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盼盼被訓斥得額頭滴著冷汗,看見雲燁倒是氣勁十足地喊了句庸醫。


    雲燁哭笑不得,暗想我這個庸醫都來救你了,你這姑娘能不能留點口德。


    “雲先生認識這丫頭?”


    “認得。”雲燁一本正緊道:“未央宮與東宮離得近,進出東宮時偶爾見過慕姑娘從未央宮出來。”


    未央宮住的人是誰全帝都都知道。真平公主沒緩過神,按住侍女的手臂喘了喘氣,臉色越發難看,似乎有些難以置信而問雲燁:“雲先生莫不是看錯了,陛下與這丫頭的身量可不一樣。”


    “盼盼年紀還小,過幾年長大些,身量自然也高了。”從裴府出來沒見到慕盼盼,聽府外的侍從說是去了東市方向,昭陽這才尋了過來,問:“這是怎麽了?”


    真平公主先是一怔,腦中將雲燁的話和昭陽的話連起來理出一個名字‘慕盼盼’,宜陽慕氏的嫡幼孫女。


    雲燁笑著道:“沒有什麽事,不過是姑娘家生了點誤會。”


    昭陽眉目不動,淡淡地道: “誤會?”


    慕盼盼小手拉她衣袖:“小姑,盼盼發誓絕對沒有闖禍。”


    昭陽佯裝嗔怒:“沒有闖禍怎麽被三皇姑訓話?莫不是三皇姑仗勢欺人?”


    這話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就是真平公主在仗勢欺人。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雲燁生怕引火燒身,已經動了趁人不注意溜走的念頭。


    真平公主緩了片刻後,連連表示隻是一場誤會,還給慕盼盼到了個歉。


    慕盼盼這人不記仇,隻顧著捏著昭陽的衣袖求她不要生氣,本來也沒有要哭的,待真平公主一行人走後,卻是紅著眼睛哭了起來。


    昭陽最招架不住她這樣,拿袖子給她擦臉: “哭什麽?小姑怪你了麽?”


    慕盼盼一把鼻涕一把淚:“小姑你是不是準備明天就讓隱七遣盼盼回宜陽?”


    昭陽回道:“沒有。”


    慕盼盼眼淚汪汪:“那小姑以後是不是不再準許盼盼出宮了?”


    昭陽再次回道:“沒有。”


    慕盼盼又繼續問:“盼盼再留在帝都是不是會讓小姑很頭疼?”


    這回錦瑤笑了,回道:“慕小姐不要想太多,陛下昨日給宜陽回信,秋巡時帶慕小姐回宜陽,順便去探望慕老夫人,這也是上皇的意思。”


    慕盼盼聞言當即止住了抽泣聲。


    梁國一直以來有個慣例,新帝繼位需巡視疆國州郡。起初昭陽並沒有讓欽天監準備秋巡的打算,帝都的一切都不算穩定,熙帝又在重病中,要昭陽離開帝都,無論她如何都不能放心,但眼下熙帝病情好轉,欽天監又將行程提了上來。


    欽天監呈上秋巡吉日後,姚嵐幾次宛轉地表達了想同去的心意都被昭陽拒了,反而蘇景不費半點唇舌被添加在隨同的名單之上。如果可以,昭陽最想帶走的人應該是祁寧,他留在帝都始終讓她很不痛快,但他若是待在身邊同樣讓她不好受。然而不管怎樣,祁寧如今身為太子,盡管昭陽可以忍受與祁寧相處,她都不能將一國儲君也同樣帶出帝都。


    臨行前兩天,慕盼盼收拾完著從昭陽殿裏央求來的供品後,翹著腦袋深深遺憾裴尚書不能同行。


    這是理所應當的,昭陽離開帝都,雖然帝都的事宜由熙帝來打理,但到底熙帝身子不如從前,裴述留下來協助處理朝政是最好的。


    到了臨行前一天,熙帝扶著宮女自重病以來第一次踏出啟明殿來到長樂殿,昭陽正蹲在一株樹下挖土裝入一個罐子裏。


    熙帝也蹲下來,手掏了一掊土裝入罐子裏:“昭陽想去懷岫,所以欽天監重提秋巡才沒有駁回。”


    昭陽將裝好土的罐子封裝,問熙帝:“母上有什麽話想帶給父後?”


    熙帝眼底有些濕意,從懷裏掏出一個月牙形的佩飾:“把這個埋進去。”


    昭陽接過佩飾,指尖觸摸才察覺佩飾的表麵看似完好,實際上卻有不少裂縫,她垂首看了很久,才終於記起大約是七八歲的時候,似乎見過父後寢宮見過這樣的一塊佩飾,那時她把玩過,完好無缺。


    “這是你父後的東西,你去還給他。”


    “母上,不留麽?”


    熙帝沒什麽別的言語,由宮女扶著回啟明殿去休息。


    次日涼河邊一艘大船前百官送別,帝都的官員大多被留,然而隨行的名冊中,包括都察院禦史張廉及慎刑司主司蔡弘。倆人在荊州案子上結了下仇,又因京兆尹一職在朝堂唇槍舌戰,站在船板上彼此都沒有去看對方一眼。


    昭陽坐樓船的第二層翻書,沒有去看一眾跪地的百官,直到夜幕降臨。


    錦瑤掌了燈,樓外亦都掌了燈,也有巡查的侍衛在來回走動。忽然,似乎窗沿邊有什麽聲音,錦瑤手心冰涼一片,幾乎本能地想到刺客,捏住燭燈的手指不由得更緊,指節因為用力過度,手背青筋直爆,她小心謹慎地走到女帝身邊,俯身用幾不可聞的聲音提醒窗外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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