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問什麽?”兩兩的手心不停的冒著細汗,可是她表麵很鎮定。


    在不知道季流北接下來要說什麽之前,她不想因為自亂陣腳而出什麽洋相。


    “我想問你……”季流北頓了一下,他轉過臉來對上了兩兩的目光,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我想問你,三年前你說的喜歡,我現在接受,還來得及嗎?”


    他的目光那麽誠懇,語氣那麽篤定,兩兩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有說“來不及了”的退路。她隻是惶恐,隻是驚訝,這兩種情緒不停的在她體內拉扯著、衝撞著,讓她本該有的那一點點小驚喜,也沒有了絲毫立足之地。


    她記得,哪怕這三年來她不停的提醒自己忘了,可她依舊記得,三年之前她離開的時候,曾孤勇的對季流北說過:“我喜歡你。”


    兩兩認識季流北的時候,季流北是季流北,可她還不是秦兩兩,她是連城孤兒院像雜糙一樣的存在,那個時候,她叫小麥。


    季流北一直都是他們孤兒院裏最特別的孩子。他是半途而來的空降兵,與兩兩他們這些身世不明的孩子不一樣,他知道自己姓什麽,叫什麽。


    比起其他孩子,季流北的年紀也是最大的。


    兩兩那個時候也挺特別的,同齡的小孩子都越長越高、越長越壯,隻有她人如其名,越長越像孤兒院後麵那方麥田裏的小麥一樣,枯黃幹癟。


    弱小的存在不論在什麽樣的環境裏都逃不了被排擠的命運。哪怕周圍的人與她一樣,從開始就是被拋棄的弱者,可弱者之中也要分出三六九等,分出弱中之弱。


    可憐之人,也必有可恨之處。


    季流北出現之前,兩兩一直都被院裏的其他小朋友欺負著。


    季流北出現之後,兩兩也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與他保持著距離。


    刺蝟,是不會主動擁抱誰的。他們,都是刺蝟。


    若不是那次,季流北親眼目睹了兩兩被院裏的小男生追趕著不慎掉下了泳池,他也不會知道,這個地方也存在善惡不公。


    季流北救下了兩兩之後,從此都把瘦弱的兩兩藏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盡管,他的羽翼也是傷痕累累,可是於她,那是遮風擋雨最好的屏障。


    有了季流北的秦兩兩,再也不會在深夜夢回之時哭的淚流滿麵感嘆生命的不公。有時候,她甚至會想,是因為她世界有了裂痕,季流北這束陽光才得以照進來。


    那幾年裏,他們相互取暖,相依為命。


    對於兩兩而言,季流北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一切。


    -----?----


    兩兩十歲那年,父親秦遠山把她帶回了秦家。那次分別之後,兩兩再也沒有見過季流北。


    重逢,已是是十三年後。


    重逢之後的秦兩兩,再不是當年那個枯黃幹癟到好像永遠無法長開的小姑娘。


    雖然這十三年來,她在秦家生活的也不容易,但是兩兩的性格並沒有因為這些不公的待遇而變得扭曲。


    當時她正在讀大學,因為漂亮又開朗,追求她的男生時常將女生宿舍圍得水泄不通。她是連大最受歡迎的一枝花。


    季流北也不差。


    他大學一畢業,就去國外做了兩年交換生,回國之後,憑著優秀的表現順利的成為了著名律師秦遠山的第一個關門弟子。


    即使隔著十三年的時間差,可是兩兩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當年疼她護她的阿北哥哥。但是,季流北似乎一點都不記得她了。


    秦遠山把季流北帶回家的那個春節,秦一剛好回國。


    英俊帥氣的季流北讓情竇初開的秦一瞬間動了心,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秦一為了能和季流北有更多的時間相處,甚至不惜放棄了國外工作的機會。季流北也並不抗拒秦一那般顯而易見的好感,他們兩個人越走越近。雖然一直沒有正式交往,可是在外人眼裏,他們就是一對。


    從小到大,兩兩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了被秦一搶走一切的感覺,可是當她看著本專屬於自己的季流北也被秦一一併搶走時,她的心痛的如同刀絞。


    心痛可又沒有反抗的立場。兩兩索性躲在學校裏,眼不見為淨。


    她偶爾回家,遇到季流北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可是不見並不代表不想念。小時候的依賴在成年之後忽然就幻化成了洶湧的愛,她其實也覺得害怕。


    可季流北,卻始終與她保持著安全距離。他把她當成妹妹,卻沒有一刻把她當成女人。


    大三那年,兩兩急性闌尾發作需要做手術,學校聯繫秦遠山,結果代替監護人匆匆趕來的人,是季流北。


    她躺在手術床上,看著風塵僕僕的季流北“刷刷”在她的手術單上籤下他的名字。他一邊簽字一邊不停的回頭看她,那眼神裏的疼惜,她至今不敢忘。


    末了,他走過來輕輕的撫著她的額頭,告訴她:“不要害怕,我就在外麵。”


    手術室的門一合上,兩兩就哭了,那眼淚一直都手術結束都沒有斷。當時主刀的醫生特別不理解,她說:“我都給你打了麻醉了,你至於哭成這樣嗎?”


    兩兩沒有告訴她,她哭,是因為她覺得她的阿北哥哥又回來了。


    手術結束之後,季流北也沒有馬上離開。術後恢復的那一個星期裏,都是季流北在照顧她。除了他不方便為她做的,都交給護士去做之外,他能親自做的,絕不假手於人。


    同班的同學來醫院看她,季流北也從不避嫌,他對每一個人都是禮貌周到的,以至於班上的女生對他都特別傾心,班上的男生也無法討厭他。


    沒多久,學校傳言,秦兩兩這幾年之所以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是因為她早已有了一個又帥又體貼的男朋友。


    兩兩特別沉溺於被他妥帖照料的日子,她甚至自己也產生了季流北就是她男朋友的錯覺。


    出院的那天,季流北開車送兩兩回學校,當時他的車還不是奧迪,可停在女生宿舍樓下的時候,還是吸引了很多花癡的姑娘過來圍觀。


    那天,他們坐在車裏,就像是被人扔進了動物園的猴子。


    可即使被這麽多人看著,季流北始終都是雲淡風輕的。他對兩兩說:“我回去之後,如果還有什麽不舒服,隨時打電話給我。”


    兩兩問他:“隨時嗎?”


    他點頭。


    “秦一不會吃醋嗎?”


    季流北笑了,他抬手拍了拍兩兩的前額,說:“我和秦一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話音剛落,還來不及收回手,兩兩就伸出雙手擒住了他的手腕,他的皮膚微涼,她的掌心火熱,這兩種溫度在一瞬間融合。


    “那我可以喜歡你嗎?”


    她問他。


    ……


    是的,她也曾有過那樣勇敢的時刻,隻是故事的結局,無法逃過看客的唏噓。


    季流北用沉默粉碎了她的希望,讓她不得不在他意蘊深遠的眼神裏倉皇而逃。她推開車門的時候聽到季流北在叫她,可是她頭也不回的躲進了他看不到的牆角。


    那是一場無疾而終的表白,在今天之前,他始終都沒有給過她一個完整的答案。


    後來,秦一無意之中得知了兩兩住院期間一直都是由季流北悉心照料的,她頓時撂翻了醋罈子,氣勢洶洶的跑來兩兩的學校大鬧一場。


    在秦一看來,哪怕她秦兩兩的腹部被人拉了一刀,那也隻是工於心計的逢場作戲,她斥罵兩兩的心機,直到最後也沒有咽下這一口氣。


    沒


    多久,兩兩就被秦遠山以“出國留學”的名義送出了連城。


    這一別,又是三年。


    十三年加三年,截止到此時此刻,他們近乎三分之二的人生都沒有彼此。可他,現在忽然問她,當初的喜歡還作不作數。


    兩兩啞口無言,她全身的細胞都被作祟的小情緒掌控著,可是她知道,她不能用季流北當初擊退自己的沉默殘忍的回擊於他。


    “為什麽……”


    她張口就語塞,這短短的“為什麽”三個字,已經包含了她想問的全部為什麽。


    為什麽等了那麽久才接受她的喜歡?


    為什麽等了那麽久終於接受了她的喜歡?


    到底,是為什麽?


    “沒有特別的理由。”季流北一邊說一邊將兩兩的手握的更緊:“隻是,這幾天找不到你,我的心一直無法安寧。”


    兩兩低頭,鼻頭已經酸了。


    她從來沒有聽季流北說過甜言蜜語,更不曾想像他會說那樣的話。所以,這樣的程度,足以感動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擔心什麽,可能,隻是擔心,你真的又無影無蹤的消失三年。而我,我的人生,並沒有那麽多的三年,可以沒有你。”


    兩兩哽咽了一下,她不知道,等到自己喜歡的人終於說喜歡自己,原來是這樣手足無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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