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令又被召入寢殿,他到底是個男子不方便給陛下看傷勢,思忖著陛下為什麽不喚女醫,誰知要他看傷的人是虞侍君。但當他看到虞侍君的時候,半點看不出哪裏有傷,直到錦瑤把虞侍君的手腕抬起來放到桌子上,才發現不過是燙傷這麽點芝麻小的事,塗抹點兒膏藥便能好的事,犯得著他堂堂一個太醫令親自動手麽?


    虞絳到底不傻,他能看被召來給自己看傷的太醫令心情很不好,歉疚道:“勞煩俞太醫了。”


    太醫令根本想不到虞侍君會說這樣的話,手上的動作不由地輕了許多。


    昭陽斜靠在塌上翻書,錦瑤蹙著眉頭道:“陛下,您舊傷未愈,太醫交代過,這幾日切不可動武,方才您.......您現下身體可有什麽不適?”


    “沒有。”


    錦瑤還是很不放心,建議道:“您左肩骨裂口尚未癒合,方才出手恐怕傷及裂口,還是讓嚴醫女來一趟較為妥當。”


    “不用,”昭陽瞥了眼跪坐在矮桌邊的虞絳,放下手頭的書卷,說道:“若覺得在這殿中無聊,朕準你在行宮四處走動,想出去便出去吧。”


    陛下執意召醫女,錦瑤隻得作罷,再聽陛下的意思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虞侍君陪伴在身側,若準他隨意在這行宮中走動而不陪在身邊,那將他召來的意義何在?


    虞絳規矩地跪坐在矮桌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雙眸幹淨清澈,靜靜道:“臣想陪陛下。”


    昭陽眼瞼微動,平淡道:“你能坐多久?”


    虞絳輕聲道:“陛下看多久書,臣就能坐多久。”


    昭陽似乎想到什麽,問道:“以前在虞府可曾被罰跪?”


    “沒......”虞絳咬唇,“有。”


    昭陽皺了皺眉:“有,還是沒有?”


    “......有......”


    昭陽輕輕揚了揚手,虞絳規規矩矩地起身走至榻邊半跪。昭陽抽出一份奏章給他,虞絳先是一愣,後謹慎地雙手接過奏章。


    “這是你父親的一份奏章,說是長子已到了適婚的年齡,望朕能給他指一樁婚事,上麵含蓄寫了中書令的嫡孫女。他可有托人帶消息給你,要你在朕麵前提一提這樁賜婚?”


    這當然有,他入宮之前,繼母日日耳提麵命要他在陛下麵前給父親謀高位,要他給陛下進言,給兄長謀個好親事。這不過,這些話他從來沒有提及過,繼母自然而然地想盡辦法托人帶消息提醒於他。


    “繼母曾提醒過。”虞絳點頭默認。


    “汪奎怎可能把孫女嫁給個不學無術的小子,她倒是想讓朕給汪家施壓,當朕是蠢的不成?”


    錦瑤對虞絳說道:“陛下從來不聽枕邊風,你這繼母的盤算必然落空。”


    虞絳磕頭道:“臣明白,臣知道兄長是什麽樣的人,不能害了中書令家的小姐,所以臣不提。”


    昭陽抿了抿唇,輕拍他的肩膀,“這是你繼母之過,沒有你認錯的道理,莫非在你眼裏朕是個不辨是非的人?”


    “陛下待臣很好,隻不過......臣總是給陛下惹麻煩......臣覺得對不起陛下.......”


    “麻煩麽?”昭陽幾不可聞地笑了笑,“若連這些事都算得上麻煩還了得。”


    虞絳咬唇,坦誠道:“臣很沒用,臣知道。”


    “你在跟誰比?朕什麽時候要求你畫技得像姚嵐一樣好,琴技得像蘇景一樣好?朕可曾要求你身懷其他長處?朕既然選了你,你自有與眾不同之處。何必拿自己跟他們比。”昭陽頓了頓,道:“朕對你也不是沒有別的要求。下次若有人刻意欺負你,你要試著欺負回去。”


    虞絳眼眶微紅,乖巧點頭。


    昭陽卻搖頭:“罷了,要你去欺負他人並非一日兩日能做到的。”


    虞絳緩了緩,像是鼓足勇氣般才終於敢說出口道:“姚公子很關心陛下的傷勢。”


    昭陽麵無表情,清淡地拂過:“他關不關心,朕清楚。”


    這幾日在行宮之中,所有膳食都是錦瑤籌備,虞絳自知沒有別的本事,唯獨做膳食稍微有些擅長,便主動要去幫錦瑤。


    錦瑤伺候在昭陽身邊多年,一直以來恪盡職守,兢兢業業,故而垂首道:“做膳食的事,該當是由奴婢來做,不勞侍君動手。”


    虞絳很失落,隻得跪坐回原地。


    昭陽叫住正要出去的錦瑤,道:“他想做善事便讓他做吧,手正受著傷,你看著點便是。”


    虞絳磕了一記頭,一陣欣喜若狂,意識到自己太衝動後,又謹慎小心地跟到錦瑤後麵。


    錦瑤引他向廚房方向走去,路上笑著道:“這麽多年,陛下的膳食,甚少經過他人之手呢!”


    祁寧勉強從床榻爬起來看完如雪被昭陽訓斥的一幕又勉強回到床榻後,支持不住地暈了暈,醒來時已日落西山。兩殿毗鄰而建,規格甚大,祁寧所在的內殿正好斜對著昭陽所在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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