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沐做好夢了嗎,倒也不見得。


    她還沒睜眼就覺得不對——在宿舍裏的幾天,她睡得很淺,但這一次不同,幾乎是一閉上眼,身體就墜入到深夢之中去。


    她鼻子裏灌滿了熟悉的香氣。


    太熟悉了。她不敢睜眼,卻已經能想象到自己看得見什麽——琉璃宮的床頂,像突然墜下來似的,在她醒來的瞬間填滿她的視野。


    什麽意思?又穿越了。


    陳嘉沐支撐著坐起來。


    她的身體不疼,骨頭也完好無損,頭向床外偏去,琉璃宮的門窗都敞開著,除了牆壁,沒有一點兒遮擋陽光的東西。她好像進到什麽天堂裏去了,隻有白,刺目的亮白。


    一個人影,晃晃蕩蕩的走近了。


    陳嘉沐眯起眼睛分辨,低聲道:“方彥。”


    來的人,好像是方彥,又好像不是。陳嘉沐感覺自己上一次見他不過是幾天前,但他的樣子,又怎麽都不像隻隔了幾天。他長高了一點,身子壯了一點,盡管還是瘦,至少不是陳嘉沐上次見他時那樣的病瘦了。外頭的陽光照著他,曬著他,把他也融化成為一樣的白色,斜飛的眼皮下落了淚珠似的兩顆痣,也減淡了顏色。在眼頭點著,蹭得了香灰似的。


    然而陳嘉沐一叫他,就確定了肯定是方彥了。他走過來時臉上的表情,和他們上次見麵時好像好像。他的眼睛裏,一眨眼就有淚光,再一眨眼,那痣被淚珠點的隱到影子裏去了。


    “公主……”他不可置信的,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腳步那麽輕,步伐又那麽大,像兩隻翅膀在扇動,軟靴底的聲音也熟悉,陳嘉沐留意一眼他放下的物件,那是一塊白玉做的牌。


    他聲音帶顫,短短幾個字在他唇舌之間共振:“公主,你回來了。”


    陳嘉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著。很顯然,她應該不是穿越。上一次,她穿越而來,用的是公主的身體皮囊,這一次,她還是在夢裏,穿的是她在宿舍裏常穿的那件煎蛋圖案睡衣,下邊是她精挑細選的辣椒醬圖案睡褲,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她把被子拉起來,給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她實話實說:“我可能隻是,嗯……回來看看?”


    方彥在她身邊站定了,目光刷著陳嘉沐的臉,反反複複,恨不得邊邊角角都刻印下來似的。


    那雙手也完美無瑕的,他不知為何又開始遮自己的胎記了,一雙手如玉如瓷,離近了才能看見那灰白的粉,抹得手背紋路那樣深刻。


    他給陳嘉沐披上一條極薄的披肩,陳嘉沐往他變出衣裳的方位看過去,是擺放整潔的她的衣服,按季節排好了。


    方彥不動聲色地用自己身子去遮陳嘉沐的視線:“公主 。”


    陳嘉沐提前道:“……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回去,方彥,我隻是做了個夢,甚至不能確定你現在是我夢見的,還是我又回到這裏來。”


    她這時候說這些,顯得太不近人情了。剛見麵就已經要提分別。方彥愣愣的,說:“無事。”


    他遠沒有之前那樣的歇斯底裏,隻是哭,哭也是默默的,沒聲音。眼淚水是兩路很淺很細的河,開天辟地似的沉重,陳嘉沐看他,驚覺他手上塗了粉,臉上卻沒塗,想問他現在是陳筠當皇帝的第幾個年頭,也問不出。她舌頭黏在口腔裏了。


    方彥隻是哭。再一步都不上前來了。


    陳嘉沐要去握他的手,他往後躲:“不,公主……”


    他掃視陳嘉沐的衣服。他可能認識煎蛋,但絕對不會認識瓶裝辣醬。從那身衣服就看得分明了,陳嘉沐從來不是這裏的人,也根本不會在這裏久留。


    他要怎麽辦呢。上次他欣喜若狂,恨不得渾身都貼上去,摟著她,換來的隻是讓他殺死她的命令。


    他不敢動了。一分一毫都不敢動,恨不得把陳嘉沐供起來,看著吧,隻是看著也比親手殺了更好。


    他隻能在所有的壞結局裏選擇稍微好一點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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