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


    考功郎中被明鏡司的人帶走了,吏部官員既意外又不意外。


    他們不意外孫郎中的結局。


    隻是沒想到這結局來的這麽快。


    孫郎中是剛剛調來吏部的,接替的是主動辭官的王郎中的位置,屁股底下的位置還沒有坐熱,恐怕也沒有機會坐熱了。


    進了刑部和大理寺,還有出來的可能。


    到了明鏡司,就隻能祈求保住小命。


    吏部兩任考功郎中,都栽在大理寺卿手中。


    如果不是掌握了足夠的證據,明鏡司不可能出動,孫郎中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所有人都很清楚,孫郎中自身的問題,並不是他被帶走的真正原因。


    剛才在大殿之上,他帶頭反對大理寺卿李玄靖,才是根源所在。


    李玄靖剛愎不仁,心狠手辣,鼠肚雞腸,睚眥必報。


    他最不喜歡別人忤逆他,中書舍人打回他的折子,他就換一位中書舍人,除了禦史之外,誰在朝堂上反對他,一定會遭到他的報複。


    孫郎中剛剛在早朝上反對他,下了早朝就被帶走了,這位大理寺卿,根本不在乎別人的議論。


    關於考功郎中孫堅,明鏡司的調查結果很快就下來了。


    正五品的官員,年俸不過五百兩。


    但明鏡司卻在他的家中,搜出了價值兩萬兩以上的財物。


    經過調查,孫堅在任某州別駕時,利用職務便利,大量收受賄賂,濫用職權,進行權錢交易等……


    依照《職製律》,免去孫堅考功郎中之位,家產全部充公。


    大夏的官員,是擁有一定特權的。


    剝奪官位,便是對他所犯罪行的懲罰,而他本人,則不必再受身體上的刑罰。


    但對於一位官員來說,苦讀十幾二十年,好不容易高中,再花十幾二十年,才能爬到現在的位置,卻被一擼到底,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更何況,孫堅在任考功郎中之前,就已經是某州的別駕。


    別駕是刺史的佐官,即便是下州別駕,也有從五品的官階,一個從五品的官員,為官十多年,家中有兩萬兩的財物,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收受賄賂,權錢交易算什麽大事,當官不就為了榮華富貴做人上人,如果按照孫堅的標準,朝堂上一半以上的官員都得被抄家。


    隻不過,這些事情,都是官場上的心照不宣的規則,是不能拿到明麵上說的。


    李玄靖以這個理由處置了孫堅,別人也挑不出任何錯漏。


    同樣被處置的,還有門下省一位給事中,一位諫議大夫。


    此二人的罪名,比孫堅輕一些,以官位抵罪後,官職從正五品被削到了正七品,需要等待吏部重新任用,這輩子都很難有機會再上朝堂議事了。


    三人雖然罪名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他們都在朝堂上公然反對李玄靖,而且是帶頭的三人。


    李玄靖手中掌握著明鏡司,這個大夏最大的情報機構,不知道掌握著多少官員的秘密,他這顯然是在告訴群臣,動不動誰,隻在於他想不想。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就是大夏第一權臣。


    刑部。


    李諾對朝堂上發生的事情渾然不知。


    他正在偷偷的觀察李安寧。


    她今天來刑部,又沒有穿那件捕快的製服,而是穿了一件紅色的宮裝長裙。


    裙身之上,繡著精致的鳳凰圖案,但又沒有上次穿的那件那麽嚴肅,少了兩分高貴,多了三分美豔。


    李諾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美豔這個詞,不僅僅可以形容鳳凰,也能形容李安寧。


    不僅換了衣服,她臉上還化了淡妝,難怪今天看起來格外的好看。


    她好像發現自己有點姿色了。


    李安寧注意到李諾的目光,抬頭看向他,問道:“你總看我做什麽?”


    李諾打量著她,說道:“你換了身衣服,有些不習慣。”


    李安寧眉頭微蹙,問道:“難道我就不能穿正常女子的衣服嗎?”


    李諾低下頭看卷宗,說道:“可以,其實你這麽穿,也挺好看的……”


    李安寧眉頭舒展開來,忽然問道:“是嗎,比起那位鳳凰姑娘呢?”


    李諾抬頭看了她一眼,難怪她忽然開竅了,原來是被鳳凰刺激到了。


    漂亮的女人,總喜歡和其他漂亮女人比來比去的。


    如果是娘子問他這個問題,李諾肯定隻會有一個答案。


    但以娘子的性格,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這麽問他。


    麵對李安寧,李諾倒也不用昧著良心,實話實說道:“伱們兩個,各有千秋吧……”


    李安寧有李安寧的風格,鳳凰有鳳凰的味道。


    不是所有的比較,都要分出個勝負,也不是所有的比較都能分出勝負。


    李安寧眉頭又蹙了起來,問道:“為什麽是各有千秋?”


    鳳凰又不是宋佳人,她和宋佳人才算是各有千秋。


    至於那位鳳凰姑娘,論樣貌,她不輸給她,論身材,她小勝一籌,論身份地位,她勝的更多……,怎麽就各有千秋了?


    李諾看了她一眼,說道:“論樣貌,你們都是少見的美人,難分伯仲,但隻以樣貌評價一個人,是最膚淺的行為,鳳凰精通琴棋書畫,還懂得插花,這些你不懂吧,你的實力更強,對上武道第四境也不落下風,但一個普通人就能欺負她,論才藝你不如她,論實力她不如你……,這難道不是各有千秋?”


    這個解釋,李安寧無法反駁。


    她的確不懂琴棋書畫,也不懂插花。


    相比於這些,她覺得有實力更重要。


    她想了想,又問道:“那你覺得,鳳凰和宋佳人……”


    不等她說完,李諾就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是我娘子更勝一籌了。”


    李安寧不服道:“為什麽?”


    憑什麽她和鳳凰就是各有千秋,宋佳人就比鳳凰更勝一籌?


    李諾是回答者,最終解釋權在他手裏。


    他有自己的評判標準。


    在他這裏,顏值不是唯一的評判標準,而是要全麵來看。


    不偏不倚,憑良心說,顏值方麵,李諾給她們都打滿分,是真正的各有千秋。


    身材方麵,李諾沒辦法偏向娘子,鳳凰滿分的話,她隻有五十分,如果不是那天的意外,李諾隻能給她十分的友情分。


    才藝方麵,李諾也無能為力,如果鳳凰是滿分,娘子最多二十分,這還是他將舞劍算進才藝的情況下。


    這樣的話,鳳凰就有三百分,娘子一百七十分。


    實力方麵,一境加一百,娘子加四百,總分五百七十分,鳳凰連一境都沒有,扣一百分,總分二百分。


    李諾列出標準,講事實,擺證據,李安寧心服口服。


    然後她問道:“那我呢,按照你的標準,我難道會不如那個鳳凰?”


    不偏不倚,李安寧顏值滿分,身材滿分,才藝零分,實力四百分,總分六百分……


    除了才藝,她各方麵都是頂級的,比娘子還多三十分,是鳳凰的三倍。


    李安寧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李諾卻總覺得差了點什麽,顏值,身材,才藝,實力,這四項雖然雖然包含了不同的方麵,但還不夠全麵,他想了想,又加上一條。


    溫柔。


    溫柔方麵,娘子算八十吧,如果不是第一天那一腳,李諾就給她滿分了。


    憑良心說,娘子如果有八十分的溫柔,鳳凰至少有一百五十分。


    至於李安寧,她扣五十分。


    這樣的話,娘子六百五十分排名第一,李安寧五百五十排名第二,鳳凰因為短板太嚴重,雖然其他方麵都是滿分,但實力比他們少五百分,以三百五十分位居第三。


    李安寧從第一變成了第二,心中極其不服,一巴掌拍在李諾麵前的桌子上,質問道:“我哪裏不溫柔了!”


    幾道裂紋,從她的手掌之下,延伸到桌邊。


    因為李諾說李安寧不溫柔,所以她大半個早上都沒有和他說話。


    但她就是不溫柔。


    他愛說實話。


    就算是在娘子麵前,他也敢說她身材不如李安寧,才藝不如鳳凰,事實就是如此,虛假的恭維,還不如真誠的評價。


    李安寧雖然不溫柔,但她卻不像娘子那麽小氣。


    第二天早上,她就主動和李諾說話了,全然忘記了昨天的事情。


    考慮到這一點,可以再給她加五十分。


    時間轉眼便是半月。


    這半個月,因為緝盜司的事情,李諾幾乎每天都要來刑部。


    盜門那些高層,別的能力不提,但抓賊的本事,無論是長安縣衙還是刑部,沒有任何捕快衙役比得上。


    李諾看了看緝盜司最近幾天的數據。


    這些天來,緝盜司抓到的盜賊數量,呈現減少的趨勢。


    長安的緝盜司成員,大概有四十位,他們分布在長安各個人流量密集之處,每人每天都能抓到數名毛賊。


    隨著緝盜司的專項行動,長安的治安,也有明顯的提升。


    裴哲告訴李諾,這些天,每天來縣衙報失竊案的百姓,大幅減少。


    賊隻會越抓越少,緝盜司的人員,也沒有再擴充的必要。


    如果朝廷不打算在全國各地設立緝盜司,那麽關在各大牢房,盜門剩餘的那些人,就可以開啟流放之路了。


    今天沒什麽事情,李諾和李安寧無聊的下起了五子棋。


    皇宮,大殿之上。


    每個月十五的朝會,按時召開。


    最近半個月,沒有什麽大事發生。


    各部官員輪番述職之後,隻是有幾名禦史站出來,表揚了刑部在緝盜方麵做出的成就。


    短短半個月,緝盜司抓捕的盜賊,就達到了數百名,長安各坊的盜竊事件,大量減少,眾多百姓失竊的財物被追回,民間對官府在緝盜方麵的行動,給出了高度的評價。


    這其實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長安的盜賊多與少,與朝堂的官員無關,給那些竊賊十個膽子,也不敢偷到他們府上。


    隻是,半個月前,他們才剛剛否定了緝盜司,沒想到這半個月裏,人家竟然做出了如此的功績,豈不是打了許多人的臉?


    月初的朝會上,有人說,緝拿捕盜是縣尉的職責,設立緝盜司是多此一舉。


    事實證明,緝盜司的設立,還真不是多此一舉。


    專業的事情,就得交給專業的人來辦。


    人群之中,一位官員站出來,說道:“刑部緝盜司,在半個月內,抓獲了數百名盜賊,做出的功績有目共睹,本官建議,在各州府也設立緝盜司,諸位大人,可有反對的嗎?”


    朝堂一片安靜。


    開口的官員,是大理寺的一位少卿,也是李玄靖在朝堂上的喉舌。


    他的話,代表的就是李玄靖的意誌。


    上次站出來反對的三名官員,剛剛下朝,就被明鏡司帶走了,李玄靖連裝都不裝一下的。


    這次誰敢反對啊?


    四品之下,敢反對的官員,今天晚上就得在明鏡司或者大理寺的牢裏度過。


    四品之上,被李玄靖盯上了,早晚也得出事。


    而更高級別的官員,更是不會為了這些無關自身利益的小事,與李玄靖作對。


    到了他們這個級別,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必定是天翻地覆。


    見無人反對,那位大理寺少卿道:“既然沒有人反對,勞煩三省的大人們,盡快推出細則,越早施行,百姓便越早受益……”


    ……


    嘩啦!


    睿王府。


    下朝之後,睿王回到府中,將眼中所見的一切,全都砸了個稀爛。


    “李玄靖,本王必殺你!”


    他喘著粗氣,從喉嚨中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


    半個月前,被明鏡司帶走的三位官員,全都是他付出了大代價,才安排到那個位置的,一夜之間,全都栽在李玄靖手裏。


    為此,他曾去父皇那裏告狀,控告李玄靖獨斷專行,但卻連父皇的麵都沒見到。


    今日的朝堂之上,李玄靖舊事重提,滿殿朝臣,無一人敢反對。


    他在上麵牙都快咬碎了,卻也不能逆勢而行。


    倘若不是李玄靖,他在朝堂上的力量,至少要翻一倍,他心中對李玄靖的恨,還在對幾位和他爭權的皇兄之上。


    “殿下,消消氣,別氣壞了身體……”


    一道陰柔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看著從暗處走來的身影,睿王臉上更為憤怒,說道:“倘若不是你們三番兩次的失敗,李玄靖的兒子,怎麽可能活到現在,此賊三番兩次壞我們大事,唯有讓他家破人亡,才能解本王心中之恨……”


    陰柔男子低下頭,說道:“上次天山七煞失手,他身邊的護衛力量,比之前更強了,想要殺他,恐怕隻能請宗師出手……”


    “那就去請!”


    睿王麵色陰沉,咬牙說道:“本王要他斷子絕孫,無論付出多麽大的代價!”


    ……


    刑部。


    衙房之內,李諾看著李安寧,詫異道:“你要離開長安,多久?”


    李安寧道:“大概一個月吧。”


    李諾意外道:“這麽久?”


    李安寧解釋道:“我要去給母妃守陵,一個月後才回來。”


    李諾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走吧,這裏就交給我了。”


    緝盜司已經走上了正規,不用他和李安寧再費心,如果這段時間有什麽案子,他也會處理的。


    想到這間衙房以後就隻剩下自己,李諾還有些不習慣。


    但想到她走以後,自己可以獨占整個衙房,坐她的椅子,睡她的床,似乎也還不錯。


    李安寧看了他一眼,問道:“我要離開,你很高興?”


    李諾擺了擺手,說道:“沒有,怎麽會呢……”


    他正要解釋兩句,身體忽然微微一顫,似乎聽到了什麽東西在身體裏破碎的聲音。


    李安寧也瞪大眼睛的看著他,表情無比詫異。


    李諾伸出手,心念一動,手上出現了一條虛幻的長鞭。


    法則之鞭,法家第二境的標誌。


    李諾狂喜之餘,心中也有些茫然。


    法家第一境的瓶頸,可不是那麽容易突破的,但他明明什麽都沒幹,就莫名其妙的破境了,這和書上說的也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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