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淵手指微動,眸光淡淡地看向他。


    “接下來,你隻需要在合適的時機把這件事公布出來就可以了。”


    嚴啟昭神色冷淡,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終身大事:“成親的吉日,你看著定吧。”


    檀淵沒有應,而是否認道:“沈小姐不是那個人,你找錯了。”


    不等嚴啟昭說什麽,他斬釘截鐵地繼續說下去:


    “我理解殿下心中急切,但此事非同小可,不能隨便找人成親,不然不但無法解決殿下的困境,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來,若是自己不知情,還真容易被他唬住。


    嚴啟昭心中奇怪,前世還是檀淵告知了他那個女子的身份,怎麽現在他反倒說沈未蒼不是要找的人了?


    “你認識沈未蒼?”


    嚴啟昭聽出端倪,按照前世的記憶,沈未蒼要下個月才會來陳國,在護國將軍夫人帶她去相府赴宴時才開始露麵。


    檀淵也是在那之後才認識了沈未蒼,後來經過多次查探,才確定地告訴自己,她就是自己要娶的女子。


    怎麽這一世,他這麽早就認識沈未蒼了?


    他想到一種可能:“難不成你這次出去竟然出了陳國的地界,跑去燕國轉了一圈?”


    嚴啟昭並沒有把檀淵的話放在心上,還有心思玩笑了一句。


    他今生並不想走那些彎路,前世為了回報沈未蒼的恩情,她提出的條件隻要不過分,他都照辦了。


    這一世他不會再陷入危險境地,也不會給沈未蒼救自己的機會,所有的恩情上輩子已經還清了。


    兩人互不相欠,他自然也不會對沈未蒼留情。


    等下個月沈未蒼來京,檀淵見過她之後自然就會相信自己說的。


    檀淵似乎沒心思和他打哈哈:“我昨日已經見過沈小姐,自然可以確定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嚴啟昭有些意外:“昨日?沈未蒼昨日就來京城了?”


    檀淵疑惑地看向他:“你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來的京城?那你是憑何確定沈小姐就是那個人的?”


    自然是憑前世檀淵說的話。


    “婚姻大事,自然是冥冥之中必有指引,”嚴啟昭漫不經心地說,


    “我們注定是夫妻,說不定是月老見我兩個遲遲見不到麵,所以來我夢中指點。”


    檀淵的手在寬大的衣袖下攥緊,麵無表情地道:“你想多了,她和你不會成為夫妻。”


    嚴啟昭沒有察覺出不對勁,檀淵就是這麽無趣,平日裏一句玩笑話都聽不出來,總是一板一眼的。


    前世他讓檀淵另找別的女子代替沈未蒼,他也是這樣麵無表情地對自己陳述了一番長篇大論,說這樣迂回完全沒有必要。


    他沒有再與檀淵談論這件事,轉而說起了別的。


    從益王府出來,檀淵的神色明滅不定。


    昨日和蒼蒼初遇,他內心過於激動,完全沒有心思去探查她的氣息和生辰八字,還真不能確定她究竟是不是嚴啟昭要找的人。


    ******


    護國將軍府。


    沈未蒼和蘭氏走在湖邊,在一處垂柳下停住腳步。


    看出自己這姨母要和她說些悄悄話,柳兒和絮兒被她特意支開,她饒有興趣地等著蘭氏開口。


    她這姨母可不簡單,當年在燕國不過是貴妃身邊的宮女,想要邀寵爬龍床不成,皇上盛怒之下要賜死她,貴妃仁慈留了她一命。


    後來燕國與陳國邊境有齟齬,為求和平,陳國提出和親,又被她看中了機會。


    原本兩國的計劃是由公主和皇子聯姻,沒想到蘭氏膽子那麽大,想方設法勾引了陳國初露頭角的少年將軍謝錚。


    兩國皇室正在為哪國派出公主和親而爭執不下,有了這個台階便借坡下驢,很快燕國就賜了她國姓,還冊封她為貴和郡主。


    徐家一家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今在燕國雖然沒有什麽實權,但也封了爵位。


    畢竟她代表著兩國的和平,平日裏隻要徐家不鬧出罪大惡極的事,連皇帝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蒼蒼,”蘭氏總算開口了,“你覺得陳國可還好?”


    沈未蒼乖巧地答道:“一路走過來,風土人情確實與燕國有所不同,京城的街市也熱鬧得很。”


    蘭氏拉住她的手,和藹親切:


    “這幾日在府上,下人伺候得可還好?若有人頂撞了你欺負了你,可不要瞞著姨母,盡管告訴我。”


    沈未蒼有些羞澀地垂下頭:“這府上比起我家裏可是大多了,那些人都對我很好,姨母不用擔心。”


    “是嗎?”蘭氏看似隨口一問,實際上循循善誘,“那你覺得是這裏好還是家裏好?”


    沈未蒼認真地思索了一下:“這裏很好,可我總是不習慣,覺得身子和心都飄在半空落不到實處。”


    她最後下結論道:“我還是覺得家裏好。”


    蘭氏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之色,真是什麽人生什麽樣的孩子,爹娘鼠目寸光,生出來的女兒也如此懦弱膽小。


    她那妹妹是個沒腦子的,以徐家現在的地位,想嫁什麽樣的好男人找不到,偏偏要和窮書生成親,甚至不惜與家裏鬧翻。


    不過,她還要感謝這沒用的妹妹。


    不然沈未蒼這樣一個美人,若是嬌生慣養金奴玉仆地伺候長大,又怎麽會被自己簡單幾句話就騙來了陳國。


    聽了沈未蒼的話,蘭氏有些鄙夷,見識過錦衣玉食的日子,竟然還想著回去。


    她故作無奈地歎息一聲,又牽著她沿著長廊走到湖心亭:


    “果真是個老實孩子,怪讓姨母心疼的,這點子東西也叫你心生惶恐。”


    沈未蒼心中冷笑,這蘭氏還真拿她當傻子騙,這種低劣的把戲都好意思拿來她麵前耍。


    若不是蘭至年近來忙於奪位,燕國現在對她來說不安全,她才不會借此機會來這邊。


    不過,想著前陣子遇到的檀淵,沈未蒼心情還算不錯。


    蘭氏要利用她,她也正好樂得裝糊塗。


    奪權可不是簡單兩個字,萬一蘭至年死了,她總要給自己多找幾條退路才好。


    檀淵倒是還可以,就是不知道這陳國會不會有更好的選擇。


    蘭氏和她並肩站著,一同看著湖中的錦鯉,心思各異。


    蘭氏抬了抬手,她的侍女立刻端著魚食上前幾步。


    她隨手抓起一小把往湖裏扔去,立即引得魚兒爭先恐後地進食,翻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見沈未蒼似乎看得很是有趣,她話裏有話地道:


    “很多人就像這湖裏的魚一樣,一生隻能等著和同類爭搶一些主人隨手扔下來的玩意,最大的價值不過是供人觀賞,活得可憐又可悲。”


    沈未蒼不出聲,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蒼蒼,這些年我在陳國沒什麽機會見到家裏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這個外甥女了。”


    沈未蒼聽得好笑,如果她沒記錯,這麽多年,蘭氏和自己好像從來沒見過麵,能有什麽深厚感情。


    “姨母不想看你和你那個糊塗母親一般過苦日子,”蘭氏說著,歎息一聲,


    “若蒼蒼你願意,日後不妨留在陳國,我可以在這京城裏為你尋一個好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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