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


    在戰場上空盤旋的烏鴉發出詭異的鳴叫,那聲音似乎在為底下堆成山的屍體哀悼,淒厲而又悲愴。


    無數具屍體平鋪在地麵上,它們有的身上如同刺蝟一般插著數量繁多的箭矢,箭尾的羽毛殘缺不堪,有的睜大了眼睛,眼睛中布滿了血絲,那猙獰的麵龐仿佛在訴說臨死前的不甘。


    殘破的旗幟胡亂的插在地上,明黃色的布料上紋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血液浸染了戰旗,金龍被血汙覆蓋,全身的金鱗化作血鱗,盡顯不祥。


    在烈陽的暴曬下,屍體散發著腐臭味,盡管這些天兵們曾作為仙人不染塵埃,但如今卻蓬頭滿麵,臉上盡是灰塵。


    蒼蠅在空中徘徊,肆無忌憚的在屍體上產卵繁殖,一條條惡心的蛆蟲就此誕生。


    血液在地上匯聚成了一條溪流,泥土被血水浸染為紅色,鐵鏽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著,無論是多麽大的風都無法將之吹散。


    身披金甲的天兵天將仍在戰鬥著,他們或拿起長槍,或拿起劍刃,在穿過小世界晶壁的破損處後,向前衝鋒與身披玄黑道袍的截教教徒們廝殺起來。


    司辰一行,在抵達戰場後被這場麵震撼到了,他們聽著遠方的廝殺時的叫喊聲,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聆聽著天空中烏鴉的哀鳴,自然而然的厭惡起這片戰場。


    四不相小心翼翼的移動著,他不停的掃視地麵,尋找著能落腳的地方,生怕自己不小心踩到血汙上。


    神獸們此刻必須隱秘行動,駕雲在天空中行駛固然不會擁有如此多的煩惱,但身形過於明顯,若是被天庭的人發現,他們這支奇兵自然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不過,盡管神獸們已經耐心十足的繞著遠路,盡全力避開天庭的神仙們,但他們時不時還是會被一些天兵發現。


    利爪撕破血肉,尖牙飽飲鮮血,神獸們由上天賜予的武器此刻派上了用場,他們以最原始,最為野性的方式,幹脆利落的撕碎了一切試圖阻攔他們的人。


    “快,他們在這兒!”


    隨著越來越多天庭的天兵們發現眾獸,他們迫不得已隻能陷入車輪戰中,一個個殺紅了眼,眼睛充血的天兵向著神獸們發起了臨死前的衝鋒。


    無論神獸們殺死了多少位天兵,對這道防線造成了多大的窟窿,都會很快的被源源不斷的如同螞蟻般的神仙們填補上。


    在殺死了不知多少神仙後,一股奇異的力量在神獸們身邊散開,天兵們全然不管自己仍處於戰場倒頭睡了過去。


    接著,這些戰士們一個接一個的做起了噩夢,他們哀嚎著,恐懼著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將自己活生生的掐死,又或者拿起自己心愛的兵器對著自己的胸口直愣愣的捅了下去。


    鮮血如泉,噴湧而出,這幅詭異的畫麵讓神獸們呆愣住,麵對這鬼神莫測的奇異手段,他們隻感覺一股寒意直衝天靈蓋,身心顫抖,恐懼不已。


    就在此時,一隻身形龐大,生有雙尾,黑白條紋的老虎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他眼中帶著恨意的看著死去的天兵們,道:


    “這群天庭的雜碎…真是怎麽殺也殺不幹淨!”


    “可惜了,我族那麽多的好兒郎啊,就這樣…就這樣被這群畜牲用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屠殺殆盡……”


    說著,這隻孟極在激動的情緒下流下了淚水,他抬起頭看向了遙遠的天邊,望向了處於三十六重天的淩霄寶殿。


    看著落淚的孟極,司辰莫名感到一絲哀傷,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道:“別傷心了,我們會幫你們把天庭趕走的。”


    聽到司辰的話,這黑白虎這才想起自己的身邊還有客人,他慌張的擦拭著眼淚,道:“不好意思,讓各位見笑了。”


    “我乃桃族孟極族長,雪桃,各位就是教主說的奇兵吧。”


    聞言,神獸們點了點頭,雪桃轉過身去,他用爪子指著天兵們衝過來的方向,道:“敵人來勢洶洶,陷入持久戰,我軍必不可勝。”


    “唯有斬首行動,方有一線生機。”


    “天庭為首的大將——太白兵主,就在那邊,各位千萬小心,那家夥雖然看上去是個慈祥的老頭子…下起手來,當真是狠毒萬分。”


    說著,雪桃展示了自己背上一條自左上到右下的巨大傷口,森森白骨就這樣從傷口處顯露出來,整齊劃一的斷口暗示了對方武器的鋒利。


    四不相取出自己隨身備好的傷藥遞給了雪桃,那是他閑時用自己身上的材料製作的,效果不亞於天上仙丹,甚至更勝一籌。


    雪桃感激的看了一眼四不相,他將傷藥收起,對著四不相拜了拜,道:“多謝多謝,有了這些藥,小夥子們就有救了。”


    “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了,萬一等久了,孩子們傷勢惡化了怎麽辦?”


    “那天庭不知搞的什麽陣法,如今,這小世界裏聚滿了屍體散發的血煞之氣。”


    “不行不行,得趕緊走了。”


    說完,雪桃如同一陣風一般向著遠方跑去,身形越來越小,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邊。


    在雪桃走後,神獸們也出發了,時辰通過數據分析發現了天庭防線的薄弱之處,他們抓住機會,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刺穿了防線。


    在又解決了一位天將以後,天祿看著層層包圍他們的天兵們,不屑道:“你們盡管來,來一個老子殺一個,來一雙老子殺一雙。”


    “直到把你們領頭的那個老東西逼出來,然後老子就會把他吃掉!”


    聽到天祿說要吃了對方,辟邪皺了皺眉,冷冷的說道:“天祿,別吃髒東西,肚子會不舒服的。”


    聞言,天祿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笑了笑道:“辟邪你說的對,那老東西不知道多髒,吃了絕對會鬧肚子的。”


    看著正在談笑的兩兄弟,天庭將士們感到一股赤裸裸的嘲諷,他們頓時怒上心頭,一股惡氣直逼腦門。


    就在將士們準備再一次發起衝鋒時,一柄金色的長劍劃破天空插進了大地,一道金色的身影隨後從空氣中浮現,他撿起長劍,道:


    “都停下,這幾位,由我來解決。”


    看著眼前白發長須,童顏鶴發,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爺爺,神獸們莫名感到一股威壓。


    那不速之客身穿鎧甲,甲麵上紋有白虎,手握長劍,劍身通體金黃仿若由黃金鑄造,上有兩字——長庚。


    整套裝束為這不速之客的氣質增添上肅殺之氣,儼然一副大將軍的形象。


    這老頭對著神獸們恭敬的行了一禮,手上的長劍變為拂塵,他笑嗬嗬道:“我乃太白金星李長庚。”


    “諸位若是願意歸順天庭,今日兩方也不必刀兵相見。”


    “陛下他心胸寬闊,惜才如金,不願諸位明珠蒙塵,若是諸位願棄暗投明,陛下他老人家說了,既往不咎。”


    “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老雜毛,要打就打,別磨磨唧唧的。”天祿擺出作戰姿態,不耐煩的說道。


    聞言,李長庚閉上眼,似乎很無奈的歎了口氣,道:“諸位既然不願歸順……”


    “雖然我是一個文官。”


    李長庚將手上的拂塵一揮,化作長劍,睜開眼,道:“但如今也隻能做過一場了!”


    說完,李長庚動若雷霆,以極快的速度閃到天祿身邊,對著天祿的眼睛劃出一劍,意圖直接弄瞎天祿。


    就在天祿的眼睛將要遭到重創時,司辰控製著自己的長劍堪堪擋下了這一擊。


    一擊不中,李長庚並不氣餒,他果斷的拉開距離,防止自己陷入神獸們的包圍,同時利用自己的速度優勢不停的騷擾。


    看著打的激烈的其他獸,四不相默默的拉開了距離,他明白自己身體脆弱,不添亂已是最大的幫助。


    時辰在一旁盡全力的觀察著李長庚的劍法,他發現這太白金星雖然是個文官,但每一劍都沒有多餘的動作,以最為高效的方式造成最大的殺傷力,這是極其經典的戰場殺伐之術。


    精準高效,身為天庭武神,李長庚的每一劍都貫徹著這個原則,每一次揮砍都直衝要害。


    眼睛,心髒,脖梗……神獸們一次又一次的躲過李長庚致命的攻擊,他們逐漸適應了對方的戰鬥節奏,開始變得遊刃有餘。


    辟邪率先展開了反擊,他在李長庚一劍砍向司辰腦袋時,突然改變戰鬥節奏,一個猛衝,揮舞著自己的利爪打向了李長庚的後背。


    太白金星立馬就發現了不對勁,他在空中調轉劍尖擋下了辟邪的爪子,就在他暗自鬆口氣時,辟邪直接張開嘴巴咬向了他的脖子。


    見狀,李長庚用盡力氣想要將辟邪的爪子彈開,然後再用長劍接下對方的撕咬,不過他終究是低估了神獸的力氣,任憑他怎麽用力辟邪的爪子也沒有向後退。


    李長庚的反抗不僅沒有作用,反而在爆發後,劍刃的勢頭不可避免的減弱,辟邪敏銳的抓住機會,直接加大力度,壓了過去。


    迫不得已,李長庚隻能棄車保帥,他在用劍卸了辟邪爪子一部分力後,迅速抽離防住了咬向自己脖子的攻擊。


    辟邪對此並不意外,他冷靜的用自己的爪子狠狠的給李長庚的後背來了一下。


    銳利帶有陰煞之氣的爪子直接刺穿李長庚的鎧甲,李長庚被他拍飛出去好遠,才勉強在空中穩住了身形。


    感受著背部深深的撕裂傷,李長庚調動法力企圖治愈自己,可那陰煞之氣豈會讓他得逞?


    那股力量如同附骨之疽不停的加深著李長庚後背的傷勢,他明白自己不能拖下去了,不然以負傷之軀麵對三隻貔貅的圍攻,自己必敗無疑。


    做好決策,李長庚開始動用底牌,他閉上眼睛,開始使用天帝從閘教秘法——以己心代天心那裏改過來的神通。


    閘教秘法乃是代天而言,借天之力,行天之道,故一言一行皆帶煌煌天威,如上天之旨意,不可阻擋。


    天帝受此啟發,天庭的秩序即是天道,麵對身犯天條者,使此秘法,將受天庭秩序之加持,以無上偉力維護秩序。


    李長庚懸浮於天,眼睛已化作金黃一片,他看著神獸們說道:“爾等凶獸,為虎作倀,助截教歹人行翻天之舉,罪當誅!”


    “請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助我討逆,誅殺惡賊!”


    話音剛落,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瞬間被烏雲籠罩。


    銀蛇狂舞,雷聲震天,一道道金黃色的雷霆在雲中穿行,黑雲滾滾,向著地麵壓來。


    李長庚手持靈篆,口誦真言,戰場中原本插在地上的仙劍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樣,騰空而起,它們匯聚在一起,隨後如同流水一般衝向神獸們。


    一道道天雷也在這時加入戰局,它們總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劈向眾獸的腦門。


    在這恐怖的招式中,時辰竭盡全力分析著從四麵八方湧過來的攻擊,他不停的發出信息,輔助其他獸躲避。


    不知多久過去,天空的烏雲散去了,李長庚緩緩的從空中降下,他看著身上僅有幾處損傷的神獸們麵露震驚,他想不明白眾獸是怎麽躲過去的。


    李長庚很快就收回了心思,他再次舉起長劍,殺了過去。


    貔貅兄弟兩兩組成120度的夾角將李長根包圍,他們配合默契,當有一獸攻擊時,其他兩個便負責牽製對手。


    麵對包圍,李長庚顯得遊刃有餘,他的劍總是在抵禦對手的攻擊後,順勢砍向一邊,一快一慢,盡顯大師風範。


    飛踢,直拳,閃躲,揮舞劍刃……李長庚使出畢生武藝,他拳腳並用,搭配著手中的利刃,冷靜地應對著九死一生的局勢。


    盡管李長庚已經使出渾身解數,但神獸們並沒有被他密集的攻勢打亂節奏。


    辟邪與天祿時而動用爪子,時而動用尖牙,互相掩護,襲殺李長庚,司辰則操控著劍刃,不時直戳李長庚的要害,壓縮著對方的生存空間。


    作為天仙三十一重天的李長庚已經幾乎完全免疫了司辰控製時間的本領,神獸們此時隻能加入這鐵與血的爭鬥中。


    廝殺許久,司辰與天祿分別處在李長庚的左,右後方,辟邪則直麵對手。


    突然,辟邪一個飛撲似要將李長庚壓倒,不過力道似乎有點大了,看那勢頭,他必然會從太白金星的頭頂之間越過去。


    李長庚見狀大喜,局勢僵持不下,如今對手出現了失誤,他自然要抓住機會一槌定音,徹底完殺對手。


    就在李長庚對著空中揮舞劍刃準備將辟邪開膛破肚時,四不相抓住機會,將他瞬移到天祿與司辰身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李長庚感到不妙,他正準備閃身回避,司辰便直接拉緩了他的時間,雖然效果僅有片刻,但那一瞬間的恍惚使得李長庚無力回天。


    天祿與司辰直接對著李長庚的腿拍了過去,三柄劍刃直戳心口、大腦、脖梗。


    麵對絕境,李長庚心一橫跳了起來,雖然他會遭到重創,但那三劍不會致命。


    對於太白金星的應對方法神獸們早有預料,就在李長庚跳起時,他猛然發現自己這一跳,向著自己撲來的辟邪正好會將他撲倒。


    “完了!”太白金星心生絕望,他閉上眼睛,似乎放棄了掙紮。


    接著,辟邪成功的將太白金星壓到了地上,他正準備一口解決對方,就突生變故,太白金星突然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了。


    “那個老東西去哪了?!”天祿看著空空如也的戰場,不解的大喊道。


    辟邪與司辰搖了搖頭,時辰則展開感知試圖查找對手的位置。


    小世界外,太白金星心有餘悸的看著自己身上的三個窟窿,他吐出一口鮮血,道:“還好學了這縱地金光……”


    “不然,吾命休矣!”


    “不過如此……陛下的計劃也就成功了。”


    太白金星剛說完,幾個穿著盔甲的天將便走了過來,他們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道:“報告大人,小世界的晶壁已經修複完畢。”


    “大陣已經啟動,方圓幾萬裏的血煞之氣都將湧入小世界。”


    “空間封鎖未被破壞,他們已經跑不出來了。”


    聽到屬下的匯報,太白金星滿意的捋了捋自己的白須,道:“如此,大局已定。”


    “陛下無憂矣~”


    小世界內,時辰在感知多次未果後,便放棄了,他看著傷的不輕的同伴們,道:“好了,天祿辟邪,你們去找四不相,先治療一下。”


    “我跟司辰去跟雪桃族長匯報好消息。”


    天祿與辟邪點了點頭,他們奔向遠方搜尋著躲得遠遠的四不相,司辰則跟時辰奔向桃族孟極的族地。


    等兩獸到達孟極一族族地時,眼前的場景讓他們震驚:孟極們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著似的,齊齊盤伏著身體,如同在對一位尊貴的客人行禮,又或者…在對一位帝王表示臣服。


    在所有孟極禮拜的方向上,一道身影坐在九龍輦上,那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目間彌漫著帝王之氣,眼神不怒自威。


    那人身穿明黃龍袍,袍上紋有金龍,分別紋在胸前,背後,左右兩肩,雙膝紋有雙龍,還有一條紋在內部,共九條,意為九五至尊。


    腳穿赤舄,赤色,重底,頭戴冕旒,上垂十二旒,貫玉九顆。


    這人見兩獸來了,站起身來,語氣充滿威嚴道:


    “既見天帝,為何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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