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府,築基宴。


    陳景安如期而至,這次著實見識到了蒙氏一族作為軍都司老牌軍伍世家的廣大人脈。


    軍都司的各家將門,仙稅司的各家供奉。


    到最後,甚至還有不少鎮魔司的少壯派人物到場。


    他們在明麵上與軍都司並無瓜葛。


    這三大互不統屬,甚至存在競爭關係的衙門,如今卻因為蒙氏的一場築基宴聚集在此


    本身就是蒙氏一族影響力的具象化。


    隨著蒙渡的年事愈高。


    將來失去這位軍都司巨頭的庇佑,蒙氏必然會迎來一個衰落期。


    蒙寧今日大辦築基宴,這未嚐不是替他將來正式執掌蒙氏提前做鋪墊。


    陳景安席間獨來獨往。


    旁人若有問候,那他就回敬一二,主打一個片葉不沾。


    至於加深交情的事情。


    不是不可,而是這樣的場合在陳景安看來並不合適,點到為止不如不點。


    直至酒過半巡。


    外麵忽然有人來報:“鎮魔司謝同知到!”


    一時間,在場的賓客齊齊將目光投來,就見一位身形挺拔,麵目俊朗的官袍中年走了進來。


    謝同知本名謝文暉。


    他是近年以來,大乾京師風頭最盛之人。


    謝同知早年在大乾軍都司南方的“平南軍”任職,後來轉至鎮魔司,背靠皇族的扶持,短短數年就成了能與楊、袁兩家抗衡的鎮魔司巨頭。


    在場眾人紛紛朝其敬禮。


    陳景安渾水摸魚,不動聲色退至眾人身後。


    他無心摻和少壯派與世家派的紛爭,但自己實際上已經歸於世家派。


    陳景安可以不出力,但是絕對不能做會惹人猜忌的事情。


    謝同知來之前,當然知道這裏就有一條世家派的大魚。


    陳景安不摻和鎮魔司的內務,他一個獄典,相較於整個鎮魔司而言,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分量。


    但是架不住,陳景安除了鎮魔司的身份之外。


    他還是“朱雀計劃”的最高負責人。


    這才是他身上最大的閃光點。


    謝同知身居高位,又是皇族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他能比尋常人更早知道皇族的心意。


    眼下——


    安西軍與大梁的作戰,因為機關玄武的緣故,大乾方麵吃了不小的虧。


    實際情況,在經過中間一層層的隱瞞與遞減之後,真正傳到大乾京師的隻是冰山一角。


    等到皇族徹查因果以後,肯定有人要為這場失敗承擔責任。


    從謝同知的角度,年事已高,而且又身居高位的大將軍“蒙渡”,無疑就是這個最合適的棄子。


    這不是他選的,而是皇族綜合利弊做出的選擇。


    需要有人攬下這一切的罪責。


    在那之後,才是針對來勢洶洶的大梁機關獸,做出的反擊計劃。


    機關玄武看似無懈可擊。


    但是大乾的手裏還捏著一張王牌,正是機關朱雀。


    這意味著,陳景安這個朱雀計劃的負責人,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會成為皇族跟前舉足輕重的人物。


    他今日本是想要嚐試著與其結交。


    但是一眼掃去,不難發現陳景安對他表現出來的抗拒。


    這讓謝同知有些失望。


    不過,他也不想在這個節點上與陳景安交惡,於是打消了強行結交的念頭。


    謝同知望向熱鬧的蒙府內院,心中不覺生出幾分感慨。


    當下的繁華景象,倒是詮釋了“烈火烹油”的含義。


    一場小小的築基宴就能引來三司二十多位築基真人到場。


    這是天大的體麵。


    隻是,等到安西軍的失利擺到明麵上,蒙氏一族的頂梁柱倒塌。


    那才是見證人情冷暖的時候。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


    安西軍前線。


    營帳內。


    今日安西軍迎來了一位築基九層的皇族特使,名為楚江河。


    他是貨真價實的皇族高層。


    真君超然物外,大乾的絕大部分事務,都由楚江河在內的幾位皇族高層決策。


    這次安西軍與大梁的交戰可謂慘敗。


    尋常將士死得再多,楚江河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因為他們大乾最不缺的就是這種填線之人。


    真正傷筋動骨的,是那些操練過軍陣的修士大軍。


    這才是大乾對抗外敵的王牌。


    然而,他們麵對來勢洶洶的機關玄武,甚至沒有來得及結陣,直接就被玄武的鐵蹄踏碎,死傷無數。


    這已經對前線的軍心產生了不可逆轉的影響。


    一個不好,這些修士就會用雙腳決定自己的去處。


    如果他們全跑了。


    屆時,大乾在西麵構築的防線將會不攻自破。


    所以皇族需要一個足夠的震懾,和一個有力的回擊來挽回頹勢。


    蒙渡勞苦功高,而且在安西軍的威望足夠高。


    他是最適合用來殺雞儆猴的雞。


    這其中的內情,大乾高層心知肚明。


    包括蒙渡自己也不例外。


    他作為軍都司的將門子弟,打從修煉起就享受著皇族的恩情,在他脫穎而出後,皇族就在他身上投入了不少珍貴的寶物。


    否則——


    像慕容仙族那等盤踞東南的豪門,背靠諸郡資源,其最強者慕容老祖都不曾突破到築基後期。


    但是蒙渡卻達到了,而且他更進一步突破到築基八層。


    自己這一身的修為皆是來自皇族。


    以皇族的手段,可能早就掌握了反製他的手段,所以蒙渡知道自己沒得選。


    他一人填上這西線的禍事,換來蒙氏一族的延續。


    蒙渡麵朝楚江河:“蒙渡聽憑特使吩咐。”


    “蒙渡,你果真是我大乾的忠臣良將。”


    楚江河露出了笑容,直截了當:“你陣亡之後,你蒙氏故友‘陳獄典’會受到重用。到時,皇族會給他一個特赦的名單,由他負責赦免這次的株連,你蒙氏亦在其列。”


    “等到機關玄武被人擊退,自然就不會再有人借題發揮了。”


    蒙渡聽到這話,心中不免生出感慨。


    當初撒下的一點香火,如今竟然長成了這般參天大樹。


    常言道,一鯨落萬物生。


    可是落在陳景安的身上,卻是落萬物生一鯨。


    皇族將特赦的名分交給陳景安,變相是將這些人情轉嫁到他身上。


    所謂皇恩浩蕩,莫過於此。


    ……


    蒙渡領命之後,大乾方麵立刻又組織了一波進攻,牽引敵方機關玄武的注意力。


    築基八層的蒙渡深入其中,宛如割韭菜一樣直接越過機關獸,獵殺機關師。


    他直接使用燃壽秘法,接連斬殺六位二階機關師。


    隨後,整個人在秘法的反噬下,直接燒得渣都不剩,也免去了被大梁方麵泄憤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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