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很喜歡梅花。”


    正如厲劫所言,厲寒十分喜愛梅花,已經達到了癡迷的程度。


    他的家中有數不清的跟梅花有關的東西:梅花熏香,梅花桌子,繡梅花的衣服……


    厲寒還會做各種跟梅花有關的好吃的,像什麽梅花酒,梅花糖,梅花糕,梅花餅……


    同時厲寒在自家竹廬外的山坡上,種滿了梅樹。


    一到冬天,梅花盛開,漫山遍野的紅梅與鵝毛大雪交相輝映。


    一朵朵梅花隨風飄落在雪地上,使那潔白的大地染上了一抹血紅。


    厲寒喜歡在這個時候與厲劫一同在梅林裏散步,他們一同看那紅梅紛飛,白雪飄落。


    大雪中,厲寒躺在厲劫身上,一朵朵晶瑩的雪花飄落在他們的身上,那冰冷的寒意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聊天的興致。


    他們愉快的聊著一些有趣的話題,聊到盡興的時候,厲寒還會取出梅花酒跟厲劫小酌幾杯。


    “寒還很喜歡跟人交流,雖然部落裏的人總是躲著他,覺得他是個災星。”


    “同時,他們還會告誡自己的孩子,讓那些孩子不要跟我們來往。”


    “可有的孩子生來叛逆,不顧大人的勸告,執意要跟我們交往。”


    厲寒的竹廬外,幾個穿著獸皮衣服的小孩敲響了他家的竹門。


    “厲寒,我們來了!”


    厲寒帶著笑意給他們開門,同時招呼道:“你們來啦?快快快,請進。”


    孩子們一股腦的湧進廬內,猶如一群小雞回歸到母雞的身下。


    待孩子們全部進來,厲寒將門輕輕合上,同時取出梅花糖來招待孩子們。


    孩子們總是會將一哄而上,將糖果盡數拿光。


    他們迫不及待的將梅花糖吃下,靜靜品味,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分完糖後,一個女孩怯生生的看向厲寒腰間的梅花吊墜,從她渴求的目光中可以得知她想要那個梅花吊墜。


    厲寒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笑著將腰間的吊墜取下,輕輕的遞給了那個女孩。


    “給,送你了。”


    那女孩似乎有點受寵若驚,猶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將那個吊墜拿了過去。


    她仔細的端詳著那個吊墜,眼神中的喜悅似乎要溢出來了。


    過了良久,那個女孩緩緩的將頭抬起,小聲的道謝:“厲寒謝謝。”


    得到了感謝,厲寒笑得更開心了,他擺擺手,語氣輕快的說道:“不用謝,這種吊墜我有的是,如果你以後還想要,就再來找我。”


    “好了,既然大家都吃完糖了,我們出去玩吧。”


    厲寒說完,打開竹門,領著孩子們向門外走去。


    陽光下,厲劫躺在一棵梅樹的旁邊,舒舒服服的打著盹。


    孩子們一見到他就嚇的瑟瑟發抖,他們語氣顫抖的,異口同聲道:“是,是那隻狼……”


    孩子們向來害怕厲劫,因為從小他們便聽大人說:“你再不聽話,就讓那個災星的狼把你叼走。”


    小孩子是不經嚇的,長期以往的恐嚇,使得他們骨子裏帶著對厲劫深深的恐懼。


    厲寒看出了孩子們的恐懼,他輕聲安慰道:“別害怕,厲劫他很乖的,不會咬你們的。”


    說完,厲寒牽著一個小孩發抖的手,將之緩緩的放在了厲劫的頭上。


    那個孩子的手最終穩穩的落在了厲劫的頭頂上,厲劫感受到他的手,睜開眼,瞧了他一眼,隨後便閉上眼繼續睡覺。


    厲寒也在此時繼續安慰道:“你看,沒什麽事吧?”


    “現在,試著撫摸他吧。”


    那個孩子顫抖著緩緩的摸了起來,可很快,他的動作就不再顫抖。


    厲劫的毛手感真的很好,那個孩子開心的摸了起來。


    見領頭羊沒有出事,其他的孩子原本壓抑著的心重新開始跳動,他們緩緩的將自己的手放到了厲劫的身上,隨後輕輕撫摸起來。


    厲劫並沒有驅散他們,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在陽光中緩緩的打起了盹。


    厲寒看著這和諧的畫麵,笑了笑,隨後取出笛子吹奏起來,那笛聲悠揚而輕快。


    “可後來,來的孩子越來越少了,因為孩子們都長大了,懂得聽從大人的勸告了,他們不再與我們來往。”


    厲寒行走於部落中,周邊全是異樣的眼光,嫌惡,憎恨,還有其他數不清的惡意。


    厲寒對於這種目光已經免疫了,他現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以前的朋友身上。


    陽光下,長大的孩子們在討論著什麽,他們笑著,看起來快活無比。


    突然間,一個男孩指著一個女孩的腰間大聲說著什麽,那個女孩似乎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了,將腰間的什麽東西往地上一扔,頭也不回的走了。


    厲寒作為仙人,視力極佳,對於女孩到底扔了什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他當年送給女孩的吊墜。


    待那些青年走後,厲寒悄悄的走了上去,他將吊墜撿起,輕輕的吹走了上麵的灰。


    原本精致的吊墜被女孩這麽一摔,上麵多了幾道劃痕,厲寒沉默著將它收回囊中。


    “那天寒失魂落魄的回來了。”


    “他跟我說,我們跟他們緣分已盡,不必強求。”


    “可我總是看到他無言的站在離部落不遠處的小山上,遠遠的眺望著長大後的孩子們。”


    黃昏中,厲寒站在小山上,風將他的衣服吹起,使他看上去仙氣四溢。


    他的視線中,是歡笑著打鬧著的孩子們。


    注視良久,厲寒取出笛子吹奏起來,那笛聲悠揚淒清。


    厲劫明白他心情不好,用自己的大腦袋蹭了蹭厲寒的腿。


    他們就這樣相伴許久,直到太陽完全落山才回去。


    “不過,縱使大家都離開了,但仍然有一個孩子留了下來。”


    一位青年輕輕的敲響厲寒家的竹門。


    厲寒帶著笑意給他開了門,他們一見麵,便擁抱到一起。


    鬆開後,厲寒笑著說道:“明,你來了。”


    那青年也笑著回答了他。


    “我當然會來了,您還不請我進去嗎?”


    厲寒聽他這麽一說,連忙將門打得更開,同時做出一個歡迎的姿態,笑著說道:“那怎麽會?快快快,請進,請進。”


    等進到廬內,兩人在桌子麵前坐下。


    看著清冷的室內,明突然感歎道:“唉,當年大家一起來的時候,這裏是多熱鬧呀。”


    “現在卻是一片冷清。”


    厲寒給明與自己倒了一杯梅花酒,與明碰杯後,笑著說道:“大家都有苦衷,但明你,可千萬不要像他們一樣,留我孤寡一個呀。”


    明被他這麽一說,似乎有點憤怒,他站起身來,帶有怒意的說道:“怎麽會?當年您洞悉劫難,保住了我的腿,我怎麽會背您而去?”


    厲寒見他憤怒了,連忙起身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按回座位,同時陪笑道:“隻是說笑而已,明,你當然不會離開我啦。”


    聽他這麽一說,明才平靜下來,他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聊到盡興處便一同大笑起來。


    “可明他後來還是走了,而且比那些人更加決絕。”


    “那天,我陪寒還有他一同在山間漫步。”


    陽光灑在山間的小道上,將兩人一獸的影子拉的很長。


    他們邊走邊聊,彼此之間的氣氛輕鬆愉快。


    可突然間,一棵大樹發出幾聲哢嚓聲,莫名其妙的向著明倒去。


    厲寒本來準備出手相救,結果卻不小心踩到一個石子,倒在了地上。


    也許明生來就是要失去自己的腿的吧,雖然厲寒後麵救治了他,他也仍然成了一個瘸子。


    自那之後,明像是變了一個人,他不僅不會在其他人辱罵厲寒的時候阻止他們,反而會義憤填膺的加入。


    “對,就是那個災星還有他身邊的狼,害得我瘸了腿。”


    “他們不是仙人嗎?怎麽就治不好我的腿?”


    明不知道的是厲寒本來想找他,結果就聽到了明辱罵他的話。


    他沉默了,帶著厲劫無聲的出了部落。


    他站到熟悉的小山上,遠遠的眺望著曾經的朋友,看他激動的用手指著他家的方向跟人抱怨。


    在村落的背後,是猶如上天用血淚凝結而成的血紅的殘陽。


    那殘陽有一半已經落入地平線之下。


    昏黃的光線照耀在厲寒的身上,在沉默中,他取出自己的笛子演奏起來,那笛聲淒清而又孤獨。


    “那一次之後,寒便將自己的笛子封存,就算自己心愛的笛子落了灰,也沒有管。”


    司辰沉默著聽完這段故事,他評價道:“升米恩,鬥米仇。”


    厲劫點頭同意了他的說法,他繼續講述道:“失去了自己的朋友,寒潛心於修行之中。”


    “他同時也很關注於我的修煉,說是要給我找一本最好的功法。”


    “他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


    竹廬內,厲劫閉著眼,安靜的趴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梅花的芬芳。


    厲寒在這個時候推門而入,他看上去情緒激動,眉宇間彌漫著喜悅。


    “厲劫,你看我拿到了什麽?”


    厲劫睜開眼,抬起頭看向厲寒,隻見厲寒的手中握著一卷卷軸,上書兩個大字:《道經》。


    見厲劫看了過來,厲寒揚了揚手中的卷軸,從他那得意洋洋的神態,不難想出那是什麽了不得的寶物。


    事實也正是如此,厲寒將卷軸拉開,鋪到厲劫身前。


    卷軸上是一段段經文,每一句都微言大義,字字珠璣,使人看了之後,對天地之間的大道的理解似乎變得更深了。


    厲劫一邊閱覽經文,一邊用驚疑的眼光打量著厲寒,那眼神似乎在說:“你從哪搞來的這麽好的東西?”


    厲寒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將卷軸合起,放於桌麵,笑著說道:“這《道經》乃是道德天尊的傳世之作。”


    “你應該很好奇我是從哪拿到的。”


    “我告訴你,我是在一場考核中獲得的。”


    厲寒說著,靠近了厲劫,隨後自然而然的躺到厲劫的身上。


    “你有所不知,剛剛我出去後,遇到了一個老神仙。”


    “他說什麽,天庭為網羅天下英傑,補充新鮮血液,要在自己管轄的區域內,對所有適齡者進行考核。”


    “我也在其中,那場考核是關於天資品性的。”


    “我輕鬆的通過了,不僅如此,還奪得了頭籌。”


    “他們說我以五百之壽抵達得道境,乃不世出的奇才,還說什麽二十年之後他們會重新考核,到時的第一名將會成為閘教的內門弟子。”


    “我對閘教什麽的沒興趣,但他們為了鼓勵我,還是給了我這本《道經》作為獎勵。”


    厲寒說著歎了口氣,他站起身來,將桌子上的《道經》重新拿回手中。


    “唉,可惜的是,他們給的是本殘篇,隻有到人仙的部分,在往上的就沒有了。”


    “不然的話,這本《道經》就是通天之路。”


    厲寒重新看向厲劫,卻發現厲劫的臉上滿是疑惑。


    厲劫隨後問出了一個讓他想不到的問題。


    “寒,道德天尊是誰呀?”


    厲寒似乎被他雷到了,身形踉蹌了一下。


    他很快穩住身子,一臉無奈的說道:“你不知道?那我豈不是在對牛彈琴?”


    “算了,那我就給你介紹一下。”


    “我給你講,天地間本來隻有天,地二道,沒有所謂的人道。”


    “那人道是怎麽來的呢?你別驚訝,那人道是道德天尊的道,是他所開辟出來,隨後才傳播於天地的大道。”


    “這人道即是眾生,道德天尊所願即為眾生幸福。”


    “所以他創煉丹之法,用以救治蒼生。”


    “除此之外,道德天尊見眾生苦於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便寫下一篇又一篇的功法,將之傳至世間。”


    “而這《道經》便是其中鼎鼎有名的一部法訣,乃是最正宗的道門玄功。”


    厲劫這下才明白厲寒手中的經文到底有多麽珍貴,他小心翼翼的從厲寒的手中接過《道經》,生怕一個不小心經文就毀了。


    厲寒對他的態度很滿意,但他依然一臉嚴肅道:“厲劫,我厲寒是個野狐禪,但你一定要認真修行這部功法。”


    “你的天資很高,有了這部法訣的加持,不日便能抵達人仙。”


    厲劫回憶到這,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同意厲寒的說法。


    他繼續講述道:“那之後,正如寒所言,我很快便成了人仙。”


    天空中,烏雲密布,上蒼似乎在發泄自己的憤怒,一道道驚雷在烏雲中閃過。


    在烏雲下,厲劫傲然看向天空,他已經準備好麵對雷劫。


    九道雷劫之後,厲劫無力的趴到了地上,厲寒快步走上前觀察起厲劫的身體情況。


    就在這時,厲劫的身軀開始變化,逐漸化作了人形。


    厲劫化作的模樣讓厲寒心中一驚,可隨後,他又忽而大笑。


    “小狼,你怎麽長得跟我一模一樣?”


    誠如厲寒所言,厲劫化形後的身體簡直是跟他從一個模子裏麵刻出來的。


    除了眉宇間比他多一份傲氣之外,他們看上去宛如一人。


    厲寒對此調笑道:“小狼,你這一副樣子以後出去,別人會說你是我兒子的。”


    “哈哈哈,那我以後便是你的阿爹了。”


    厲劫並沒有回答他,他已變回狼身,同時親昵地蹭了蹭厲寒的手,他並不在意自己到底長什麽樣,他隻想跟厲寒待在一起。


    厲寒緩緩的撫摸著他的頭,一人一獸,靜坐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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