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栐心中是一百個一萬個不願意薛蟠去見自己的皇妹,說起來,要是沒有發生這回事,姬栐也差點忘記自己還有那麽一個待嫁的妹妹了,由此可見這位公主的不受寵程度,但看著薛蟠一炷香的時間在自己麵前晃了一天的來回,到底是拗不過他,冷哼了一聲說帶他去禦花園看看。


    那邊陸河會意,早就去後宮通知端惠公主待會兒去禦花園逛逛,心中再一次佩服皇帝的胸襟,果然是能忍人之不能忍啊,這難道就是皇帝和臣民的區別,這事兒要放在旁人身上,能有幾個還能麵帶微笑的看著薛少爺的。


    薛蟠這時候卻沒心思照顧姬栐的表情,他正想著那位傳說中端莊賢淑的公主是個怎麽樣的,但想來看看這封號就是個重視禮儀的,隻期望別是個木頭莊子,到時候大婚之夜大眼瞪小眼可不是那麽有趣的。


    說到底,薛蟠還是期望娶一個至少能說的上話的,當然不能是王熙鳳那樣的母老虎,能管家,也用不著太過於精明,但人要大度一些,這就夠了,對容貌上,也就在於一個看得過去就是。


    姬栐冷眼看著他神不思所的模樣,心中更加鬱卒,再一次覺得自己這次的決定是個天大的錯誤,那時候怎麽就有了那麽一個荒謬的想法,再看看薛蟠是不是看一看周圍,似乎能看出個美人兒來似地,頓時鬱結在心,臉上的笑容都帶上了三分冷意,可憐薛蟠滿心思擔心公主的品行去了,哪裏顧得了身邊的人。


    那身邊的幾個小太監可沒有這麽粗大的神經,沒有陸公公頂著,亭子裏醞釀著詭異的氣氛,除了薛大人,估計誰都能感覺出來皇帝心情不渝,身後幾個宮女更是把頭低的不能再低了,她們可沒有忘記剛才皇上冰冷冷的眼神。


    “不用看了,她不會這麽快過來的。”姬栐終於忍不住出聲說道,打斷了那人的注意,抑製住心中的不悅。


    薛蟠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聲說道:“陛下說笑了,臣是見這禦花園繁花似錦,一時間看得愣了神。”


    “哦,原來薛愛卿看的是這禦花園的風景,看來那造園師值得嘉獎一番,這園子還能讓人看呆了神,連身邊的皇帝都忘記了。”姬栐似笑非笑的說道。


    薛蟠摸了摸鼻子,瞥了他一眼,心想還不是你平白無故扔了一個公主過來,我這不是擔心那公主不合心意,到時候後宅不寧嗎!再說了,這禦花園也確實漂亮,薛蟠收了神,這才注意兩人正坐在一間架在荷塘上的四角亭裏,這時候荷葉青青,空氣中帶著一絲不知名的花香,很是愜意,當下也放下了一腔煩惱絲,專心品起貢茶來。


    薛蟠不是個喜歡茶葉的,也不是那些喜歡品茶的,在現代,比起悠遠的茶香味,他更喜歡速溶的咖啡,但這時候在水上亭裏品著貢茶,覺得味道也挺好,不由多喝了幾口,隻覺得滿口餘香,暗道這貢茶跟一般的茶葉果然是不能比的,自己那些到底還差了一些,怪不得每次這位都會露出嫌棄的眼神。


    姬栐見他像隻饜足的貓咪似地,就差攤開四肢讓人撓撓肚子了,那微微眯起的鳳眼帶著一絲愜意,怎麽看都讓人……無由的想要破壞,於是皇帝很順從自己的心願,一把拍在那人前額上:“瞧你這模樣,別出去丟了我天朝的臉,小元子,記下了,待會兒讓內務府賜一斤貢茶給薛大人。”


    那小太監連忙點頭答應了,心想這茶葉出產量極低,今年貢品一共才一斤八兩,皇上連各位娘娘那邊都沒有送去過,現在卻這般大方,一下子給了一大半去薛大人,再瞧瞧薛大人臉上一點兒推脫的意思都沒有,也沒有正兒八經的謝恩,隻是拱了拱手作罷,皇上也不介意,反倒是眼中越加溫和了,小元子心中疑惑,卻不敢多看多說一句。


    薛蟠當然不會推脫,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姬栐給自己的補償了,就當是今天早上那個晴天霹靂的心理治療費,趁著那些宮女太監都低著頭,還故意朝皇帝瞥了一眼,表示自己的不屑,別以為一斤茶葉就可以收買我。


    姬栐瞧他帶著一絲孩子氣的神情,眼中也帶上了一絲笑意,他是知道的,薛蟠年幼喪父,在外人麵前總是一副大人的模樣,這樣的神態怕是在那薛王氏麵前也是少有的,他能這樣表現出來,也是真正認可了自己這個朋友,隻可惜,這時候自己已經不滿足朋友的情誼。


    想到這裏,姬栐眼神一黯,一想到不久之後,薛蟠就會贏取端惠,他就心如刀割,即使是自己親手寫下的聖旨,也消不去那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若是自己再強勢一些,直接將這個人禁錮在身邊,無視其他人的視線,能不能會更加開心一些。


    薛蟠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驀地看見那荷塘裏一條金色的錦鯉蹦出水麵,劃出一個唯美的弧度,才噗通一聲落盡湖中,忍不住笑道:“皇上,你看,那鯉魚在跳龍門呢!”


    少年臉色明媚的笑意帶著一絲暖色,姬栐驀地回過神來,心中那一腔陰霾漸漸消散,是啊,若是用那等手段的話,得到的隻是一具行屍走肉,誰能比他了解薛蟠骨子裏的驕傲,這個人怎麽會甘於淪為臠寵,若真是那樣的話,怕是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笑容了吧。


    姬栐微微勾起嘴角,跳轉視線看了看那顯得越加興奮的錦鯉,時不時的跳出水麵,換來這人的驚呼,不加掩飾的笑意在陽光下顯得越加明媚,也將他心中黑暗的心思打散:“你若是喜歡就拿一條回去。”


    “我可不要,臣家中也沒有這樣大的池塘,別的委屈了這條鯉魚,到時候他跳不過龍門變不成龍,豈不是還怨恨了我,”薛蟠連忙搖頭說道,笑話,剛才的茶葉也就算了,這個時候這種錦鯉中代表的意思可不少,更何況還是禦花園中的鯉魚,那不是薛家能夠養得起的,“所以還是讓它留在自己老家吧。”


    姬栐也沒有再說,就陪著他看那條錦鯉跳累了在水中悠閑的遊蕩,享受這一刻的寧靜,正想著,卻聽見身後的小太監壓低聲音交談,姬栐皺了皺眉,不耐煩的問道:“什麽事?”


    小元子心中冷汗直冒,心想那位娘娘怎麽就這麽不識相,皇上雖說最近去後宮越發少了,但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來敗壞皇上的好事兒啊!“稟告皇上,是貴妃娘娘在那邊賞花,聽說皇上來了這邊,就像過來請個安。”


    姬栐略微皺眉,那個女人,心中很是不耐,但看見身邊的薛蟠,想到哪到底是薛蟠的親表姐,便說道:“讓她過來吧。”


    小元子心中頗為意外,但還是立刻就過去傳了消息,一會兒,就看見那賢德妃被兩個宮女扶著盈盈走來,薛蟠當然站到了一邊,遠遠的看了一眼,賈元春不是那種讓人驚艷的長相,因為養尊處優的生活,長得有些富態,但也是個大美人,氣質倒是跟寶釵有些相似,不過現在的寶釵可沒有這種雍容華貴。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賢德妃慢慢行禮說道,卻不見皇帝讓她起來,隻能一跪到底,才聽見皇帝淡淡說了平身,心中琢磨不定皇帝的心思,起身後也不敢坐下,隻在一邊站著。


    賢德妃心中焦急,自從那次皇上病了一個多月之後,就再也沒有踏進過鳳藻宮,幸好也沒有寵幸其他的妃子,自己算不得失寵,但這樣下去可不行,她現在沒有一子一女,要是再沒有了皇上的寵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那些個曾經被她踩在腳下的人撕碎。


    這也是為什麽一聽說皇上帶人在禦花園賞花,她就立刻趕過來的原因,賢德妃抬頭一看,雖然從未見過那官員,但一看見那雙相似的眼睛,便能猜出這人的身份,他就是今科探花,現任的右僉都禦使,新上任的駙馬爺,原以為端惠長公主不受寵愛,嫁過去的駙馬也不是皇帝心腹,但今天皇上居然帶著他遊禦花園,賢德妃心中百千心思一變,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起來。


    “這位是……薛大人?”賢德妃狀似疑惑的問道。


    薛蟠連忙行說道:“臣薛蟠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好了好了,薛愛卿不用這般拘謹,都坐下吧,賢德妃,你既然已經請過安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姬栐不冷不淡的說道,心中卻對賈元春更加不滿起來,哼,他都沒有讓薛蟠跪過幾回,現在卻要向這個女人行禮。


    賢德妃臉色微微一變,原以為可以靠著裙袂關係跟薛蟠親近一些,到時候自己在朝上也能多一份助力,誰知竟惹來了皇帝的不悅,賢德妃是會看臉色的,一瞬間就發現了皇帝眼中的不耐煩,很是識趣的告退,心中卻更加忐忑不安起來,看皇上的表現,莫不是真的厭惡了我。


    走遠的人卻不知道,皇帝最後投過去的眼神有過什麽寒冷刺骨,原先沒有意識到對薛蟠的感情,現在回想起來,才真正明白自己怎麽會寵幸這個女人,甚至諸多遷就,原來竟都是為了那雙眼睛,一旦想通了前因後果,皇帝心中一陣厭惡,洶湧而起的殺氣匯聚到了妃子身上,怎麽能容忍這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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