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擔心,我會在琉璃閣等你回來。”朝蘅空出一隻手揉亂他的短髮,神色柔和,“分別隻是暫時的,在外麵歷練也不是壞事,參加放野後也別急著回來,我會在家族待上十年。”


    “我什麽時候走?”張敬端乖乖地坐著,任由她把他的頭髮揉成鳥窩狀。


    “三天後。”朝蘅嘆了口氣,“別忘了找個伴,我看那個叫張海客的小子挺好的,你和他組合不會吃虧。”


    “好。”


    “還有啊,在外麵要學會生存,我記得你的生存必修課似乎沒及格。不能吃奇怪的東西,也不能隨隨便便睡在深山老林中,要學會疊被子和洗衣服。”她忽然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老婆婆了,囉囉嗦嗦。


    “……”


    這一次張敬端沒有輕易答應。因為他確實不怎麽懂得在外照顧自己。當初學疊被子,他困惑了一早晨;學著燒飯,第一次直接把廚房炸掉,很多次嚐試後結果端上桌的東西幾乎看不出材料是什麽;學習洗衣服,結果把好好的一件長衫洗成了破布……


    他低下頭,頓時覺得更加失落了。


    “算了,張海客在照顧人這方麵還是挺不錯的。”回想起某些喜感十足的畫麵,朝蘅抽抽嘴角,還是放棄了讓張敬端好好照顧自己的想法。這貨下鬥、訓練都很神勇,可惜自理能力簡直就是零啊零啊……


    遠在分家的張海客打了個阿嚏。


    “朝蘅。”張敬端忽然扭頭看她,目光很是認真。


    他一直不願叫她姐姐,久而久之,直接喊名字。


    “嗯?”朝蘅拈起一塊蜜汁梨子塞進嘴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在我回來之前,不要……”張敬端似乎有些糾結,“不要和張曜卿成親。”


    不管如何,他就是不喜歡那個狐狸一樣的男人。


    朝蘅一怔,然後笑了起來。


    “其實我也有這個打算。”她眯起眼睛,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至少也要再過三十年。我現在一點都不打算成親,還有很多任務等著我去做,我可沒時間談情說愛啊。”


    搜集五件秘寶,修補破損的天道,她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才沒時間去跟張曜卿牽扯不清。還有與孤玄的六十年之約在,她還要好好準備。


    “朝蘅,等我。”張敬端抬起臉,嚴肅地看著她,“十年之內,我定會回來。”


    “好啊,我等你回家。”朝蘅趁他不備迅速把另一塊蜜汁梨子塞進他嘴裏,看到他皺眉之後,眼中幸災樂禍之色一閃而過。她知道這小麵癱最討厭甜食了嗬嗬。


    咽下嘴裏的蜜餞,張敬端低頭,眼底的溫柔一閃而過。


    原來,甜食也不是那麽難以入口的。


    三天後,張家大門處。


    等待放野的本家分家孩子們都站在門口,一時間嘰嘰喳喳。


    “喂,豆芽菜,你怎麽也來了?!”一眼就看見張敬端的張海客大吃一驚。


    “……”張敬端沉默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臉我就來了怎麽樣的表情。


    “啊,你怎麽還是這麽不愛說話。”張海客被他看得一哆嗦,伸手撓撓後腦勺,“要不咱倆一組吧,我正好少個朋友。”


    張敬端沒說話,但是往他身邊站了站,表示同意。


    張海客:“……”


    “火麒麟大人!”隻聽幾聲驚呼,不少孩子都停止了竊竊私語,整個場地瞬間寂靜。


    青衫少女站在門口,麵無表情。


    張敬端看著她,冷硬的神情微微柔和。


    她顯然是看到了他,紫灰色的眸子亮了亮,精緻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放野的時間到了,孩子們陸陸續續地離開生活了數年的家,開始探索外麵的世界。


    張敬端走了一段路,回頭望向門口。


    看到那一抹青色,他抿了抿唇,跟上張海客的步伐。


    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朝蘅,等我。


    ☆、湖上蕩舟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向來是世上一大憾事。


    星菱湖上,畫舟幾隻,飄飄蕩蕩。萬頃碧波隨風蕩漾,翠綠的荷葉下隱著幾朵荷花,時不時有幾尾小魚穿遊而過,濺起幾滴水花。


    朝蘅坐在小舟裏,細白的手指剝著一個肥碩的蓮蓬。


    張曜卿手執船槳,慢慢滑動小舟,在荷葉中穿行。


    “朝蘅,我可以叫你阿蘅嗎?”他回頭,溫柔地看著正在剝蓮蓬的女孩子。


    “可以。”朝蘅沒有抬頭,依舊與手中的蓮蓬奮戰。


    張曜卿無奈地眯眯眼睛,在心底悄悄嘆息一聲。他已經和這個女孩相處了六年,可惜一直都沒融化她心中的堅冰。他可以為她放下架子,放下心中的高傲,然而她卻一直不表態,若即若離,讓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原本他以為那個小雜種外出放野後他就會有機會,但是他錯了,無論他怎麽努力,都得不到她的真實想法。


    還真是令人頭疼啊,他張曜卿何時這麽吃力過?結果栽在了這個名叫張朝蘅的女孩手裏。


    不過,幸好還有婚約在,隻要他努力當上下一代族長,她將來會屬於他。


    剝下蓮子的外皮,朝蘅輕輕咀嚼著,眸子裏閃過一絲黯然。


    他已經離開一年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麵過得好不好,即使有張海客的照顧,她也不能完全放心。原來,思念竟是這般令人煎熬。


    她把手放進清澈的湖水中,有幾條頑皮的小魚親吻著她的皮膚。


    “阿蘅,最近你有什麽打算?”張曜卿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把一朵潔白的荷花遞給她。


    “大概是在藏書閣待上幾年。我手頭上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必須在藏書閣找到相關古籍。”朝蘅撫摸著荷花潔白柔軟的花瓣,淡淡地說。


    確實,齒木衣、螲蟷絲、青銅鈴、鬼璽、滴翠芙蓉,這五樣秘寶極其難找,必須求助於古籍,甚至有的連記載都沒有。她必須在四年中啃掉藏書閣所有的書。這將會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阿蘅,我一直都看不懂,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張曜卿嘆息一聲。


    “我的想法?嗬,若是輕易就能被別人看出心中所想,就不是火麒麟了。”朝蘅勾起嘴角,手指鬆開,看著那朵荷花慢慢沉入水中。


    “喜歡你的人可真命苦。”張曜卿說。


    他就算一個,簡直就是苦不堪言。


    “或許是吧。”朝蘅倒是不以為然,“我並不理解什麽是愛情,也沒興趣。”


    她這一生啊,不能像尋常人一樣自由地愛恨。她一直在路上,不為任何風景停留,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唯一與她是同類的那個孩子,也是相同的命運。


    小舟飄蕩著,一片寂靜。


    “阿蘅,我會保護你。”張曜卿忽然說,目光認真。


    “可惜我註定不需要保護。”朝蘅輕笑,態度明確,“我和你們不同,我的路,隻能一個人走,多一個人,便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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