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


    今晚跨年了。


    欣姐回老家了,要等過完年才回來。


    陸北受了節目邀請,不過他沒去。


    “哥帶你放煙花去”


    陸北提著一個紅色的袋子,裝得滿滿的。


    “好”


    今晚格外的冷,林初九戴著帽子圍著圍巾都覺得很冷,手腳冰涼。


    陸北空著一手幫他暖著,“你手怎麽這麽涼,回去給你燉雞湯補補”


    兩人走著,天上飄著雪花,不一會衣服上就沾滿了。


    “陸哥,就在前麵那片空地吧”


    陸北放下袋子,拍拍身上的雪花,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


    林初九從袋子裏找到一把仙女棒。


    “陸哥,點這個”


    陸北拿著一支點燃,剛開始冒出小火花,接著一簇一簇的,劈裏啪啦的響著。


    在黑夜裏,在潔白的雪上,格外絢麗又純淨。


    陸北點燃林初九手裏仙女棒,林初九甩了一下,小火花閃落在雪上,像流星般,雖短暫停留,卻在心底留下了抹不去的記憶。


    “陸哥,它好漂亮啊”林初九眼睛亮晶晶的。


    “哥這還有更漂亮的”


    陸北從袋子裏翻出幾個滿地珍珠。


    林初九看著滿地珍珠,給它放在地上,不敢拿在手中。


    “陸哥,它好像鞭炮”


    陸北笑了笑,把打火機遞給林初九。


    “你點燃試試看”


    林初九點燃,迅速往後退了幾步,捂著耳朵。


    預料中的爆炸聲並沒有響,而是一串更大的火花衝出來,驅散了寒意。


    “咱們一起點兩個”


    兩人玩到最後,隻剩一根仙女棒了。


    “哥收拾垃圾,你繼續玩”


    林初九搖搖頭,和陸北一起撿。


    “快十二點了,到那時候再點”


    兩人撿完,蹲在台階下,哈著熱氣暖手。


    “十二點了”


    陸北點燃林初九手裏的仙女棒,城市裏的煙花也在空中綻開。


    “我喜歡你,林初九”


    各種顏色的花火交雜在一起,聲音轟鳴,都聽不清說話的聲音了。


    林初九隻看到陸北的嘴唇動了動,沒聽清他說什麽。


    “陸哥,你剛才說什麽?”


    林初九捂著一隻耳朵,貼近陸北。


    “我說,你上次送我的禮物密碼是什麽?”


    陸北岔開話題,上次林初九送了一個很複雜的箱子給他,裏麵隔層很多,但是最大的一個隔層他不知道密碼,打不開。


    “密碼就是你生日”


    陸北這個憨憨,所有人的生日都試了,就是沒有試自己的。


    “好”


    仙女棒熄滅,煙花聲還在繼續,好一會這場盛大的煙花才結束,周圍重歸安靜。


    “陸哥,回家啦”


    “好”


    說遺憾又慶幸,說慶幸又遺憾。


    遺憾的是那晚的告白他沒聽清。


    慶幸的也是那晚的告白他沒聽清。


    一月二十日。


    大寒。


    “陸哥,我穿好了”


    陸北送了林初九一件紅色毛衣,上麵有一個毛茸茸的小兔子圖案。


    “哥的眼光真好”陸北上下欣賞了一下,林初九皮膚本來就白,這回穿上紅的簡直不要太好看。


    “走吧,和哥一起回去過年”


    “好”


    陸北開了一輛紅色跑車。


    他愣說過年喜慶。


    “陸哥,我去超市買點禮物,你先回去幫奶奶張羅張羅”


    “別買了,哥那啥都不缺,隻缺你,你跟哥回去就行”


    “陸哥,我就買一點點,好不好?”林初九軟著聲音,滿眼懇求。


    陸北別過臉,不再看林初九的表情,語氣微鬆。


    “我跟你一起去買”


    “陸哥,我很快的”


    林初九拉著陸北的衣袖,聲音軟軟的,像在撒嬌般。


    陸北受不了了,“行行行,那你買好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咱們回去一起貼春聯和窗花”


    “好”


    陸北把林初九送到超市就先回去了。


    林初九看到車走遠,鬆了口氣。


    他感覺身體疼痛越來越劇烈了,剛才差點露餡了。


    深吸一口氣,林初九走進超市,買了一些小禮物。


    走出超市的時候,林初九感覺自己嘴裏一陣腥味,強忍著跑到一個公園。


    大家都在忙著買年貨,公園裏人影都看不到。


    東西灑落一地,林初九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地上的雪被染紅了,格外刺眼。


    淡淡的煙草味傳入鼻尖,林初九抬起頭,看清了麵前的人。


    “你為什麽不去醫院”


    楚易將東西撿了裝在袋子裏,放在一旁。


    他陪母親去買年貨的時候看到林初九匆忙跑過斑馬路,就跟著過來了。


    林初九直起身子,搖搖頭。


    “沒用的”


    鮮血順著唇角流到了駝色圍巾上。


    楚易用手掃去長凳上的雪,坐了下來。


    “要不要坐會?”


    林初九起身,坐在一旁。


    “謝謝”


    “我叫楚易”


    楚易看著身邊清瘦的男子,莫名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


    手摸向口袋,掏出了煙,點燃吸了一口,緩緩吐出。


    “來一支嗎?煙止痛”


    林初九愣了一瞬,接過煙,學著楚易的模樣,把煙頭含在嘴裏,用牙齒咬住煙頭。


    “幫我點一下煙,謝謝”


    楚易吸了一口,煙頭冒著火星,隨後貼了上去,兩人距離很近,煙頭也點著了。


    林初九吸了一口,嗆的直咳嗽,好一會才緩過來,將煙頭掐滅。


    “你沒聽過煙對煙,黴三天嗎?”


    楚易確實沒聽過。


    “抱歉”


    他隻是當時想到了那樣做,就做了。


    林初九笑了笑,臉色蒼白“看我把黴運吸走的份上,幫我個忙”


    他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忙。


    楚易反應過來了,不過並沒有拆穿。


    “好”


    “幫我把這堆年貨交給陸北,告訴他,我回家了”


    “好”


    林初九之所以會認識楚易,是因為之前奶奶給他看相冊的時候看到的楚易。


    也知道了楚易媽媽是陸北的幹媽。


    “謝謝你”


    “你保重”楚易提著年貨,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轉身離開了。


    生死有命。


    林初九擦去嘴角的血跡,扯下圍巾,錄了兩段視頻,設置了發送時間。


    一段發給欣姐,一段發給陸北。


    再見。


    ……


    楚易:


    陸北那天沒有等到林初九,等到了楚易。


    楚易把林初九買的東西交給了他。


    “他回家了”


    隻是離開的時候,他多說了一句。


    “他說祝你春節快樂”


    楚易也搞不懂這人,雖然他才見過林初九四次,但是他的模樣,身影卻深深的映在了腦海裏。


    他從未見過如此溫柔,又絕情的人。


    陸北:


    他那天就不該答應讓林初九去買年貨的。


    他找了林初九好久,直至楚易說了一句話。


    “他一直病著,你不知道麽?”


    沒人找到林初九的屍體。


    林初九留了筆記本給他,是之前找他要簽名的那本。


    上麵夾了一些小照片,還有一張信用卡,和一段文字。


    陸哥,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麽久。


    還有好好愛自己。


    那個密碼隔層裏,裝的是一個雪景球,和一個陸北模樣的小娃娃。


    欣姐:


    欣姐收到視頻的時候,她正在做年夜飯。


    他說他在櫃子裏放了一樣東西,讓欣姐回去的時候記著拿。


    他回家了。


    欣姐打了個視頻回去,無人接聽。


    問了陸北,都隻是一句話,他回家了。


    欣姐有些摸不著頭腦,林初九是孤兒,從他搬來這,她就把林初九當做孩子一樣對待。


    一直到她去林初九櫃子裏翻到那個信封的時候,信封裏的錢比以前多了一倍,在信封麵還畫著一個笑臉。


    欣姐捂著臉哭了。


    林初九那麽瘦,臉上經常沒有血色。


    她當時還是以為是吃得太少,所以每頓都加很多肉。


    原來,他瞞住了每一個人。


    蘇軟軟:


    蘇軟軟那天之後好久都沒有再去找林初九。


    直到她鼓起勇氣帶著胖丫去的時候,才發現那花店已經搬了。


    她不知道林初九去了哪。


    隻有最後一條消息,是林初九發給她的。


    再見。


    (生命的最後一百多天,我開了一間花房,種滿了鮮花。生命的最後幾十天,花房空了,便也不遺憾了。一百多天裏遇到太多溫暖的人,也迎來了死亡的浪漫。——來自讀者:用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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