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汝之血,續之。”黃泿笙的表情滯住,這是醫仙錦囊留下的話。


    “難道是平時他給我吃的那些。”說著黃泿笙的臉上微紅。


    醫仙瞧她氣色血中不足,給陳良治病的時候,也順帶給她弄了些藥,當時看她的表情,醫仙就已經流露出異樣,那時候黃泿笙沒有認清自己,醫仙便看透卻不說破,留下了錦囊用來牽線二人。


    這是要用自己的血來養中毒的人,若是癡情人,定會那麽做,陳良想死還是想活,一顆可以讓他再活一次的真心,就已成為定局。


    陳良之所以束手束腳,不願意表露出自己太多的求生欲,就是怕辜負美意,對親人,朋友,愛人,都會是如此,若是他能活,他還會再想死嗎?


    也許之前,他從未想過死了會怎麽樣,但活著隻會讓他痛苦,所以他想要隨天命而去,而現在不一樣了,黃泿笙很清楚陳良的內心深處是多麽渴求生機,他缺少的,隻是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現在他有了,也許是因為李雪婧,也許是為了孩子,他渴望著能得到父母的原諒,也想看到父母的後悔,再沒有得到答案前,他沒有放棄過好每一天,醫仙給他的毒藥,雖說給他帶來很多痛苦,但同時也讓他冷靜了下來,讓他想了很多以前經曆,由此對他而言,就是一種釋然的態度。


    “夫人。”丫鬟心疼地說著“那黃泿笙她……”。


    “她向少爺表明心意了。”丫鬟把自己跟蹤所看到全都表明了出來,她知道,這樣的結果,會令李雪婧很傷心。


    李雪婧驚訝的表情轉瞬間平靜,她的眼神似是早已經看透,隻是口中歎息“沒想到,她竟說出了口。”


    “他怎麽樣。”李雪婧關心問道。


    “少爺他,沒有任何回應,黃泿笙像是受了打擊,轉身跑開了,少爺也還是沒有其他舉動。”


    “沒有觸動嗎?”李雪婧自問。


    “阿久,你覺得少爺他,會不會喜歡黃泿笙。”李雪婧問她道。


    丫鬟憑心說“少爺對她沒有夫人說的那樣,我反而覺得是她,我怕。”


    李雪婧撫摸著肚子裏的胎兒,會心一笑“問題不在黃泿笙,是良。”


    “少爺?”丫鬟好奇“少爺他怎麽了?”


    “夫人,隻要沒有黃泿笙,少爺還是從前的少爺,他還是愛著你。”


    “給少爺一些時間,他會忘掉過去的,你和他的孩子,你們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李雪婧看著阿久,神情比她還緊張的樣子,她恍惚是認命一般說道“不會的,良已經變了,從我第一次見他,我就感覺到了,他像是與這個世界沒有瓜葛,離開酒樓,是他想逃避黃泿笙,我認識他那麽久了,我不會猜不到他在想什麽,他喜歡黃泿笙。”


    “他的心死了,唯有看黃泿笙的時候,眼睛裏似乎有火苗星光,我的直覺不會錯,他已經愛上黃泿笙了。”李雪婧淡然說道。


    “怎麽可能!”丫鬟不敢接受李雪婧認定的這樣一個事實,她慌心這段時間,李雪婧對陳良,似乎也沒有從前那樣熱心急促。


    這樣一個變化,都是因為黃泿笙,是因為她,不知不覺,李雪婧已經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情,就此欲想止步。


    阿久是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的,李雪婧對陳良的思念,她一天一天的觀望,已經是有些癡了。


    門上傳來呼喊,因為來過一次,黃泿笙就直接找上了李雪婧。


    丫鬟出去了解情況,出去見黃泿笙著急的樣子,一路跑來,氣喘籲籲。


    “你來做什麽?”丫鬟厭煩的表情。


    “我找你家小姐有急事。”黃泿笙來不及解釋太多。


    丫鬟不看好道“我家小姐豈是你能隨便見的。”


    她的眼睛隨即一轉“不如,你跟我來一個地方?”


    黃泿笙不明她意,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她是找李雪婧有很重要的事,怎麽可能會跟著這個丫鬟去別的地方。


    “不了,我要見你家小姐真的有急事。”


    “阿久!”忽然傳來李雪婧的聲音,她挺著大肚徐徐走來,臉上麵帶著笑容,衝著黃泿笙溫和道“黃姑娘這麽急,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想要和我說嗎?”


    “小姐。”丫鬟咬了咬唇,轉身瞪了黃泿笙一眼,滿滿敵意。


    黃泿笙怎知自己錯在何處,竟惹得如此不討喜,她也沒得罪過誰吧?


    “黃姑娘,是來找我,那我們進屋說說吧,我給你準備了一些點心。”李雪婧盛情說道。


    “好!”


    進了屋子,丫鬟隨他們兩人一道,忽然丫鬟鬼鬼祟祟的關上了門,讓她莫名留意了一下,這一瞬間對不適,李雪婧轉眼看向丫鬟,眼神裏有好些責怪的意思。


    “來,黃姑娘,這是塊花糕,我懷著孩子,甜吃多,膩。”李雪婧一邊說,一邊笑,臉上流露出柔光。


    黃泿笙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也不打緊吃這些小食,她有很重要的事要與李雪婧商議,李雪婧見狀,好奇說“黃姑娘,有什麽事能比吃東西更重要,我瞧你是一個吃貨,這裏沒外人,阿久也不會說出去的。”


    李雪婧為了讓她放心,說了這麽一通,這些都是特意為她準備的,平時賞給一下下人,下人們也不敢拿,要是碰上李家父見到,又要訓斥人了。


    黃泿笙微微點了點頭,她平複心中思量湧出的緊張,她害怕李雪婧知道原委,會不支持她這麽做,畢竟治療陳良的藥是否管用還不知道。


    她看向丫鬟,走。感覺的這個小姑娘,看著雖嬌小,可架勢卻與主家李雪婧不相上下,能看得出二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主仆二人更像是姐妹情深。


    “我……”黃泿笙支支吾吾,她泄下一口氣“我可以救陳良,我能救他,我……”


    她一口脫出連連結巴,不知從何說起。


    嘰裏咕嚕的說了陳良中毒的經過,李雪婧愣愣地看著她。


    “還有這等事,難怪我瞧著良他有些奇怪。”李雪婧茅塞頓開一般。


    “黃姑娘說可以救他?”


    黃泿笙點點頭。


    大庭下,陳良步入屋子,抬眼看到熟悉的店老板。


    他指了指陳良“你小子。”


    然後憤然離去。


    大庭內是陳琰,見到陳良來了,他放下高傲姿態,顯出父愛神情“阿良,你來了。”


    “店主他怎麽了?”陳良回頭看,那人卻已經不見人影了“他來家裏,是有什麽事嗎?找我?”


    頓了頓,陳琰忽然陰沉了下來,怯懦的試探說道“阿良啊!如果爹讓你取泿笙姑娘,你覺得如何?”


    “不,爹,你在想什麽!”陳良很決然,他喊出的一聲爹,他無意識提到,這讓他木了一下,接著說“我是不會娶妻的。”


    陳琰沒想到,陳良反應出奇激烈,他聽到了那一聲爹,自他回家的第一次喊爹,他差點以為這個孩子被他丟失了。


    “男子怎麽能不娶妻呢?你年紀剛好,能有個人真心喜歡你,我覺得可以……”


    “可以,可以什麽,你……你什麽都不知道。”


    陳良口是心非的性子,就像多年前問他喜不喜歡雪婧,當時他的回答是表麵的,他說,不喜歡,雪婧每天都陪著他,是他書中伴讀的書童,這樣一個給他溫暖的人,他敢說不喜歡?


    原本以為隻懂文禮的陳良會是一個遵從良德的人,卻最終的結果,讓陳琰很失望,他確實氣過,但不至於狠得下心去殺了他。


    不說原諒吧,陳良的心是受過創傷的,經曆過一次死後,他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他從一開始的不甘,到如今見到李雪婧那一刻,完全變了。


    不在炙心,一切過淡,他畢竟是一個死人,已經死過一次後,他就不怕了,相比而言,這一次的死,不是不甘而是不舍。


    “別人女兒家都發話了,願用家業來娶你這混小子,他們錢也不要,卻隻要你一句話,這或許是你的選擇,我也想通了,隻要你同意,你去哪裏,我都不會再管。”陳琰心腹之言,看著陳良,一副心疼。


    陳良想說些什麽,他父親語重心長的這番言語,令他不再有回避的念頭,他看向陳琰,這個時候,他父親是真的很了解他這個人了,從來沒有被認定過,現在給了他一個自由的選擇。


    “謝爹。”陳良不再無意,他跪了下來,這是養育他十多年的恩和情,他心裏清楚,父母從未有對他生恨,都是意氣一時,現在卻要拜別,也是到了這一刻,他們才互通彼此。


    血氣味湧上,陳良甚至來不及告退,他轉身跑出了屋子,一副全然無恙。


    陳琰覺得陳良還對他有怪罪,剛才那一句道謝,讓他產生了誤會,真以為就此了結恩怨,看著離去的陳良,他不敢追問緣由,也不可能去責怪他無禮什麽的,就這樣看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羞愧自己作為父親的失職。


    一口悶血噴出,他小心翼翼的環看四周,他不想被人發現,望著遠方的一棵大樹,那是他小時候乘涼父親陪伴身邊的回憶,再就是池塘旁邊母親喂他甜點的溫馨,這些都是曾經的愛,在陳宅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斥溫暖。


    他不像大哥那樣,在外麵走南闖北奔生意,他被圈養在陳宅,每日書曲纏綿,與父母相處時,與大哥相比,他大哥是羨慕他的。


    他一開始不明白父母的偏心,他喜歡雪婧,為什麽要讓給大哥,與他最親近的爹,更是在這件事上決然,多次警告過他,可他一次次任性妄為,明知不可能,卻還要逾越。


    該是時候給黃泿笙一個交代了,雖然黃泿笙鼓起了勇氣表白,卻沒有答案,陳琰自是明白,他們是完全不可能,就像當年時他和李雪婧一樣,不會有結果。


    三日後。


    熟悉的小街道上,店麵關著,陳良笑看著,這店家不會真的把家業作為娶他的籌碼吧?


    輕輕推開門,旁邊是不經營的通告,裏麵的幫工都不在,看樣子店家是真的關門了。


    進入內宅,出奇的寂靜,讓他有絲不安,門外傳來聲響,一個失落的人,緩緩地走了進來。


    “你對她說了什麽……”店老板凝視著他“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麽?”


    陳良錯愕的表情,聽他這麽一字一句念叨,心中忽然一股涼意,他慌張地問“怎麽了……”


    “怎麽了,怎麽了……”店家主的神色十分難看“這我得問你才是,你竟裝作不知……”


    陳良這三天來,都是陪著家人,他此番前來,是商議他後事的,趁他還有時間,他想讓黃泿笙幫他最後一把,離開耀城。


    他死的這件事,不能讓家人知道,他不知自己心裏是哪裏來的自信,堅信黃泿笙會幫他最後一次,如此,他就遠離了這個地方,去哪裏,也不會有人知道。


    看來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在陳家似乎沒聽過什麽風聲,他完全不知情。


    “笙兒她,已經三天不見人影了。”店家主欲哭是怒,他的眼睛盯著陳良,是把所有罪責都視在他身上“一定是你說了什麽,把她給氣走了。”


    “我說了什麽?”心底裏,陳良比店家主還不明白,他何時說過什麽,他都還沒準備說。


    “連一封信都不留,也不知道她去了哪,你,快說,她去了哪!”店家主威逼的叫喊“你一定知道她去了哪,是不是?”


    店家主情緒慌張,見到陳良既是慌亂又是激動,他渴望的眼神看向他,仿佛有絲希望落在了陳良身上。


    陳良急衝衝地離去,身後店家主追問他,一路跟著過去。


    “告示,我怎麽沒注意到。”城裏到處可見粘貼黃泿笙的畫像,看到這一幕的陳良,靠在柱子上發愣。


    他癡笑了一下,他心慌了,沒了黃泿笙,他該怎麽辦。


    “攔住他。”陳家的門關閉,門外是店家主哭吼一般的叫聲,家丁護送陳良回了家,好不容易才從店家主那分割開來。


    “良。”緩緩走來的李雪婧溫柔的叫了他一聲。


    陳良看過去,大著肚子的李雪婧,孩子沒多久就要出生了,他不想讓自己灰溜溜的樣子展現在李雪婧麵前,可是他眼睛裏的情緒,掩蓋不住。


    “我也是剛得知,黃姑娘失蹤了,對不起。”李雪婧好像有什麽事隱瞞他,顯得很抱歉的樣色。


    陳良看著她,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她一個婦人,又能做的了什麽。


    “有些事,我覺得你必須知道。”李雪婧答應過黃泿笙要保密,可現在看到陳良為她這般擔憂,覺得也沒必要隱藏。


    陳良此時不明白雪婧怎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好像黃泿笙的失蹤與她有關。


    “你知道,是嗎?”陳良麵對如此柔情的李雪婧,竟產出那麽一絲懷疑。


    李雪婧不難看出,陳良是懷疑她做了手腳,如此看來,她心中也明白了,她在陳良心中,已經是過去的事。


    她欣慰的神色,替黃泿笙感覺到值。


    “是。”李雪婧回答,她接關心說“這幾天,你身體還好嗎?”


    陳良愣了愣。


    “黃姑娘已經對我說了你中毒的事,她說,隻要用她的血就能為你解毒,你還記得你來找過我,我遞你喝的那碗湯嗎?”


    陳良回憶了一下,他想起來了“血腥,是她的……血。”


    李雪婧笑了笑“看來,是真的。”


    他的毒已解,他不用再死了,然而他更關心的是黃泿笙的消息。


    “那她現在,在哪?”陳良想她應該知道。


    李雪婧搖了搖頭,隨即說“我也不知道,我和她最後一麵,是兩天前,她說……”


    “說什麽?”陳良緊張的神情。


    李雪婧也顧不得麵上“祝我和寶寶,還有你能幸福。”


    陳良跌跌撞撞地走向門外。


    看著失常的陳良,阿久揚言“少爺,你要去哪?”


    “找她,找她……”


    拉開門閥,還在門外已經累癱的店家主,坐在地上,他抬頭看到了陳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讓他跑了。


    一手抱住陳良的腿“還我笙兒,求你了。”


    陳良蹲下身“我們一起去找她,好嗎?”


    店家主可憐般的眼神,望著陳良,見到他神傷的樣色,便瞧出了些誠意。


    “好,好,去找我的笙兒回來。”店家主鬆開了他,也相信他所說的話。


    陳良扶起他,眼睛裏有父子般的情義。


    “夫人……”阿久心疼地回頭看向李雪婧。


    李雪婧卻微笑,她不說話,默默地轉身回了房間。


    三天,又三天,告示被貼的範圍擴大一倍不止,動用了很多的人力,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終於,阿久找到陳良,滿是責怪的衝他怨道“少爺,夫人她生了,你怎麽還在這。”


    從阿久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突然衝擊著陳良,可他卻沒有表現出一絲驚歡,他手裏還拿著黃泿笙的畫像,對於尋人,他沒有停過,一直在做這麽一件事,對陳家的任何消息,也不去打聽了解。


    店家主癱坐下來,他明白陳良已經盡力了,對他也怪不起來。


    陳良跪在地上,眼淚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呈現出淚花盛開一般,傷心欲絕的痛哭了起來,忽然不知怎的,就昏倒在地,口中吐血,像是毒發了。


    耀城一處地下室內。


    “你是誰?”黑暗裏,黃泿笙掙紮。


    她聽見有人靠近的聲音,被遮住雙眼,能感知自己被綁在一樽柱子上。


    “想活命,就乖乖聽話。”一個男人的聲音,接著直接摘下她的眼布。


    在黑暗中,黃泿笙隱約見到他苗條的身形,蒙著臉麵,聽聲音很年輕。


    “你要幹什麽,幹什麽!”黃泿笙感覺到這個不明身份的人對她動手動腳。


    “啊!”她痛叫一聲。


    “看來,你還是有點用。”男子的聲音,輕蔑地冷笑道。


    在黃泿笙左手劃開了一道傷痕,白瓷碗接住滾落下來的血,微微能感覺到溫氣,對於殺手而言,這種活人血是香味。


    “你到底是誰?”黃泿笙哭喊著“我哪裏得罪你了,要這般折磨我。”


    “我不擅長折磨人,我也不喜與死人多廢話。”殺手冷冷地口氣,一語堵住了她的話。


    黃泿笙隻記得自己出了陳家,走在路上就被這個不知名的人給蒙住眼睛,再睜眼時,就被黑布遮得什麽也看不見。


    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這麽一個神秘人給綁到密處,她從生下來就與人和善,從未與人結仇,她又是何故會遭此劫難。


    殺手恨不得把刀紮得更深,這樣一來,死了他也不必這麽麻煩日日喂她活著,血滿了一晚,殺手在布條上弄了點傷藥,給她綁好。


    黃泿笙直覺得疼痛難忍,擔憂害怕這個殺手動真格,就強忍著。


    “想叫就叫吧,這種藥就算是我,也會皺一皺眉頭,等會再來看你。”殺手端著滿碗的血,擔心著自己讓她流血太多而暈厥,讓她叫,隻是易於他察覺。


    黃泿笙從未受過如此疼痛的藥傷,隻是手腕被割,綁上的藥,竟能讓她感受到全身如同針紮一般。


    疼痛延緩了一段時間後,她已經滿頭大汗,她認為自己似乎已經到了死的邊境,受著這樣的痛苦,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殺手端來了一碗粥來,聞到味道的黃泿笙動了動頭,她費勁全身力氣,抬頭就是想看清那個人的臉。


    戴著麵具,什麽也見不到,她失望的苦笑,驚到了殺手。


    “你笑什麽?”殺手問她。


    “我笑我死了,也不知道找誰報仇,看來做鬼也是要做無頭鬼。”黃泿笙這麽笑說著。


    “想要做鬼殺我!”殺手笑了笑“那好,我叫斷塵虹,不要忘了。”


    “斷塵虹。”黃泿笙念叨,她又一笑“我沒得罪過你吧!”


    “這世上,不是沒得罪誰,就不會被殺,不過你倒是不一樣,因為你不是用錢來買命的人。”斷塵虹細想自己殺人無數,這一次是個咧外,他殺不殺得了,這由不得他決定。


    黃泿笙不明白他所說何意,她直覺告訴她,這個人這般作為,不為錢財,定是受人指使,由此她判定,她得罪的人,另有其人。


    那她是誰呢?黃泿笙回想。


    斷塵虹的把碗邊塞進她的嘴,她餓了,自然是會吞下,她那麽想活著,就一定會那樣做。


    見到黃泿笙乖乖地喝下粥後,他的眼睛裏透露出一絲有趣,他隻殺過人,可從沒有過去照顧一個自己要殺的人。


    正得意的斷塵虹,怎麽也沒想到,含在嘴裏的粥,竟然被黃泿笙一口全噴在他臉上。


    被醜陋的麵具遮擋,他感覺不到那粘糊的粥,但這也氣惱了他,於是憤然道“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你信不信我,馬上,立刻。”


    黃泿笙看他那副狼狽模樣,哈哈大笑起來“殺我,哈哈,那你還等什麽。”


    斷塵虹舉起手,正準備劈下,然後還是忍住了,他轉身摘掉麵具,看麵具沾滿的粥,狠狠地說了句“那你就等著被餓死吧!”


    “哈哈哈,我知道是誰了。”黃泿笙笑她,同時也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李雪婧,她讓你這麽做的。”


    斷塵虹停了下來,終於更加堅定的說道“那你準備去死吧。”


    他揚聲而去,也沒有在理會她,身後是黃泿笙狂笑地喊著,她心中已經知道了答案,她苦笑自己,她最害怕得到的結果被她證實了,心中的滋味駁雜萬千。


    斷塵虹的臉色同樣是複雜的,因為他不知道這個人該不該留,她知道太多,但她卻要活著來供應陳良身上的解藥,誰也不知道,下一次陳良是否毒發。


    迷糊之境,黃泿笙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她恍惚間看到一副鬼影,走到身旁,在她幹裂的嘴唇,抹上濕潤。


    她的求生意誌,吸了一口,是什麽?


    漸漸清醒下來,她記起來這是水的味道,她則還活著。


    “你真頑強,三天了,居然還活著。”斷塵虹沒想到,一個普通人,不吃不喝三天,居然還能睜開眼。


    她微微睜開眼睛,露出一絲詭異的笑,這是在對他挑釁。


    隻露出兩隻眼睛的斷塵虹,此時也會生怕,他妥協的給她鬆綁,已經不怕她會做出什麽,因為她看上去很虛弱。


    雖然是女流,但是黃泿笙的心似是鐵做一般,繩索鬆綁了,可她依舊站立著。


    “你倒是做殺手的好苗子,可惜了,你再沒成為殺手前,就已經要死了。”斷塵虹見她眼睛裏的仇怨,即使她無能為力,但是那股殺心確實表露得很明顯。


    可能是想讓他的兩隻眼睛記住現在的她,等她死了之後,她的鬼魂必定會纏繞於他。


    殺手本身就是他在地獄路上的半隻鬼,看黃泿笙的神情,很是嘲諷。


    沒有力氣能使得她說上話,她一個傾倒,倒在了斷塵虹身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就是想要撞倒他。


    斷塵虹能讓一個要殺的人活到現在,已經是忍受了太多,如今這個人就這麽倒在他懷裏,他一把抱住,忽然心驚了一跳。


    他害怕這個人死去,他死了,那陳良怎麽辦,或許過不了太長時間,陳良需要她的血,那時又該怎麽辦。


    陳家,陳良看著麵上紅潤的小嬰兒,他還小,就如自己拳頭一般大。


    他擠出一絲溫柔的笑,想要驚醒這個正在甘眠的嬰兒,可他又不舍得,這個脆弱的生命,來得可貴,生怕叫不醒。


    陳琰在一旁開心得不得了,不管這是誰的孩子,他都是爺爺,這個孫兒太惹他疼愛,順走一邊,唱起兒歌。


    床邊上,陳良做了起來,李雪婧起身,她恢複得不錯,看到陳良無礙,他也放心了。


    “良,你來了,有沒有找到黃姑娘。”李雪婧一直對黃泿笙的失蹤愧疚,因為看到陳良如此,她也不應該讓黃泿笙如此傷心欲絕來成全他們。


    這就像是被施舍來的,見到陳良看孩子的那一幕,她滿足了。


    原本還一臉柔情的陳良,忽地沉靜下來,看起來他不知如何回答,但是他馬上笑了起來,信念道“會找到的。”


    沒有找到,就是沒有,心理的傷,再怎麽掩飾,不代表它沒有,李雪婧清楚這一點,她現在無能為力,隻能憂心,她也想自己可以幫到什麽。


    “你放心,好好養好身子。”陳良明白她是好意,這還讓她操心了,他一個四處遊蕩的人,倒是對不起這個痛苦承受的人。


    陳良看過李雪婧,自己病情好轉,他覺得自己太過於張亂,所以才導致的暈厥。


    黃泿笙一直沒被找到,他就一時難以得安,而且時間拖得越久,他的心便越往深處疼痛。


    時間持續了半個月,一座亭子裏,黃泿笙終於得見了陽光。


    她看著自己的腿,已經被挑斷了筋骨,無法聯通,支撐不起來。


    這是斷塵虹想到的最好辦法,他沒有殺掉黃泿笙,而是用另一種辦法限製住了她。


    滿是滄桑的黃泿笙,臉上的頭發吹亂,她的神情,生不如死。


    微陽照在她的臉上,良久之後,她問道身旁陪伴她的斷塵虹。


    斷塵虹戴著麵具,安靜地朝著夕陽望去,那裏急劇吸引力,這讓他想起和那個女孩在山野上奔跑歡快的樣子。


    “你何時動手殺我?”安靜了好一會,黃泿笙很沉靜的語氣“都快一個月了,你玩夠了嗎?”


    斷塵虹被她說話打破的沉靜而轉頭看向他,一會兒他說道“我沒有玩你,我隻想殺你,殺你之前,我要讓他忘掉你才行。”


    黃泿笙冷笑,從殺手口中,她得知陳良還在念著她,但越是如此,她越是被時間在斷塵虹這裏被折磨。


    “你能告訴我,我爹他怎麽樣了嗎?”黃泿笙另外打聽。


    “他啊?和那個陳良一樣,再找你。”陳良不以為然道“要是他們知道,他們越是這樣,你就多活一天,你會恨他們嗎?”


    他忽然想到有趣的一點“這是愛產生的痛,哈哈,有趣。”


    “你不也是,他們不死心,如果這輩子都找下去,你怎麽給他們一個交代?”


    “又或許,你擔心陳良因為沒了你,他沒了解藥,一旦毒發就注定死了。”


    黃泿笙冷靜的臉上,讀不出任何情緒,她似是累了,聽累了,說累了,想累了,一天隻有黃昏時候會醒來,看看這世間微末的光漸漸暗淡下去。


    斷塵虹會笑的眼睛,此時覺得殺人沒有折磨人更有趣,他很享受這個過程,更是對黃泿笙這個人有了興趣。


    他特意去調查她的過去,了解她與陳良的情感,也知曉了醫仙的往事,這件件下來,原本被祝福的兩個人,硬生生因為他,互相受到傷害。


    一個因為她而憂心,毒便時常發作,一個因想讓他活著,努力的活下去,被廢了腿,求生之能摧使她即使麵對醜陋的麵具,也要咽下血腥味般的粗食。


    一日,黃昏來到,斷塵虹說了自己的一些經曆,他對黃泿笙說“我隻會殺人,沒有仇沒有怨,我也想有一天,我知道自己為什麽殺人。”


    “像你們斷幽閣的殺手,不都是為了錢嗎?”多次和斷塵虹說話,談論彼此過去,斷塵虹坦蕩一些,說了斷幽閣的規矩與她聽,黃泿笙也就這樣笑他。


    “你錯了,他們殺人是為了錢,想要有一天自由自在,可我不是,我將來要繼承這個組織,我沒有自由,我的路是注定的,一輩子無緣由的去殺人。”


    “那我是什麽緣由,讓你這個殺人的人,明要殺我,然遲遲不動手。”黃泿笙剛說完,就想起自己犯了糊塗,他這一次是有緣由的,就算她想知道,他會告訴他嗎?


    於是就試探他道“那她是你什麽人,為她辦事,你能得到什麽,我想你是有緣由的吧!”


    斷塵虹聽她這麽一說,於是想了一番後說道“是啊,所以說你特別一些,我之所以這樣對你,那是因為隻有她好了,我才會好。”


    “你好?你喜歡她?”黃泿笙實在想不明白這殺手究竟為何會幫李雪婧,聽他口氣,她第一想到的就隻有情。


    “隨你怎麽說,我們都是為了成全一些人,而舍棄自己,不過你比我傻,因為你這樣是不會有結果的,而我,隻要她不走進我的世界,就是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斷塵虹說完這一番話後,情緒低落了起來,這一次不等黃泿笙睡去,他主動終止了話題,暫避離去。


    李雪婧在夜深的時候,忽然一場夢將她驚醒,阿久就候在她的身旁,陪伴著她。


    “夫人,你怎麽了?”李雪婧的驚醒,也驚醒到了趴睡床邊的阿久。


    李雪婧呆呆的看著阿久,良久之後,她木然。


    “阿久,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五年。”說完阿久笑了笑。


    李雪婧溫柔的撫摸她的頭,嘴角顫抖著說“五年!”


    她的眼眶飽含淚水,下一時間,她抱住了阿久,痛哭流涕“久兒,我怕。”


    “夫人,是不是做噩夢了,不怕不怕,有阿久在。”


    “阿久,你怕死嗎?”冷冷語氣,陷入寧靜。


    “夫人,你問這個幹嘛?”阿久冷靜地回答道。


    “沒什麽,就是想多看看阿久,夢裏找不到阿久,害怕!”李雪婧拾掉淚水,開心的笑了。


    遮住眼的殺手,抱著裸身的女子,將她放入澡盆,而女子半分無法動彈。


    他解開女子僵住的穴道“你快洗,完了好睡覺。”


    不知道他是在伺候她還是想讓她死得好看一點,半分人性不存的斷塵虹,此時場景是溫柔的。


    他是一個男人,麵對如此嬌體,還能出於禮舉,不窺視色相,他本無心,亦無意,腿腳是他挑掉的,黃泿笙也半分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那般殘忍之事。


    蜷縮在浴桶裏,把頭埋進水裏,想與空氣隔絕,半分的溫柔沒有了,斷塵虹拎著她的長發,把她揪出水麵。


    “你想死嗎?”斷塵虹嗬斥他。


    黃泿笙一聲冷笑,一個一心想早點殺她的人,百般愚弄她。


    透過黑紗布,黃泿笙左瞧右瞧,逼近他道“看得見就看得見,裝什麽君子。”


    遮了眼的斷塵虹與沒遮眼的他,一模一樣,舉止動作如流水一般,自如輕鬆,這讓黃泿笙一眼就猜他看得見。


    斷塵虹也不想解釋,他行走夜間,不靠眼睛,也能通過感知來知悉周邊,這種能力是他在斷幽閣的黑穀中練出來的。


    黃泿笙被他製住,明知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仍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恍若全部畫麵都被捕捉眼中一般,斷塵虹一手抓住了她的手。


    “你覺得我辱你清白?”


    “你是個殺手也就罷了,還是個流氓,斷我腿骨,扒我衣服,殺我不殺,什麽都能看見還裝模作樣,你這是拿我當做什麽。”黃泿笙瞪眼。


    咧嘴開笑,斷塵虹一副坦言“都是要死的人,還在乎這些?辱你又如何。”


    “那你剛才為何不讓我死?”黃泿笙露出瘋樣“是的,你知道我會配合你當藥人,我們也各取所需,反正也是一死,但是你辱我,我絕不會放過你。”


    “我是真的看不見,你愛信不信。”斷塵虹深吸一口氣,黃泿笙這麽一衝動,讓他冷靜地麵具下,口氣也會妥協“你多日不洗澡,你無所謂,我可受不了。”


    “你……”黃泿笙抬手指他“你讓我活著,日後必讓你死在我手上。”


    “好啊,那你得先站起來再說。”斷塵虹冷笑離開。


    黃泿笙抱著身子哭泣,她的腿動不了了,如今已經是廢人,能支撐她活著的,就隻有陳良。


    她愧對父親的養育之恩,落在殺手手裏,她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了,見不到父親,隻會想他孤身一人,會是多麽難過。


    她想過求殺手放過自己,可以已經完全無可能了,殺手果斷的行徑,無半分憐香惜玉,廢她腿腳,如今她已無計可施。


    一個連麵都見不著的人,怎麽會對她網開一麵,她的心思裏,就隻有等死,能在死之前,發揮一點價值,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


    被抱上床,這種殘廢喪失的行動能力,全由斷塵虹幫她做,每次在斷塵虹懷裏,她都想掙脫,她厭惡這個男人,此時還如此親昵的場麵,心裏謾罵他千百遍,可她又能如何。


    誰來拯救她,如果她的生命是一抹燭光,此時已經快被掐滅,在最後的溫熱裏,哪怕一點尊嚴也不留。


    夜夢裏,她雙眼閉不下去,她就這樣一宿的想事情,無法辨別她是在做夢,還是睡不著。


    等她再醒來,紅日看起來像早晨,但是淩晨的寒冷她半分沒感覺到,反倒是一股來自心的淒涼,風吹心,那絲溫熱是落日下的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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