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福身上總共有二十八處刀傷……”林嵐一邊畫一邊說。


    她細細地將每一條刀傷複刻在了牆壁上,帶著一種尊敬,一分沉痛。


    當聽到二十八處刀傷時,我們所有人都沉默了。


    整個房間的氣氛因為這二十八處刀傷而變得沉重和凝重。


    有的人,罵他是畜生,都是對畜生的侮辱。


    林嵐又將屍體的背麵畫了出來:“張阿福背後右側腰部一處刀傷……”


    林嵐畫完了所有刀傷,她重新指向屍體的正麵,那些讓人觸目驚心的刀傷。


    臉上,身上,腿上,到處都是細長的傷痕。


    這樣傷害張阿福的人簡直是個魔鬼!


    “二十八處刀傷其中二十七處集中在張阿福的麵部,胸部,腹部,腿內側隻有三處,有十八處的刀傷為劃痕,很纖細,但長度和深淺不一……”


    林嵐做出拿刀劃的痕跡。


    隨即,她看向秦昭畫的樹:“手法與這棵樹上的劃痕一致,這是……”


    她疑問地看向我們。


    “這是秦昭在現場找到的一棵樹,上麵有這樣的劃痕。”我解釋。


    林嵐聽完點點頭,繼續說自己的部分:“有九處刀傷切口平整,相同,半寸左右,是用小刀插入身體所致……”


    林嵐又做出手握刀把向下插的動作。


    “雖然這二十七處刀傷多而密,但卻都不是致命傷……”


    我們不由看向彼此,都是一臉驚訝。


    丁叔想了想,問林嵐:“所以如果救治地早,這張阿福還能活?”


    “是的。”林嵐肯定地點頭,“但張阿福是有一處致命傷的,這處致命傷,在這裏。”


    林嵐指向了張阿福背後的那處刀傷。


    “這一處致命傷的刀傷與前麵二十七處刀傷完全不同,它是由匕首造成的,匕首完全沒入體內,捅刺張阿福的右腎,和張阿福一起被埋入坑中,十天之後,刀刃與把手因為腐爛而脫離,我已將刀刃從張阿福體內取出。”


    林嵐指向托盤,正是那把腐爛的匕首和刀把。


    秦昭細細看了看匕首的寬度,又看向自己的畫,似是在用目光測量樹上的插痕是否與這把匕首相符。


    我將托盤推到丁叔和楚依依麵前:“丁叔,依依,你們行走沙場和江湖,看看這把匕首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丁叔和楚依依開始細細辨認。


    在他們辨認時,林嵐看向我,麵露沉重:“此外,我還發現張阿福的陰……”她頓了頓,似是顧忌男人在場,改了口,“下體被小刀捅爛,已經……無法辨識……”


    我和秦昭一下子都驚得目瞪口呆,久久無法回神。


    大腦感覺像是被什麽東西塞滿,很重,很沉。


    就連蘇慕白也拿著筆悲痛地看著林嵐,久久無法落筆。


    林嵐一直平靜的目光,也燃起了憤怒:“狄芸,你知道嗎,以前遇到這種案子,朱大人連查都懶得查,都以女孩兒被賊匪殺害草草歸為懸案,女孩兒被奸汙了,因為清白受損而不敢言,自殺的屢屢皆是,所以狄芸,這個案子,我們一定要查出來!”


    林嵐第一次失去了她平日的平靜,眼裏是憤怒與痛恨點燃的火焰。


    她心中的正義是為那些她看過的屍體,洗過的女孩兒。


    “這是普通匕首,賣刀的刀鋪和鐵匠鋪都能買到。”丁叔的話,讓我們又是心一沉。


    這樣就很難從凶器定位凶手。


    林嵐也努力平複心情,恢複平靜:“根據刀痕,寬度,深淺的比對,我可以確定張阿福前麵的刀傷和後麵的致命傷不是同一把凶器造成,前麵的刀傷是由一把更小,更纖細的刀具造成。”


    “是不是像這種?”我將蘇慕白提供的拆信刀遞給了林嵐。


    林嵐的眼睛一亮,慢慢拿過細細觀瞧,忽然,她似是有了答案:“不錯!就是這種!但是是茶刀!”


    “茶刀?”


    林嵐更加篤定地看向我們:“是的,是茶刀,我在張阿福其中一處傷口裏找到了一片殘留的茶葉,非常運氣,茶葉因為陷進肉裏,蠅蛆不愛,被保留了下來。”


    我們所有人又起雞皮了。


    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在幫助張阿福,努力留下星星點點的證據。


    “起先,我不理解茶葉怎麽會到了皮肉裏,當時我還沒想到茶刀這個刀具,因為我們家沒有,但現在我看到這把拆信刀,我想起來了,朱大人和原來的主簿都有茶刀,是用來切茶餅用的。因為是茶刀,所以凶手在傷害張阿福時,將茶葉留在了裏麵!”


    林嵐的目光在閃亮,她說完立刻看向我。


    我從她手中拿回拆信刀再次細看。


    茶刀,裁紙刀,拆信刀,書刀,屬於君子武備。


    講究的文人,會各有一把,作為文玩來把玩。


    也有的文人,一把多用。


    所以,無論凶手手裏的是茶刀,還是多用的小刀,基本鎖定是文人。


    “能看出是什麽茶葉嗎?”我問林嵐。


    林嵐搖搖頭:“這個,恐怕得找鬆鶴顏,鬆家是嘉禾縣世代的茶商,他們對茶葉非常熟悉。”


    “哦?鬆家原來一直是茶商?那現在怎麽成了國舅爺?我以為皇上選妃隻從達官貴族中選的。”我疑問地看向秦昭。


    秦昭側臉想了想:“我現在想起來了,皇上六年前下江南微服私訪,帶回了一個民間美人,封為麗妃,一直寵愛至今,難道就是鬆家的女兒?”


    “正是。”林嵐點點頭,“鬆家也就是在那時遷入上京,鬆鶴顏的父親也被封為國丈,但鬆家並未因此而為官,反而依然老實謹慎地做著自己的茶葉生意,因為鬆鶴顏的姐姐受寵,所以他們茶莊的生意得以進入上京,受到京中達官的追捧。”


    鬆家不從政是對的,畢竟他們是商人出身。


    在權貴眼裏,商人依然輕賤。


    哪日麗妃不得寵了,鬆家也會被人冷落。


    若是先前還得罪了小人,就會被落井下石。


    不如借機拓展生意,掙錢才是王道。


    我看向林嵐:“畫像出了嗎?”


    “出了。”林嵐從她的本子裏取出畫像。


    我接過起身,看向眾人:“這次的案件很重大,保密這件事我不用多說吧。”


    大家的神情紛紛肅然,就連嗑瓜子的楚依依也一本正經地睜圓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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