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廉與蕭鄴彈劾,你還能在尚書的位置坐多久?欽州的案件你到底是如何辦的?竟被魏燦指作受賄誣陷良臣的官員!為父從前是怎麽教你的,行事切記謹慎,萬不可讓人握住不利的把柄。”裴父又道:“張廉對你任職吏部尚書一直不滿意,遭他彈劾倒也算預料之中。但這蕭鄴素來與你沒起過什麽爭執,同任副審,何故彈劾你?”


    裴述踏出房門:“朝堂的暗流湧動、風雲變向,已經不是您能夠猜透的了。父親年紀大了,還是好生在家頤養天年,隻要兒子還在,總歸不會讓宗室蒙羞,讓族人受罪。”


    這話說的是讓裴父不要再對兒子的事指手畫腳。


    裴父氣得大拍桌子,“你這逆子!”


    “此話父親已經罵了幾年,兒子已聽得習慣了。”


    裴述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子,留裴父怒目摔碎了一桌的瓷杯。


    試題敲定,距離會試隻剩下四、五日時光。


    昭陽素衣視察帝都城東南方禮部即將舉辦會試的貢院後,天色已案暗。進入街坊,沿途已經掛起了燈,雖不是節日,卻是掛著各式各樣的,把綿長又彎繞的道路照得亮如白晝。


    梁國雖有宵禁,但時辰比較晚。故而街坊四處駐足著男女老少,衣著亮麗,遠遠望過去像一片花海。


    昭陽第一次在夜間滯留於宮外。忽而聽聞鑼鼓敲奏的聲音,四周正賞著衣飾或小玩意兒的百姓都不約而同地像聲源地欣然跑去。


    “陛下,前方人多雜亂.......您.......”


    隱七恭敬地提醒,誰知女帝的身影卻已經不見。


    昭陽隨著湧動的人流而動,忽有什麽東西扯住她的衣角,警覺性極高地側身凝眸,卻是一個穿著青綠色衣裳,豎著兩個包子髮髻的小女孩兒,左胳膊挽著花籃,大約是被人群擠住的緣故,已隱隱有歪掉的趨勢。


    小女孩兒叫俊哥哥側身間冷厲的神色,嚇得霎時鬆了手。


    昭陽見她害怕,放緩了神色,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些,問:“賣花麽?”


    顯然她自認為已經柔和的語氣還是沒能讓小女孩兒在剛才被嚇怕的神色中緩和過來。


    “是......是......”


    昭陽挑了一支磬口梅,花瓣圓潤,色澤深黃,蕊心略紫,香氣極佳。在臘梅諸多品種之中,她較為喜愛的一種,故而在色彩斑斕的諸多花枝中,一眼掃中。


    拿了花就要付帳,昭陽這才想起她今日視察貢院並沒有隨身帶銀兩,一時愣住。買花時的停滯,大片擁堵的人流已匯聚到了前方喧鬧之處,小女孩兒揚著稚嫩的臉蛋兒,怯生生地等待她付帳。


    “十、十文錢......”


    生平第一次捉襟見肘,昭陽又不好意思將花放回去,正思忖著拿什麽抵帳,身前出現一襲冰藍色素錦長衫。


    裴述。


    小女孩兒得了錢,道了句謝謝便跑開了。


    裴述行了個簡禮:“磬口半含仍索笑,檀心通體自生春。陛下最愛的果然是臘梅......”


    昭陽想起之前裴述被祁寧搶走一副牡丹,又最終被她搶走的事,道:“搶了你的屏畫,你很不高興?”


    “怎麽會,陛下喜歡,臣自然會雙手奉上。”


    裴述實則對牡丹並不十分喜愛,隻是當日在集市看到時,發現那是一副真跡,遺落在集市被當做贗品販賣有些可惜才動了買走的心思。但不管他喜不喜歡,隻要她喜歡,他都願意雙手奉上,這是實話。


    一貫認為裴述對自己沒有男女之情,昭陽絕無可能從他什麽都情願的角度去想。


    “裴述,其實你可以不用如此。你我認識數年,我何時以身份欺壓於你?你若喜歡那畫,提一句又何妨?”昭陽垂首扔了手中的臘梅,眸光轉而凝視燈火闌珊的集市中心,涼涼開口:“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你是最懂我的人,我也很相信你。可你也像他們一樣認為我行事狠辣不留情麵麽?或許你為了身上的重擔不得已事事謹慎,不敢有逾越之舉,但起勁為止,我可曾苛責於你?”


    裴述俯身拾起地上的臘梅,“陛下誤會了,臣並非喜愛那畫。”


    有些話說不得,因為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心中沒有他。


    說了,是錯。


    “殿下......”


    耳旁傳來如雪柔婉的嗓音,祁寧才拉回凝滯的思緒,又收回駐留已久的目光,說道:“你可知道前麵兩人分別是誰?”


    “妾識的人不多,那兩位公子光是背影看上去便是不俗,恕妾一介無知女流,如何識得?”


    “裴述在帝都的名聲可不小,你未進宮前不曾見過?身著冰藍色衣裳的人就是他......”祁寧冷笑,“也是,他從來不去煙花柳地,不碰任何女子。”


    如雪驚訝道:“您是說,那是裴尚書?”


    “瞧把你給驚的,”祁寧又道:“而著緋色衣裳的是女帝陛下!”


    後方大佛寺的鍾聲響起,在這處較為寧靜之地,顯得尤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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