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饕餮氣鼓鼓,“我怎麽可能吃壞……”


    “我知道,鬼王大人最厲害了,肯定不會吃壞肚子。”玉娘突然發現小饕餮也不是她想像中的那麽可怕,反而還有點天真,於是也沒有之前的拘謹了,但她還是不能跟小饕餮走。


    “我離不開這條街。”玉娘哀傷地說,“我不是不想離開,而是根本離不開。”


    “為什麽?”小饕餮驚訝。


    玉娘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話,而是飄遠了一些,飄到了小廣場正中的枯井上方,她先是探頭向黑黢黢的井中看了一眼,這才把頭抬起,視線從鬼魂們和天師們好奇的臉上一一掠過。


    “你一定聽說過玉井街的傳說吧。”


    “沒聽過。”小饕餮的頭搖得幹脆又利落。


    玉娘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說好的慕名而來的食客呢?可尷尬死她了。


    算了,沒聽過就沒聽過吧,憂傷似水的氣氛被打破就被打破吧,她大不了從頭講一遍。


    話被噎回去的玉娘此時也算摸出了點門道,在小饕餮麵前,一切花架子都要不得,有話就得直說。


    “傳說是這樣的,這條街在五百年前是條花街,有個花魁跳井死了,百年後一位王爺來到此地,命人將枯井整修成玉井來紀念她。”玉娘挑重點講,幹巴巴的沒有一點修飾,明明是個唯美悽厲的愛情故事,在她口裏卻隻剩下無趣。


    小饕餮聽得似懂非懂,後麵旁聽的群鬼們卻小小地沸騰開來。


    “天啊,玉娘提起這個傳說是什麽意思,該不會……”


    “沒錯,我的猜測果然沒錯,玉娘就是花魁玲瓏!好激動,我竟然見到傳說中的女主角了。”


    “可她長成這副……虎背熊腰的,怎麽也不像是玲瓏啊。”


    “我說老鬼們,你們都忘了變化外貌是鬼的能力之一嗎?”


    “哎呀,真是人類思維要不得。”


    ……


    果然,在眾鬼們的竊竊私語中,玉娘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沒錯,我就是五百年前死去的花魁玲瓏。”


    話音落下,隻見玉娘那接近兩米的壯碩身形開始逐漸縮小,變得腰肢纖細、肩膀瘦削,白色廚師服化成了溫婉的長袍水袖,亂蓬蓬的頭髮也成了烏黑亮麗的柔順長發。


    隻可惜抬高的右臂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無法一睹傳說中傾國傾城的美貌。


    “幹嘛遮臉啊玉娘,給我們看看唄。”


    “就是,咱們都是老顧客的,還有啥不好意思的。”


    “又不是變醜了,有什麽好遮的。”


    眾鬼激動地起鬧,身邊貌比無鹽的老闆娘一朝成了傳說中的美女,他們能不激動嗎?


    隻有唐宵等天師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默不作聲地繼續仰頭看著。


    “確實沒什麽好遮的。”玉娘自嘲地嘆了口氣,緩緩將手臂放下。


    隨著她的臉暴露在眾鬼視線之內,所有的鬼都像是被掐住了嗓子般靜默下來。


    隻見那張巴掌大小的臉上哪有什麽傾城美貌,更沒有柳眉、朱唇和美目,隻有醜陋的、凹凸不平的暗紅色肉塊,以及暴露在外的慘白牙床,顯然她被人整個剝去了麵皮。


    落差太大,哪怕見多了血肉模糊的鬼魂們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抱歉,你們看不到我本來的樣貌了,因為我早就忘記了自己的長相。”玉娘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目光中透著懷念,似乎在追憶曾經的時光。


    可惜太久了,幾百年過去她早已忘了生時的一切,隻記得死時甚至死後的痛苦。


    “我來告訴你,我為什麽不能離開。”玉娘對小饕餮講述起自己的身世來,在她的口中,這是一個與傳說截然不同的悽慘故事。


    故事裏,一個變態畫師盯上了傾國傾城的花魁,他將她剝皮放血後殘忍殺害,他揮一揮衣袖離去,她卻在怨恨中化為了沒有理智的厲鬼,厲鬼憑藉著強大的怨氣和陰氣掀起腥風血雨,直攪得整條街道日漸衰落。


    可厲鬼沒想到,一百年後,那造成了她悲劇一生的畫師竟又回到了街上,以另一重身份。


    “哪裏有什麽欽慕花魁的王爺,是他,他又回來了,死了也不放過我。”玉娘眼中透出刻骨的仇恨。


    早已化為白骨的屍骨被翻出,也不知他用了什麽邪術,生生煉化折磨了玉娘四十九天。


    她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活來、活來死去,再後來就陷入了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直到三十年前,我吸足陰氣後才勉強逃脫了束縛,但還是無法離開這條街,或者說這口井太遠。”玉娘最後說。


    “殺了你的畫師和鎮壓你的王爺是一個人?”唐宵震驚地叫出聲來,“怎麽可能,一百年過去,怎麽有人可以活那麽久?”像他師祖那樣強大的天師也隻活了一百二十歲啊。


    “我不知道。”玉娘搖了搖頭,“但我想他的真正身份肯定不是畫師也不是王爺,而是……”


    她轉頭望向唐宵等人,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她懷疑那人是個天師。


    唐宵下意識想反駁,但隨即想到世上天師眾多,難免會出現幾個敗類,他想了想,說,“我可以幫你查一查天師盟的資料,看看有沒有類似記載,我相信即使他是天師也是位沒有門派專搞邪術的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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