樂著呢。


    你怎麽能這樣兒?!遲欣叫到。


    你還問我怎麽這樣?遲欣,你說,你嫁給我以後,心有一天在我這兒嗎?!那個慫貨好在哪兒?幾個錢就打發的主兒你就這麽念念不忘?你是噁心我呢還是噁心你自己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他媽的背著我,把我的孩子流了,還不止一次!你他媽的以為我不知道哪!他臉上的笑容沒了,悲痛欲絕!


    遲欣臉上陰晴不定,我想,她至少覺得對油條有點負疚感了。果然,過了一陣,她說,對不起。


    油條楞了一下,這大概是頭一次,遲欣跟他道歉。


    遲欣!你丫就牛吧。全天下人都欠了你的,你丫就牛吧你!


    我想起我把他的後代絕了,心裏比較後悔和鬱悶。我說,油條,那次事件是個意外,我沒有想那麽絕。


    他冷笑著看我說,你的事兒過會兒再說。


    遲欣,他接著對我姐,聽說你又懷了個孩子?後來突然沒了,是吧?


    遲欣看了我一眼。


    沒了好啊,這才公平嗎。你不要我的孩子,也不應該要其他人的,這才讓我心裏平衡啊你說是不是?那一推如何?立竿見影啊。


    什麽?我和遲欣同時驚了!


    是你找人推我姐!我大聲問。怪不得遲欣說有人推她,原來,真的有人。


    沒錯啊,聽說你姐還和人爭執著呢,一轉身,正好給一下。你說你遲欣,挺著個大肚子還跟人吵架。你不是這樣兒啊,不是裝高貴裝得韻事著呢嗎?啊哈哈……怎麽樣,你流了我的孩子,我也讓你流了其他人的,你沒什麽話說吧?


    遲欣的臉煞白!她的兩隻手緊緊扶著桌子角兒,生生地使勁。油條很滿意她的表現。


    於是,他又轉向了我。


    遲願,你斷了我命根子的事兒,我們也得算算。


    我說,那你上次不打死我?或者讓我絕了後? 以前常常有人跟我說,油條不是省油的燈,今天我算領會了,他可以一步步實現他的報復計劃,一個也不放過。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不過,我發現啊,你的命根子,不在你身上哪。他瞟著我的下身。


    什麽意思?


    你的命根子,是那個小子吧?


    什麽?!我一下躥起來!


    你為了他甩了程暉,為了他揍我要10個人上我,為了他聽說連命都不要了,為了他絕了我的後。這沒錯吧?


    你把他怎麽著了?他今天叫我來,顯然他已經進入了計劃。


    你不是為了他被人幹了報復我麽?我再給你機會報復啊?我要讓你知道,你的報復,隻會讓他更慘!


    他在哪兒?!我糾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抻起來。


    別急,急也沒用,急也來不及。他昨晚已經被我們弄來了!


    ‘我們’?我的血液全部湧上了大腦,好像要從任何空隙噴發出來,可整個腦袋沒有空隙。


    唉,我是沒這個能力啦,我那些兄弟也挺累的,不過,我不能置之不理呀,所以,我用了這個,他從旁邊拿起一根棍子,那上麵沾滿了血。


    我一拳打在他臉上,他哈哈大笑,指著我滿嘴是血地說,遲願!你看,差一步你就瘋了!


    他在哪兒?我的聲音已經劈了,我想我已經瘋了。


    怎麽樣?我這一係列活動不錯吧。人人有份,人人到位,哈哈哈。他在狂笑著。


    夠了!遲欣突然站起身對著油條。我隻跟你說一句話,我和李楊結婚一個月的時候,我發現懷了孕,懷孕時間已經將近兩個月了。


    油條的笑容僵在臉上。


    在和他結婚之前,我們還沒有上過床。


    油條的嘴角慢慢往下放。


    我本來想給你一個補償,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給你。誰知,你自己不要。


    油條癱在地上,徹底垮了,他不住地說,遲欣,你騙我,是不是,你騙我,是不是……


    遲欣哭了。


    我揪著他問,許然哪!


    地,下,室。


    第19章


    在那個陰暗有微微光亮的地下室,我看到了伏在地上的那個人,全身赤裸,滿身傷痕,他臉朝下地趴著,他的周圍有一灘血跡,是順著身上和大腿內側滑下來的。我撲過去跪在他身旁,抱起他,讓他的臉轉向我,青紫,鮮血,也在他的臉上。


    許……然……我叫著他的名字,聲音是啞的,因為和著奪眶的淚水。許然,睜眼啊,許然……我對不起你啊,許然。我一聲聲地叫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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