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暉播撒在大地上,為萬物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


    彩雲山脈中,辟邪孤單的走著,夕陽的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他不知道要走向何方。


    自從上一次偶然遇到天祿司辰,他便成了這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小辰又失憶了,看來他又過度使用自己的能力,卻耗盡了儲存的時間,隻能用自己的過去來償還,以前也有過,沒事的辟邪,沒事的。”


    “可是為什麽……天祿也把我忘了呢?”


    辟邪就這麽失魂落魄的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天空中,則是一片赤紅色的晚霞,那顏色與辟邪別無二致,但不知為何晚霞的顏色似乎正在漸漸變紅,最終變成如血一般的紅。


    遠方,群鴉鳴叫,他們不約而同的向著一個方向飛去,辟邪聽見它們的叫聲,抬起頭看了過去。


    “他們都往那棵樹上飛,那棵樹上都是鳥巢,還有其他的烏鴉,原來如此,那是他們的家,夕陽時分,的確到了回家的時候了。”


    “可是,我的家又在哪裏呢?”


    辟邪感到心口隱隱作痛,朦朧的光線中,辟邪的身影搖搖晃晃的,似乎象征著主人搖擺不定的內心。


    他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彩雲山脈中亂晃,他隻是在走著,沒有任何目的,他隻是單覺得自己不能停下來。


    他很快走入一片森林中,縱使當時其實有兩種選擇,一邊是黑暗無光的森林,一邊是灑滿落日餘暉的小道。


    可他仍然選擇了森林,不知為何在黑暗中,他竟感到一絲安心。


    森林裏,清風和煦,辟邪穿行於一道道樹的陰影之中,一次次從陰影中出現,又一次次的遁入陰影,仿佛他在光明與黑暗中掙紮,就不知到底應該選擇何方。


    “這裏,難道是?!”


    周圍的情景,對於辟邪來說,有一股異樣的熟悉,他順應著記憶中的方向向森林的深處跑去。


    “不會錯的,這條小道!”


    雖然周圍的情景已然改變,早已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但他對於這裏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好像他從未離開過一樣。


    最終他見到了自己一直追尋的東西,那是一個前麵是小溪,左右兩邊為森林的洞穴。


    “果然……”


    看見洞穴,辟邪欣喜若狂,他不自覺的流出兩行清淚,他跑向了洞穴。


    “天祿,小辰,江江,大個兒,我……回來了!”


    辟邪像是在報菜名一樣,飛快的說出來幾個名字,但能回應他的隻有那無聲的黑暗。


    他愣住了,久久才回過神來。


    “沒錯,他們都……不在了。”


    他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麽,他回想起了這個自己不願麵對的現實。


    他沉默的走進洞穴,不知為何,明明這裏是自己的家,可他卻感到一股陌生感。


    明明周圍的一切都如自己離開時的模樣,可他卻覺得一切都變了。


    辟邪在山洞中來回踱步,不一會兒,他便發現自己全身是灰。


    “看來,自動清潔的陣法已經失效了,也是,我們都離開這麽久了,就像小辰說的‘山川易形,陣法自毀’。”


    他無言的從身上拿出雞毛撣子,準備開始打掃。


    第一個被清理的,是他們的儲物架。


    辟邪將地上的混沌的水盆撿起放歸原處。


    “這次又是誰把大個兒的水盆打翻了,小辰,還是天祿?我不是跟他們說了嗎?大個兒沒有眼睛,看不見,隻有我們把水盆放在一個固定的位置,她才能找到喝到水。”


    “水盆這樣落到地上,大個兒找不到水喝,應該會很著急吧。”


    他思緒飛速流轉,手上的動作卻是一刻沒停。


    他看向水盆旁邊的位置,那裏原本應該放著天祿應急用的金球球,如今卻空無一物。


    “天祿,我不是說了嗎?那些金球球隻有在找不到東西的時候才能吃。”


    可沒有任何獸回應他。


    “沒聲音?對了,今天輪到他出去找吃的了,不可能是他吃的,難道是小辰?”


    他回頭掃視一眼,想尋找司辰,這才發覺洞裏已空無一獸,除了他自己,他終於回想起自己不敢麵對的現實。


    他低下頭來,自嘲的笑了笑。


    “我到底在幹什麽呢?我應該記得的……他們,都不在了,不是嗎?。”


    他繼續打掃起來,這次到了儲物架的第二層,右邊,一個金色的圓形如同太陽一般的器物就這麽擺著。


    那東西通體散發著溫暖的氣息,讓人仿佛沐浴在陽光之下。


    周身則布滿一道道流暢的花紋,共同組成了一隻張開翅膀的三足金烏的樣子,金烏的樣子栩栩如生,看上去似乎下一秒就要展翅高飛。


    “這不是星火嗎,為什麽會放在這裏?我記得小辰送給江江的時候,她可高興了,將禮物抱在懷裏久久不肯鬆手。”


    “她明明那麽愛護的,從來不讓它離開自己,怎麽可能會放在這裏?又怎麽可能讓它上麵落了灰?”


    看著星火頂部厚厚的灰,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獸使用過它了。


    雖然感到不解,但辟邪還是將星火仔細的擦了一遍,確認了上麵已經沒有任何灰塵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回原位。


    “接下來就是小辰的黃銅礦了,也不知道他當初怎麽想的,明明那麽重的東西,卻非要放在第二層,自己又搬不動,還是需要我幫忙,他這樣子怎麽讓我相信他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他回想起當初司辰不服氣的把黃銅礦用力的提起放在了第二層,就在他用盡全身力氣成功把一塊黃銅礦搬上第二層之時,他好像勝利了一樣,歡呼雀躍,可能他看到底下的幾十塊黃銅礦時,卻又突然啞了聲。


    辟邪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幫助他一塊塊把黃銅礦放上去,動作輕鬆自在毫不費力,最終辟邪摸了摸司辰的頭就走了,留下了失魂落魄不知在想什麽的司辰。


    “他當時估計在想,自己真沒用,連這個都需要我幫忙。”


    “真是傻弟弟,哥哥幫助弟弟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可他怎麽總是覺得我幫了他就好像他虧欠了我一樣,又總是覺得什麽事都得自己做,不管自己能不能辦到,就是不能給我添麻煩。”


    回憶起過去的點點滴滴,辟邪開心的笑了。


    最終他打掃了自己原本放惡靈的地方,理所當然的,如今那裏空無一物。


    “除了江江的,大家都沒有東西吃了,先去把天祿,小辰要吃的找一下,大個兒的水很好找,前麵的小溪有的是。”


    “我的惡靈倒是不用急,最近惡靈很多,怎麽吃都吃不完。”


    辟邪習慣性的做著安排,對著儲物架一番指指點點,條理清晰的做出了計劃。


    他再次回頭看去,想召集眾獸開始屯糧,可山洞中跟上次看到的一樣,隻有他一隻獸,除此之外,也許還有無邊的黑暗。


    他再一次沉默了,他感到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他不想呆在這裏了,明明這個洞穴是那樣的小,但他覺得這個洞穴太大,太空了。


    他緩緩的走出洞內,可他剛剛走出洞口,準備回到森林中,卻突然感覺腳上似乎有千鈞的重負,讓他踏不出離開的那一步。


    不知從何時起,天邊的殘陽已被一輪破損的殘月所替代,月光皎潔的鋪灑在洞口的石頭上,如同一匹輕薄的柔紗。


    辟邪久久的凝望著月亮,他感到那輪殘月,就好像自己破碎的內心,正在逐漸的消亡,被黑暗一點點吞噬。


    “大家都說,月亮會指引你的前路,那月亮啊,我的前路在何方呢?”


    辟邪對月發問,他好像在問那月亮,但他好像又是在問他自己。


    月亮自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他就這麽靜靜的看著月亮一步步的升起,孤獨的高懸於天空之上,周邊隻有靜靜的星河以及一閃一閃的明星。


    不知過了多久,他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了一道聲音。


    “辟邪,又到了你的生日了,我,你的弟弟,司辰祝你生日快樂!”


    “今天是你度過的,呃,第多少個生日來著?我有點數不清了,我們好像一起度過了好多好多好多個生日了。”


    “想知道今年我們一起擁有過什麽美好回憶嗎?那就去找我吧,我已經學會拍照了,我會把那些照片以及那些美好回憶一一給你看的。”


    聽到耳邊傳來的熟悉聲音,辟邪愣住了。


    他感知了一下時間。


    “4月5日,00:01”


    “原來,又到了這個時候嗎?”


    他回想起了那個時候,那個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生日。


    (回憶)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司辰興衝衝找來他跟天祿,激動的說道。


    “天祿,辟邪,我聽表表說今天是一個大日子,他說今天是我們的生日,就是我們破殼的那一天。”


    “他還說這象征著我們已經度過了一年,已經長大一歲了,需要好好的慶祝。”


    “所以我準備了幾個禮物給你們。”


    說完,司辰往自己的胸毛裏一掏,獻寶似的拿出了幾個銀白色的球球。


    “鏘鏘!天祿這是這幾天我在好遠好遠的地方發現的,因為長得就像金球球,卻是銀色的,所以我管他叫銀球球,銀球球可好吃了,天祿,你快嚐一下。”


    “好耶!是銀球球。”天祿眼中冒星,沒等司辰把手中的銀球球給他,直接一口吞掉了司辰的爪子還有上麵的銀球球。


    “天祿你這麽著急幹嘛嗎,著急想吃的話,等我給你就是了,幹嘛咬我的爪子嘛?”


    司辰揉了揉被天路咬到的爪子,沒好氣的抱怨道。


    天祿則嘿嘿一笑,一把抱住了司辰說道:“銀球球好好吃,你能帶給我吃,小辰你最好了。”


    隨後他跟司辰對視一眼,希冀的說道:“所以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司辰也抱住了他,開口說道:“哼!就算你這麽誇我,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雖然他嘴上是這麽說的,但他無意間翹起了嘴角暴露了他真實的想法。


    天祿自然也看到了,他明白司辰已經原諒他了。


    抱了一會兒,司辰開口說道:“好了,以後每一個生日,我們就一起去吃一種新的好吃的,隻要一直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們會吃過世界上所有的好吃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小辰,哥哥我一定會帶你吃遍世界上的山珍海味的。”


    天祿拍了拍胸脯保證道。


    但他很快又用期盼的眼光看向司辰,開口詢問道:“那個小辰,銀球球就這麽點嗎?我還想吃。”


    “怎麽可能就這麽點,我在那裏發現了好多好多,可是我帶不回那麽多,就隻帶了這幾個,先回來給你嚐一嚐,中午的時候我們就去那去那裏吃個夠。”


    “好耶!”天祿開心的跳了起來。


    這時司辰看向了一旁的辟邪,開口說道:“辟邪,我知道你並不在意好吃的,所以我給你準備了這個。”


    司辰打了個響指,一道銀色的光飛進了辟邪腦中。


    還沒等他去感受有什麽不同的時候,司辰開口說道:“有了這個,你可以隨時隨地的感受現在幾點了,就不需要一直看太陽了。”


    “我知道那些太陽跟有毛病一樣,有時候早,有時候晚,還有的時候一直不出現,你一直苦惱於沒法確定當前準確的時間進行安排。”


    “所以我就給你準備了這個,這樣你就不用依賴那些太陽了。”


    “當然,你可能會下意識的看太陽忘記了這個功能,但我不介意哦,隻要能幫到你就行了,你用不用是你的事。”


    辟邪隨後感應了時間。


    “現在是10:56”


    辟邪抬頭看了一眼東北方的太陽,太陽果然已經差不多快到天空的正中間了,與自己感知到的時間一模一樣。


    就在他驗證能力的時候,司辰繼續說道:“當然了,我給你的禮物怎麽可能就這麽點,你等會,還有驚喜哦。”


    司辰說完,辟邪腦海中出現一道聲音。


    “辟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你的弟弟司辰,祝你生日快樂!”


    “怎麽樣?你聽到了嗎?辟邪。”司辰焦急的問道,他可是為了這個準備了好久。


    “謝謝,小辰,我很喜歡。”辟邪原本像是被雪覆蓋的冷若冰霜的臉,此刻像是雪被融化了一樣,出現了幾分笑意。


    “你喜歡就好,以後啊,遇到什麽事我就把這段語音修改一下,一句一句的增加,記錄下我們冒險的每一個腳步。”


    天祿聽著他們兩隻獸的對話,感到十分好奇,問道:“小辰,辟邪,你們在說什麽呀?什麽聽到沒有,裏麵剛剛沒有任何聲音,辟邪你怎麽說聽到了。”


    司辰便把事情解釋了一遍,聽後天祿卻著急了,不滿的說道:“哼!那我為什麽沒有,我也想要弟弟祝我生日快樂。”


    “這不是能來得及給你加嗎,給你。”


    同樣的一道銀白色的飛入了天祿的腦袋中,他也聽到了司辰的聲音。


    “天祿,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你的弟弟司辰,祝你生日快樂!”


    聽到司辰的祝福,天祿開心的笑了。


    然後他就聽到司辰說道:“不過我不會一句一句修改修改這段錄音。”


    天祿頓時就不開心了,開口說道:“為什麽,我也想要這樣一段一段的記錄下我們的冒險。”


    “笨,我都說了,哪天我們一起吃好吃的,我一天都會陪著你啊,你有什麽想聽的,想看的,我跟你說不就是了嗎,幹嘛那麽麻煩,一段一段的改,你知不知道,那樣修改起來很麻煩的。”


    “啊,也對哦,那就這樣吧。”天祿又開心了,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好了,說這麽多我都餓了,小辰我們就一起去吃銀球球吧。”


    “好啊,我們走吧!”


    就在他們興致衝衝想要出發的時候,辟邪叫住了他們。


    “等一下天祿,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啊?”天祿回過頭看向辟邪,問道。


    “既然小辰送了我們這麽多禮物,我們是不是應該回禮。”辟邪一臉嚴肅的說道。


    “對哦。”天祿若有所思的說道。


    隨後他看向身旁的司辰,問道:“小辰你想要什麽禮物,跟我說,我一定會送給你的。”


    “我想要什麽禮物?不用啊,我想要的你們已經給我了。”司辰笑盈盈的回答道。


    “啊,我們已經給你了?”天祿疑惑不解的看向司辰問道。


    “我想要的就是你們一直陪著我呀,而你們現在不就陪著我嗎?”


    說完,他伸出一隻爪子,其他兩獸心領神會也伸出了自己的爪子。


    他們齊聲說道:“兄弟。”


    “永遠。”


    “不分離。”


    說完,他們開心的笑了起來,隨後便一起踏上了去尋找銀球球的路。


    ……


    回到山洞中,辟邪腦海中不停的響起司辰的話。


    “辟邪,我說一整年了,你也別防著江江了,江江是個好獸,我保證,而且她真的很暖和,跟她一起睡很舒服,你就接受她吧。”


    “辟邪,大個兒的力氣真的好大,她到底是怎麽做到一拳打碎石頭的呀,真的好好奇,可惜她聽不見,也說不了話,不然真想問問她。”


    “辟邪,我們今天住進新家了,整個洞穴都是我跟大個兒一起擴建的,我厲害吧,我還把洞穴加固了一下,以後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就可以永遠住在這裏了。”


    “辟邪,金十他懂的可多了,我們成好朋友了呢,等我把星火做好,我們就放了他,好嗎?”


    “辟邪,你也別難過了,江江她隻是睡著了,她會醒過來的,我保證,再說了,我們還得去找大個兒呢,你也就別偷偷傷心了,振作起來。”


    “辟邪……”


    ……


    ……


    無盡的話語將辟邪淹沒,他回想起了曾經快樂的點點滴滴,不禁哭了起來。


    他想家了。


    “家……家……我的家在哪呢?”


    “那些天庭的雜碎,為什麽?為什麽?”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洞穴裏麵,這是唯一能給他安全感的東西了。


    辟邪撫摸著洞穴的牆壁,在黑暗中雖然看不真切,但辟邪記得這裏有一幅他們的全家圖。


    那是司辰在搬到新家後,讓表表把照片投影到牆壁上,一點一點的刻下來的,他刻了好久,才把它刻好。


    “這個圖案是江江,這個圖案是大個兒……”


    辟邪仔細的辨別是每一隻獸,最終,他摸到了自己。


    腦海中他已經回想起了那個畫麵,所有獸都笑著,他跟他們緊緊的靠在一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突然嫉妒了,他突然嫉妒起曾經幸福的自己,因為那時的自己仍然擁有著家。


    辟邪默默的流淚,他突然感到很困。


    他趴到地上,回想著畫麵中自己的方位,然後將自己挪到了那裏,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畫麵之中,他又一次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了。


    “天祿小辰,過來吃飯。”


    在睡夢中,他不自覺的說起了夢話。


    夜晚靜悄悄的,隻有明月孤懸在空中,辟邪微笑著,似乎夢到了什麽美好的東西。


    他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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