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終於知道,他那一手漂亮的字是怎麽來的了。


    他望著麵前懸浮的法典,似乎他無形中能夠獲得法典上犯人的一項本領,比如那女刺客的書法,山羊胡小偷的盜術,甚至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用出來。


    可書法就算了,這一手連吳管家和娘子這兩大武道高手都毫無察覺的順手牽羊術是什麽鬼,就算是真氣沒有外放,他們的感知,應該也比普通人強上許多。


    以後要是因為無意識的盜竊被抓起來,他得多冤啊……


    也不知道這技能是永久的還是暫時的,從現在開始,他得注意一點,大庭廣眾之下盜竊被抓,丟人可就丟大了。


    心中這樣想著,李諾瞄了一眼法典,發現封麵上的數字已經刷新了。


    “姓名:李諾。”


    “壽命:十日。”


    他的剩餘壽命,從十一日變成了十日,李諾不知道現在的具體時間,但想來已經過了零點,看來法典上的時間,是每日零點刷新的。


    李諾熄了燈,爬上床睡覺。


    對於上輩子的他來說,零點距離睡覺還早,通宵工作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他來這了。


    拒絕熬夜,從現在做起。


    折騰了一天,身心俱疲之下,李諾很快進入夢鄉。


    與此同時,李府另一處院落,某處房間的燈還亮著。


    吳管家將一包糕點放在桌上,笑著說道:“真是老天爺保佑,少爺這麽一撞,居然變聰明了,千與千的相加,隨口就能說出答案,還有今天在縣衙公堂上的樣子,頗有老爺年輕時候的風範,可惜老爺沒有看到……”


    房間的桌案前,站著一位中年男子。


    中年人身軀挺拔,外貌端莊英俊,麵容棱角分明,眉目間流露著一股威嚴與睿智,上唇和頦下三綹長須線條清晰,修剪的十分齊整,又為他增添了幾分沉著與穩重。


    他捏起一塊糕點送進嘴裏,緩緩的咀嚼著,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眉宇間有一種淡淡的疲憊,隻有在吳管家說起少爺時,眼中浮現出一絲罕見的柔和。


    吳管家開口道:“少爺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老爺要不要去看看他?”


    中年人目光望向另一處黑漆漆的院落,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他已經睡下,不必再打擾,讓他好好休息吧。”


    “老爺回來的少,每次都很晚,走的又早,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少爺了……”吳管家歎了口氣,說道:“不過少爺今年的確是受到了許多驚擾,讓他好好休息也好。”


    中年人問道:“刺客的身份查清了嗎?”


    吳管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自責說道:“是一年前被老爺判斬訣的清河縣令顧文翰之女,都是老奴疏忽,讓她混入府邸,險些釀成大禍,請老爺責罰!”


    中年人親手扶起他,說道:“你不必自責,天下想殺本官的人如過江之鯽,即便再小心,也有疏漏之處,這不怪你……,時候不早,回去休息吧。”


    老者點了點頭,又叮囑道:“老爺也早些歇息。”


    他走到門口,中年人忽然問道:“府中應當不缺丫鬟,是誰召她入府的?”


    吳管家愣了愣,說道:“一個月前,府中三名丫鬟攢夠了贖身錢想要離府,老爺曾說過,不為難下人去留,老奴便給了賣身契,放她們走了,走了三名丫鬟,府中人手不足,老奴又在外麵招了三人,沒想到被那女刺客混在其中,她沒有武道基礎,老奴也沒有防備……”


    中年人捋了捋長須,問道:“你親自去招人的?”


    吳管家搖頭道:“當時老奴在陪少爺抓蛐蛐,托王媽在牙行挑的。”


    “離府的丫鬟進府多久了?”


    “容老奴想想……,像是兩個三年,一個四年。”


    中年人緩緩說道:“婢女進府時,身無分文,每個月例錢一兩銀子,每年十二兩,府中開銷甚少,除去胭脂水粉,偶爾出門買些糕點蜜餞解饞,幾無花銷,便算她們年攢十兩,三年三十兩,四年四十兩,贖身銀一百兩……,你有沒有想過,她們贖身的銀子是哪裏來的?”


    吳管家一愣,撓了撓頭之後,說道:“老奴還真沒想這麽多……”


    中年人搖了搖頭,又問道:“王媽呢?”


    吳管家道:“應該已經睡了吧,說起王媽,好像今天都沒怎麽看到她……”


    中年人輕聲歎息道:“王媽啊……”


    吳管家終於意識到了什麽,猛然抬頭,震驚道:“老爺的意思是,有人給了那三個丫鬟贖身的銀子,為的是造成府中人手短缺,再趁機讓王媽將那刺客招進來,伺機行刺少爺……”


    他猛然一拍大腿,後知後覺道:“該死的王媽,我就說她那天怎麽那麽殷勤,原來是早有謀劃,吃裏扒外的混賬東西,我去找她!”


    說罷,他便風一樣的衝了出去。


    中年人站在桌前,再次捏起一塊糕點,不慌不忙的送入口中。


    片刻後,吳管家去而複返,喃喃道:“王媽不見了,這個該死的家夥,她跑了……”


    中年人的表情毫無波動,似乎並不意外這個結果。


    他緩緩踱步,從書桌旁的櫃子中取出三支香,借著燭火點燃後,將之插在香爐裏,有些感慨,又有些遺憾的說道:“沒記錯的話,王媽在家裏,得有十年了吧?”


    吳管家氣憤道:“整整十年,十年養了個白眼狼,養條狗都比她強!”


    中年人微微搖頭,說道:“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看著三支香在香爐中緩緩的燃燒,他彎腰對著香爐拜了拜。


    吳管家好奇問道:“三支香,老爺,您在祭誰?”


    中年人並未解釋,隻是說道:“時候不早了,去歇息吧。”


    ……


    是夜。


    長安城外,某處河邊。


    小船輕輕晃動了一下,水麵蕩起一道波紋,向著遠處擴散開來。


    身材豐腴的中年女人,將一個箱子搬進船艙,早已在此等候的一個男人,忍不住打開箱子,月光照在箱中,反射出道道金芒,使得他的眼睛也成為了金色。


    中年女人臉上露出貪婪之色,說道:“這麽多錢,夠我們後半輩子享受了……”


    男人有些畏懼的說道:“如果被你家老爺知道了怎麽辦,要是被抓回去,不得被抽筋剝皮……”


    提起老爺,中年女人臉色也刷的一白,但還是強裝鎮定道:“怕什麽,不被他抓到就是了,今天晚上我們就離開長安,離開大夏,去大楚,去大齊,他的手還能伸到那裏不……你,你幹什麽?”


    話未說完,她的聲音陡然變的尖利和痛苦,低頭難以置信的看著插在心口的一把匕首,然後艱難的抬頭,望向對麵的男人。


    男人用掌心抵住刀柄,用力將匕首推進中年女子的心髒,直到刀身完全沒入,才咧嘴說道:“誰跟你後半輩子,這麽多金子,什麽漂亮的女人找不到,何必對著一個人老珠黃的……”


    中年女子雙目圓睜,眼神充滿不甘,雙手逐漸無力垂下。


    正當男人將木箱藏好,準備將中年女子的屍體推入水中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你們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人家冒著生命危險,才賺來這麽多金子,為的就是和你私奔,你居然忍心殺了她,你還是不是人……”


    “誰!”


    男人嚇了一跳,猛然回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小船的船頭,居然站了一道纖長的身影。


    月色朦朧,他看不清那人的長相,隻覺得他的聲音陰柔,但應該也不是女人。


    男人喉嚨動了動,正要開口,忽然看到一道白光,隨後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看到月亮一會在上,一會在下,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


    噗通!


    好像有什麽東西掉水裏了,然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鏘!


    站在舟首的纖瘦身影將長劍歸鞘,看著兩人的屍體,淡淡說道:“這樣倒也痛快,以你們的本事,是逃不掉的,等到落在那個男人手裏,想死可就沒有這麽痛快了,所以你們得謝謝我……”


    隨後,他跨過男人的無頭屍身,以及女人死不瞑目的屍體,走進船艙,有些嫌棄的拎起染血的木箱,腳尖輕點,便離開了小船,消失在蕩起一串漣漪的水麵之上。


    不多時,小船上燃起熊熊大火,將一切都盡數吞噬……


    夜已深,長安某處深宅,地底密室之內。


    兩道身影,正在小聲密談。


    “你不是說,已經得手了嗎?”


    “是得手了,我潛入李府,親手以秘法摧毀了他的心脈,確認他沒有了呼吸和脈搏,又假傳信那小丫鬟,讓她當夜動手,到時候任誰都懷疑不到我們,就連那個死娘娘腔的主人,恐怕也以為是他們做的,屆時我們再透出消息,讓李玄靖和他們鬥去,我們來個坐山觀虎,做那幕後的漁翁……”


    “可他還活著。”


    “真是活見鬼了!”


    “這要怎麽和殿下交代,要不你再去刺殺一次?”


    “要去你去,經此一事,姓李的定然有所提防,我現在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李玄靖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可有言在先,要是落在他的手裏,別怪我把你供出來……”


    “當我沒說。”


    “嘶,我還是想不通,那傻子怎麽就活了,他當時明明已經沒有呼吸和脈搏了,難道是秘術多年未用,手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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