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夜霓的視線,melody長指取下香煙,朝夜霓投來詢問的眼神。


    “抱歉,歐小姐,我得走了。”夜霓順手將酒杯放到身後服務員的托盤上,她說:“明天要早起趕通告,再見。”


    歐雅蘭卻沒有鬆開夜霓,她湊到夜霓耳邊問:“那是你的經紀人?”


    夜霓搖頭,“不是,她是我們公司總監。”


    總監。


    一個毫無背景的女人,能成為高端夜總會的老板,跟傳媒公司的總監。


    這女人的商業頭腦的確不簡單。


    “不著急。”歐雅蘭說:“既然來了,也請你們總監進來坐坐吧。”


    說著,歐雅蘭主動走向melody,盛情邀請她一起坐坐。


    melody是社交達人,沒有猶豫便答應了。


    melody成為盛星娛樂的總監後,也算是半個圈內人,在場也有幾個女藝人將她認了出來。


    歐雅蘭端著一杯果汁,笑吟吟地看著melody跟這群心機深重的女人們聊天。


    她很快便發現,不管這些女人如何給melody挖坑,她總能敏銳地嗅到惡意的氣息,並不動聲色地避開她們設置的語言陷阱。


    歐雅蘭不禁想:如果melody自小長在歐家,她的成就會有多高?


    但轉念想到,melody再厲害,這輩子也隻有給別人打工的高級牛馬,心裏那點不平衡頓時就散去了。


    將一盤水果拚盤遞到melody麵前,歐雅蘭忽然說:“聽說melody姐以前也是唱歌的?”


    聞言,大家都詫異地看著melody。


    “melody姐,你以前也是歌手?”幾個圈內藝人問melody。


    melody點頭,“嗯,算是吧,差點就簽約出道。”


    至於為什麽沒有出道,她不說,大家也聰明地沒有刨根問底。


    隻有歐雅蘭說:“melody既然也是歌手,機會難得,要不要也給咱們唱一首?”


    “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melody的歌喉是否依舊。”


    聞此言,沙發卡座這邊都是一靜。


    給咱們唱一首。


    歐雅蘭說的這話,跟她說這話的語氣,都充滿了上位者的輕蔑跟高高在上。


    夜霓也品出不對勁來,她下意識就要起身拉著melody離開。


    melody卻輕輕拍了拍夜霓的大腿,示意她稍安勿躁。


    夜霓隻好忍著不悅,黑著臉坐在沙發上不動。


    “歐小姐。”melody將麵前的果盤,原封不動地還到歐雅蘭身前,她笑著說:“你知道嗎?”


    歐雅蘭傾身,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melody說:“咱華夏文化數千年,自古以來,靠唱歌營生的,那叫歌姬。靠跳舞營生的,那叫舞姬。”


    “這唱得好的歌姬,跳得好的舞姬,人生最高光的時刻,就是進宮獻唱。被君王看上,封個妃嬪什麽的,那叫祖墳冒青煙。”


    “當然那是古時候。”


    話鋒一轉,melody又笑道:“擱現在,唱歌得叫歌星,跳舞得叫舞蹈家。唱得好的歌星,跳得好的舞蹈家,咱都打包送上春晚,給老百姓樂嗬樂嗬。”


    “你看。”


    “我說這麽多,隻是想告訴歐小姐。不管是在古時候,還是在如今這個時代,我這個賣唱的,跟你這個賣跳的,那都是同類人。”


    “誰都不比誰高貴。”


    “你一個穿緊身連體褲登台表演劈叉,表演陀螺轉的,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這個靠嗓子吃飯的?”


    melody犀利尖銳的一席話,將歐雅蘭懟得俏臉雪白。


    別說她,沙發上坐著的這些歌手跟演員們,一個個也都露出微妙的表情來。


    早就聽說盛星傳媒的總監melody是個不好惹的。


    但沒想到她這麽好惹。


    你說她這些話歹毒吧,但她也不止是單純地貶低歐雅蘭的職業,她連自己也一起損。


    這種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做法,夠狠。


    但她總歸是贏了。


    “當然,我說這話不是在諷刺所有芭蕾舞演員。”melody端起麵前的威士忌抿了口,她說:


    “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我其實是很尊重每一位熱愛且尊重自身職業的舞蹈家的。”


    “隻是歐小姐並不在這個行列。”


    melody端起威士忌酒杯朝歐雅蘭舉了舉,那裏麵就剩一口酒了。


    這樣敬人酒,是很不尊重人的行為。


    但melody就是看不起歐雅蘭這個女人。


    酒杯對著歐雅蘭,melody說:“歐小姐,我敬重你在芭蕾舞藝術上的造詣,但我唾棄你在做人方麵的品性!”


    “芭蕾舞首席歐雅蘭。”melody將那口酒倒在麵前的桌子上,戲謔一笑,譏諷道:“不過如此。”


    melody拉著夜霓起身就走。


    轉身時,她還不忘揮手祝福歐雅蘭:“祝歐小姐嫁得如意郎君,願你倆情比金堅,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目睹那二人瀟灑離場,在場的美人都屏住了呼吸。


    宴會廳一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歐雅蘭驀地起身,梗著脖子說:“我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們繼續玩吧。”


    她拎著裙子回了房間,氣得將房間裏的擺件全部砸碎。


    聽到歐雅蘭房間的動靜,酒店經理也不敢聲張,隻能硬著頭皮去樓下將歐靖宇請了過來。


    歐靖宇讓經理用萬能卡打開房門。


    他剛走進去,迎麵就砸來一個遙控器。


    歐靖宇一把握住遙控器,低聲叱吒:“歐雅蘭!又發什麽瘋!”


    瞥見滿地的狼藉,歐靖宇眉頭緊皺起來,若有所思地問:“程揚搞女人被你看到了?”


    不然,歐靖宇想不到別的可能。


    歐雅蘭被歐靖宇一嗓子吼冷靜下來。


    她坐在床邊,眼神幽怨控訴地盯著歐靖宇,像是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渣男。


    歐靖宇感到莫名其妙。


    難道...


    “薑若又來找你麻煩了?”薑若是歐靖宇包養的情人,也就比歐雅蘭大兩歲,是個嬌滴滴,水靈靈的服裝模特。


    女人嘛,都恃寵而驕。


    薑若仗著歐靖宇迷戀她的美色,時不時就要到歐雅蘭麵前耍威風,刺激刺激她。


    “薑若薑若!”歐雅蘭怒氣噌地往上漲,她質問歐靖宇:“爸!你到底背著我媽搞了多少女人!”


    歐靖宇也冷下臉來,“你辦婚事,提亡故的人做什麽?”


    “怎麽?現在連我媽的名字都不能提了?”


    歐靖宇本來還能調任到京都去任職的,但因為費秀麗欺騙君家的行為,徹底惹怒了君家。


    君家雖然沒有明著報複歐家,卻也決不允許歐靖宇好過。


    所以歐靖宇高升的事就這麽被攪黃了。


    因此,歐靖宇恨死了那個滿口謊言的妻子。


    平時在家裏,他都不許有人提到費秀麗的名字,就連歐雅蘭都不敢輕易提。


    但今兒歐雅蘭偏要提。


    “我就要提!”歐雅蘭起身走到歐靖宇麵前,用食指戳他肺管子,不斷地控訴他:“我媽一死,你就不斷地找情人。”


    “你真是長情專一,從來都隻愛18歲的!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媽嗎?就算你不在乎我媽,那你想過我的名聲嗎?”


    “歐雅蘭。”歐靖宇一把捏緊歐雅蘭的手指,用力往後一壓,直接跟手背形成90度直角。


    但歐靖宇還沒停。


    他繼續加力。


    歐雅蘭的食指不斷地朝手背貼去,指根處傳來撕裂的疼痛,歐雅蘭終於哭了。


    “疼!”


    “爸!好疼,你放開我!”


    歐靖宇沒再繼續加力,但也沒有放開歐雅蘭。


    身為監獄長,他跟凶殘的罪犯頻繁打交道,早就成為了一個殘忍的暴君。


    對待唯一的女兒,歐靖宇也沒有多少仁慈的父親。


    歐雅蘭乖,聽話,他還願意跟她演父慈子孝的戲。


    歐雅蘭敢忤逆他,爬到他頭上撒野,那就是大逆不道!


    “雅蘭。我能讓你風風光光嫁給程揚,我也能讓你立馬成為一顆棋子。你該明白,你能好好留在我身邊,享受歐家千金的榮譽,那是因為你還算優秀。”


    摸摸歐雅蘭的臉蛋,歐靖宇冷笑道:“你該感謝你媽,給了你不錯的相貌。”


    “你該感謝兒時的你,勤奮地練功跳舞,成為了芭蕾首席。”


    “如果沒有這些榮耀,我養你做什麽?”


    聞言歐雅蘭眼神都絕望下來,“你...”


    “所以你養我,就是因為我有利用的價值?”就不能隻是因為,她是他的女兒嗎?


    “當然。”歐靖宇說:“哪個男人不虛榮啊?你年輕,漂亮,又是芭蕾舞蹈家。”


    “誰娶你都覺得有麵子。”


    “你以為你為什麽能嫁給程揚?真以為是因為你對他死心塌地,我不忍見你傷心,才成全了你?”


    歐雅蘭一陣錯愕,“...那是為什麽?”


    為什麽?


    “因為,我跟他互相捏著彼此的把柄,而你,就是平衡我們關係的棋子。”


    “什麽!”歐雅蘭震驚得一屁股坐回床榻。


    她像是傻了。


    這隻驕傲的白天鵝,第一次垂下了她高高昂起的頭顱,盡顯頹喪跟破碎。


    將歐雅蘭破碎的反應看在眼裏,歐靖宇隻是冷漠地皺了皺眉。


    確認歐雅蘭應該不會再發脾氣,歐靖宇轉身就要走。


    身後忽然傳出歐雅蘭質疑的詢問——


    “雙詩雯。”


    聽到這個名字,歐靖宇驀地停下來。


    見到父親下意識停頓的步伐,歐雅蘭忍不住嗤笑起來,“不愧是爸爸的初戀白月光,你們都分手三十多年了,我隻是提一提她的名字,你就有這麽大的反應。”


    “真該讓那個薑若來看看,讓她看看你為一個女人失魂落魄的樣子有多滑稽。”


    “她以為她是靠年輕貌美才獲得了你喜歡。”


    “殊不知,她靠的是那她那張跟雙詩雯有五六分像的臉。”


    “跟雙詩雯分手三十多年了,還不斷地找替代品養在身邊...”歐雅蘭譏笑,問歐靖宇:“你知道嗎?”


    “雙詩雯跟你分手時,她已經有身孕了。”


    歐靖宇豁然轉身,衝到床邊提起搖晃歐雅蘭的胳膊:“你說什麽?詩雯和我有孩子?”


    “是啊。”


    歐雅蘭故意刺激歐靖宇:“是個女孩兒呢。”


    “你不知道吧,雙詩雯跟你分手後,就跟那個追了她好多年的學長結婚了。”


    “婚後才七個月就生下了一個女兒。”


    “她那個丈夫喜當爹後,脾氣越來越壞,從溫柔丈夫化身為暴力狂魔。”


    “賭博、酗酒,打老婆,打野種女兒...”


    “你的白月光啊,被你從前最看不上的窮小子,欺負得可慘了!聽說你那白月光死的時候,你那可憐弱小的女兒,都沒錢給她墓碑...”


    “她最後啊,被鍋爐燒成一把灰,灑在了東野湖泊!”


    “爸爸。”歐雅蘭流著淚,笑問歐靖宇:“雙詩雯的替身們個個活得有滋有味,她自己死後卻連個葬骨之地都沒有。”


    “你是不是很心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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