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園。


    大殿之內,樂師們早已停止了演奏。


    舞姬們也不再起舞,呆呆的站在殿中。


    至於殿內睿王邀請遊園的賓客,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低著頭,噤若寒蟬。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兩位監國皇子,明顯發生了巨大的衝突,睿王的貼身護衛,連劍都拔了出來。


    這種事情,不是他們能夠參與的。


    淳王緩緩的放開了手,睿王的身體,順著柱子滑了下來。


    他看了眼那持劍的陰柔男子,冷冷道:“哪隻手拔劍的,砍了。”


    陰柔男子麵色一變,但見淳王身後,已經有數道身影壓迫了上來,強大的真氣,將他牢牢鎖定。


    對親王動刀兵,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不想給殿下帶來更大的麻煩,他一咬牙,長劍憑空出鞘,卻被睿王一把握在手中。


    睿王將劍柄遞給淳王,淡淡的說道:“禦下不嚴,本王也難辭其咎,要不,先砍本王的手?”


    淳王看了他一眼,沒有再開口,轉身離去。


    睿王將劍還給陰柔男子,遣散了殿內的賓客和樂師舞姬之後,陰柔男子半跪在地,說道:“屬下一時衝動,請殿下責罰!”


    睿王親自將他扶起來,說道:“本王怎麽會怪你呢,真正遇到什麽事情,也隻有你是真心對本王的。”


    他目光掃向其他的護衛,眾人低下頭,不敢與他目光對視。


    對親王拔劍,他們哪裏敢啊,到時候,淳王要砍他們的手的時候,睿王可不會這麽護著他們。


    睿王收回視線,臉色也沉了下來,問道:“去查一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淳王為什麽忽然發瘋?”


    一道人影跑出大殿,很快就跑了回來。


    剛才曲江園內載歌載舞,外麵卻已經翻天了,打聽到睿王要的消息並不難。


    睿王得知原委後,顧不得氣憤,震驚問道:“什麽,李玄靖遇刺,他的兒子身受重傷,這消息真的假的?”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回殿下,此消息千真萬確,今日,李大人一家去祭奠夫人時,遭到了一群刺客的襲殺,據說,刺客中有一位宗師,十餘位第四境武者,除了那位宗師逃遁之外,其餘刺客,皆被擊殺或者擒獲……”


    睿王滿臉震驚。


    片刻後,他給了陰柔男子一個眼神,離開大殿。


    兩人走進湖心的小亭,睿王回頭望著陰柔男子,嘴唇動了動,問道:“你安排的?”


    陰柔男子也從震驚中回過神,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不是我們的人做的。”


    睿王雖然曾經說過,要找一位宗師,讓李玄靖家破人亡。


    但宗師級別的殺手,豈是這麽好找的?


    大部分有名有姓的宗師,身後都有門派或是家族,一旦事情敗露,就是滅門滅族之禍,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風險。


    別說是他們了,就算是殺手榜上的宗師,也不敢接這個活。


    睿王一掌拍在石桌上,怒道:“將天山七煞請來,為的就是引起他們的聯想,但他們又怎麽知道上次是本王出手的,該死的,到底是誰在背後算計本王!”


    陰柔男子低下頭,說道:“都是屬下的疏忽,應該是上次的案子,給他們留下了把柄。”


    睿王深吸口氣後,擺了擺手,說道:“他們沒有證據,也奈何不了本王,倒是你,以後還是不要再親自出手了,你若有事,本王身邊,就沒有什麽值得信任的人了。”


    陰柔男子目露感動之色,低聲道:“屬下遵命。”


    長安。


    某座府邸之內。


    一道身影,走進某座大殿,關上殿門,壓低聲音說道:“淳王去了曲江園,據說和睿王爆發了衝突,在場所有的賓客都看到了,他們定然是將這筆賬,算在了睿王頭上。”


    他看了看被紗簾遮擋的軟榻,說道:“雖然不知道上次李玄靖的兒子是怎麽活下來的,但這口鍋,到底還是扣在了睿王身上,那可是李玄靖唯一的兒子,就看他會怎麽報複睿王了……”


    紗簾之後,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你真以為李玄靖會信嗎?”


    說話的人微微一愣,這時,紗簾後的人又笑了笑,說道:“不管信與不信,結果都是一樣的……”


    李府。


    李諾正在輪流教娘子和伊人天山劍法。


    本來法典上隻有一位天山派弟子的畫像,經過這些天毫無保留的傳授,李諾已經教無可教。


    但今天一天,法典上的畫像就多了七幅。


    七位第四境的天山派弟子。


    法典的一大功能,就是對同種能力的融合。


    就目前而言,除了天山派的劍道宗師,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懂天山劍法。


    這些畫像,明天就會暗下去,為了能省幾天壽命,李諾當然要趁熱打鐵。


    淳王從外麵走進來,看到李諾如此有精神,徹底放下了心,轉身向另一處院落走去。


    書房之內,門房老黃站在桌前,恭敬說道:“那位黑衣宗師,應該是趙無極,此人年輕之時,曾經拜在多個門派之下,習得數種高深拳法,而後,他閉關鑽研二十年,自創一手趙氏長拳,連敗數位拳道高手,成就宗師之名,他如今無門無派,也無親人,想要找到他,近乎不可能……”


    他的話剛剛說完,淳王大步走進房內,說道:“我已經警告過睿王了,他若是再敢出手,本王定告到父皇那裏,奪了他監國皇子的資格……”


    李玄靖站起身,緩緩說道:“此案未必是睿王做的。”


    淳王微微一愣,“啊,難道本王找錯人了?”


    他撓了撓腦袋,說道:“如果真不是他的話,要不,本王去找他道個歉?”


    李玄靖擺擺手,說道:“道歉倒也不至於,雖然這次不是他,但總有一次是他,正好借此機會,算一算前麵的賬……”


    這些事情交給玄靖就行了,淳王隻關心一個問題,問道:“不是睿王,到底會是誰?”


    李玄靖並沒有說什麽,門房老黃開口說道:“能請的動宗師和這麽多第四境,沒有百萬銀兩是不可能的,長安有這個財力的人不少,但出得起,願意出這些銀子的,怕是沒有幾位……”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也就差點名了。


    有財力,有膽子做這件事情的,九成以上的可能,是幾位監國皇子之一。


    至於具體是誰做的,可以說任何人都有可能。


    他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皇子,一步步走到今日,就是踩著他們上來的。


    淳王看向李玄靖,歉意的說道:“對不起,若不是本王,他們或許不會對你們一家動手。”


    李玄靖揮了揮手,說道:“殿下不必自責,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長安。


    大理寺卿一家遇刺的案子,還在繼續發酵。


    淳王闖入曲江園,揪著睿王的衣領,大發脾氣的事情,隨著賓客們的散去,很快也傳到了人們的耳中。


    淳王和李玄靖的關係,自然不必多言。


    能讓向來和善的淳王發這麽大的火,莫非,這件案子,是睿王所為?


    人們的這個懷疑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得到了驗證。


    大理寺卿早上遇刺,下午的時候,明鏡司就雷霆出手,查封了長安十幾間店鋪。


    這些被查封店鋪,有青樓,樂坊,當鋪,珠寶鋪……,它們有兩個共同點。


    其一,這些都是暴利生意。


    其二,這些都是睿王府的產業。


    就算和睿王府不直接相關,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如果是長安縣衙,京兆府,又或者是戶部查封的,總要給出一個原因,但明鏡司說封就封,連個理由都不給。


    但這,還不是結束。


    長安各大衙門中,一些官員正在辦公,就被明鏡司的人直接從衙門帶走,且並未給出解釋。


    這些官員也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他們都較為親近睿王。


    對此,朝中相關部門,並沒有任何舉動。


    就連禦史們,都罕見的沉默下來。


    長安的上層圈子,有一些所有人的心照不宣的規矩。


    睿王既然要殺李玄靖父子,要麽就周密計劃,不要失手。


    就算是失手,也別留下什麽明顯的漏洞。


    他倒好,雇傭殺手刺殺大理寺卿,不僅沒成功,還暴露了自己。


    當時,安寧公主可是也在場。


    固然明鏡司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睿王是幕後指使,但李玄靖唯一的兒子差點身死,總得讓他報複一下。


    要不然,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無辜的人遭殃。


    對於睿王自己造下的孽,朝廷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睿王府。


    “殿下,不好了,又一間店鋪被查封了!”


    “殿下,大事不好,徐大人也被明鏡司帶走了!”


    “殿下……”


    ……


    睿王坐在軟榻上,聽著一道道奏報,臉上的表情近乎呆滯。


    比起憤怒,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冤枉。


    今天的事情,真的不是他幹的啊!


    要說前幾次暗殺他兒子,李玄靖和他算賬,他也認了。


    但這次的刺殺事件,真的和他沒半點關係!


    一位宗師就罷了,還有十幾位第四境的武者,這得多少銀子,他哪裏舍得出?


    到底是哪個狗賊在背後算計他?


    還有,三省六部的人都死了嗎?


    李玄靖這麽肆意妄為,他們也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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