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糾纏的越深,將來的痛苦就會越深。


    所以,她除了趁著自己還有理智適可而止別無它法。


    可她忘了一件事,愛情,沒有理智可言!


    就在她輕輕轉身,準備離開時,毫無心裏準備地對上了一雙比啟明星更明亮的黑瞳。


    她想要逃走,腳偏如生根一般長在水泥路上。


    她想避過他的凝視,卻在接觸到他臉上堪稱藝術傑作的線條時,移不開視線。


    尷尬地對視一陣,安以風帶著幾分戲虐的口吻說:“司徒警官,妳是不是想開罰單?”


    “……”她搖搖頭:“這不是我在職責範圍……”


    他牽動了一下嘴角,唇邊那無所謂的笑容如此灑脫。


    他側身從她身旁走過,按了一下手中的遙控器,伸手拉開車門,坐進車裏,絕塵而去。


    她也轉過身,繼續走在長街上。


    這就是她想要的——形同陌路。可為什麽她的心這麽痛,痛得她緊緊握著拳頭都感覺不到指甲嵌入掌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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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司徒淳照常上班,精神狀態很好,隻有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出賣了失眠留給她的憔悴。


    警局和平日一樣,還是雜亂無章。有的警察在不耐煩地寫著詢問筆錄,有的在對著一臉不屑的犯人大吼,還有的喝著茶水聊著天,把黑道上的廝殺當作趣聞一樣談論。


    這也難怪,他們在這個區呆得久了,死人的事早已司空見慣,談論起來就跟談著吃飯睡覺一樣平常。不像她,看見安以風用短短幾分鍾將一個生命扼殺,忿恨之極,恨不得殺了他。


    那種痛心疾首的恨,與其說是恨他殺了人,不如說恨……他!


    恨他不是個普通的男人,哪怕裝成一個普通的男人……


    司徒淳簡單和每個警察打了個招呼,在飲水機裏接了一杯白開水坐回自己的位置,拿出一包速溶咖啡倒進瓷杯裏,一邊攪動著咖啡匙,一邊看向對麵。


    坐在她對麵的是於警官。


    她調來這個區有三個月,唯一看著像個警察的就是對麵的於警官。


    他在這裏資格最老,為人最謙恭,辦案也最認真。


    幾乎每個他接手的案子,都能破得幹脆漂亮。


    這次兩個警司涉嫌受賄被停職調查,估計升職的人選非他莫屬。


    於警官似乎感受到她的視線,抬頭對她善意地笑笑,低頭繼續寫報告。


    因為他旁邊的檔案夾上寫著“機密”,所以司徒淳沒去細看上麵的字,將探索的視線移到他眉間深刻的皺紋上。


    很久以前,她的爸爸寫報告的時候也是如此的眉頭深鎖。自從她的媽媽病逝,哥哥殉職以後,他就變了,變得淡漠,就連寫升職報告都是雲淡風輕,不切實際。


    他的職位越升越高,個性越來越模糊,理想從他靈魂裏丟棄……


    可他終究是她最親的親人,她不能做一個最好的女兒,也不能讓他光輝的一生蒙上恥辱!


    “你們聽說了嗎?崎野的太子跟安以風對上了。”說話的是個一個女警,也是這個警署裏除了司徒淳以外僅有的女警,負責些文職工作。


    司徒淳聞言,手腕一抖,咖啡濺在手上,沒有一點知覺。


    她呆望著水中旋繞的黑色,屏住呼吸聽下去。是什麽內容不重要,能聽見熟悉的名字,她已經很期待。


    “誰都知道他們不和。”有個警察說。


    “他們要是真對上,我們又有的忙了。”


    “我還聽說崎野的太子放過話,誰能做了安以風,他給一百萬……”


    咖啡杯從她手中跌落,咖啡灑了一桌,她狼狽地抱起桌上的重要文件,手臂還處於半麻痹狀態。


    很多道銳利的目光看向她。


    她抱著文件,驚慌失措的眼眸緊盯著咖啡染黑的白色桌布。


    她的心被絲線勒緊,勒得她劇烈地呼吸還是將要窒息。


    可她極力控製住自己的恐慌,強裝鎮定地坐下,抱著沉重的文件手忙腳亂地從包裏翻著手絹。


    手絹就這她的手邊,她卻怎麽也找不到。


    一雙手伸過來接過她的文件,放在對麵的桌上,她才用朦朧的視線看清身邊的於警官。


    “謝謝!”


    他搖頭,拿著灰白格子的手絹幫她擦著桌上的咖啡。“黑道就是這樣,動不動就你死我活,你習慣了就好了。”


    “於警官,他們怎麽會鬧僵的?”


    “安以風打了卓耀,踢碎了他的下顎骨和兩顆牙。卓耀咽不下這口氣,昨晚帶了十幾個人把安以風堵在家裏……”


    “家裏?”為什麽是家裏?為什麽是昨夜?為什麽他已經連續幾天不回家,昨夜會回去?!


    這個問題隻有兩個答案可以解釋——一個是他傻了,瘋了,自己回去找死;另一個,他有割捨不下的東西。


    於警官深深看了司徒淳一眼。


    “後來呢?”她急切地問。


    “如果安以風死了,卓耀何必花一百萬買他的命?!”


    “哦!”司徒淳長出了口氣。


    咖啡擦幹了,染在白布上的黑色再也擦不去。


    就像安以風不出現,他對她的糾纏永無止境。


    現在,她終於懂得:愛情,它的存在,無關乎分離還是相見……


    最卑微的希望就是對方好好活著……


    “謝謝你,於警官。”


    司徒淳抱回自己的文件,無意間瞥見於警官的檔案上寫著一個醒目的名字:韓濯晨。


    正常來說,罪犯的資料很少作為機密的文件收藏。


    她正想看看寫的什麽內容,於警官急忙合上文件,收起來送進檔案室。


    於警官的舉動讓她單純的好奇心變成疑慮,如果王警官和趙警官可以被崎野收買,那麽於警官會不會也被韓濯晨收買?


    司徒淳心中一寒,急忙抓起電話,飛速按了幾個號碼。


    電話一通,她不等對方說話,直接說:“幫我調一下jm0007949,馬上!”


    “又是什麽案子?”清慡利落的聲音從話筒中傳過來,光聽聲音就知道對方是個有專業素質的警察。


    她壓低聲音說:“我懷疑我們警署裏還有一位警官和黑道有牽連。”


    “唉!上次那個案子我剛審出點眉目,你又開始懷疑另一位。淳淳,你這樣做事,黑道還沒怎麽樣,你先把警察都送進監獄了。”


    她剛要解釋,看見於警官回來,匆忙打斷對方的牢騷。“我現在說話不方便,晚上在料理店見。”


    沒等對方答應,她已經放下電話。不是她心急,而是她相信對方非但不會拒絕,還會在晚上五點半準時在料理店定好房間等著她。


    所以她一下班,片刻不停留地直奔料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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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靜的包房裏,一個年輕的警督耐心地坐在桌邊等待著,警裝筆挺,坐姿不凡,身上的正氣渾然天成。


    這種男人,即使安靜地坐著,都會淨化空氣。


    不必看警銜,也看得出他是警界中百年難得一見的菁英型人物。


    他叫程裴然,一位高官的獨子,畢業於英國皇家特警學院,警界最年輕的督察,未來一片光明,前途無可限量。


    司徒淳走進包房,連客套都省略了,直接伸手:“我看看文件。”


    程裴然包容地笑笑,從檔案袋裏拿出幾張傳真文件。“我查清楚了,沒有問題。”


    “是嗎?難道是我多疑……”她翻開第一頁,明媚的眼睛盯著上麵的字,大驚失色:“他是於警官的兒子!”


    “是!”


    她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後麵的文字,徹底驚呆。


    上麵寫的全部都是韓濯晨近三年協助於警官破案的記錄。


    “他……”她依舊難以置信:“你別告訴我他是臥底!打死我都不信!”


    “我起初也不信,下午特意問了一個知道內幕的朋友。” 程裴然拿回她手中的文件,小心收好:“三年前,他們為了調查一個販毒集團,想從警校裏挑選一批臥底。經過一係列考核,他們發現所有考核科目的第一名都是同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警校的學生。”


    “是韓濯晨?”她問。


    “是。他說他願意盡全力幫警方破案,希望等他立了功,警方能給他個機會讓他報考警校。”


    “這不合規矩。”


    “的確沒有先例。為他的事,專案組特意討論過,韓濯晨的反應速度,心理素質,洞察力,身手等等都是一流的,非常適合做臥底,而且他曾經在黑道混的不錯,和雷老大交情頗深,比較容易隱藏身份,不會引人懷疑。他們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將他的資料收入同一批臥底的機密文檔,並答應他,如果他能提供重要線索,警方可以考慮消除他以前的案底。”


    “可以考慮?”司徒淳微微皺眉,韓濯晨或許聽不出這四個字真正的含義,這種話她聽得多了,她非常清楚這四個字的兩麵性。“那後來呢?案子破了嗎?”


    “一年前,那個犯罪集團的頭目被抓,所有臥底都歸隊了……但韓濯晨還是不能報考警校。”


    她抓過麵前的紫砂杯,喝了一口,胸口的憋悶還是沒有被冷茶沖淡。


    她用力將茶杯放在桌上,震耳的撞擊聲中,她說:“這是毀了一個人的一生,他不能做警察,這輩子都無法脫離黑道。”


    “韓濯晨若是混得低調點或許還有機會,可這兩年他混得太引人注目,假如他當了警察,豈不成了警界的笑話。”


    “你的意思是他錯了?錯在太出色?!”


    “不是,是他被染黑了。” 程裴然撫慰般拍拍她起伏的雙肩,哥哥般親切溫和的笑容蕩漾在臉上:“淳淳,你也是警察,你該明白他的問題出在哪裏。讓他做警察,他不可能徹底跟黑道脫離關係,早晚會變節!”


    “……”


    她再也無從反駁。


    她忽然發現,人生的路沒有絕對的方向。


    最悲哀的不是自己分不清方向,而是朝著理想不畏險阻地走下去,走到盡頭才發現走錯了路!


    “他是個好人!”


    “他曾經是個好人。”


    司徒淳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問:“程大哥,你跟我哥哥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他為什麽要剷除黑道嗎?你覺得黑道能徹底肅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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