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張阿囡,她的身後還有她弟弟。


    兩個孩子都是哭哭啼啼地看著我。


    “姐姐……是我們姐姐嗎……”


    我一時難言,摸了摸他們的頭:“你們的姐姐是在幫別人喊冤,她是好樣的!”


    “啊——”兩個孩子都哭了起來,抱住了我的身體。


    秦昭也憐惜地看著他們,竟是也雙目微微濕潤。


    雖然他不是猛男,但也為兩個孩子落淚。


    我轉頭看向那棵埋了另一副屍骨的樹,張阿福,謝謝你,讓另一副屍骨,也能重見天日。


    謝謝你們能信任我。


    大堂上,相關人員帶到。


    屍體屍骨帶去屍房。


    蘇慕白坐回師爺的小案桌,開始認真擺放紙筆。


    國舅爺鬆鶴顏是被抬來的,在驕椅上像是暈車一樣,臉色還沒恢複。


    我小聲問秦昭:“你認識嗎?”


    秦昭搖搖頭:“沒印象,但他好像認識我,國舅爺的身份應該不會有錯,皇上辦中秋宴的時候,有時候也會允許寵妃的家人來參加。”


    “皇上最近寵哪個?”


    “我不關心。”秦昭心煩,口氣都有點衝。


    提到皇上,像是翻開了他腦中最讓他心煩的部分。


    宛如除了不得不盡君臣義務,其它時間,他都不想再想起那個磨人的皇上。


    可以理解,就像我們牛馬不想在外麵嗨的時候提老板一樣。


    狗腿的管家給他們家國舅爺聞了聞鼻煙壺,鬆鶴顏才緩了過來。


    管家現在也老實了許多,看向我:“我們少爺可是國舅爺,不需要跪的。”


    “準他坐在他的轎椅裏。”我看鬆鶴顏也站不起來了。


    鬆鶴顏在轎椅裏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失禮了,大人。”


    楚依依拉著張阿囡姐弟進入。


    從通往屍房的院門裏匆匆走出了個衙役,手裏端著托盤。


    托盤裏是一些碎衣和物品,已經被林嵐清洗過。


    “妹妹,你看看這些衣物可是你家姐的?”我柔聲問。


    張阿囡拉著弟弟走上前,看了一眼托盤裏的衣物就哭了出來,抽泣著說:“是,是的,家姐那天就穿這身衣服出去的……還有這簪子……這耳環……啊——姐姐——”


    兩個孩子哭著抱在一起,見者傷心,聞著流淚。


    到此刻,正式確定第一具女屍,為張阿福。


    雖然,這是大家心中已經知道的事。


    但在兩個孩子認人前,大家還是心存一絲希望,希望他們的家姐,還好好活著。


    我看向丁叔:“丁叔,你帶兩個孩子下去休息一下。”


    丁叔點點頭,溫柔地拉起兩個孩子離開。


    我看向鬆鶴顏:“國舅爺,請問十天前,您在何處?”


    鬆鶴顏倒是扶著椅子站了起來,依然還是忍不住看秦昭一眼:“十天前,我在回嘉禾縣的路上,月初的時候,采了一批新茶,送去了上京,我也是三天前才回來,此事我的茶莊,船員,上京的友人,都能為我作證。”


    鬆鶴顏語氣鎮定平緩,看見屍體時,他暈地也很自然,不像有假。


    “你可認識死者張阿福?”


    鬆鶴顏細細想了想,搖搖頭:“我不認識。”


    “你茶山平日可有人巡邏?”我再問。


    鬆鶴顏氣鬱地看向管家。


    那管家也是擅長察言觀色,立刻跪下:“大人,小人是茶莊的管家李成,平日卻有人巡邏茶山,但也主要是在茶山那裏,防止有人來偷茶,我家爺的茶山廣闊,這後山確實平日很少會去巡邏,爺!我是真不知道有人會那麽大膽子,敢在我們茶山埋屍啊!”


    管家說到後麵急了,這是怕主人責怪的急。


    鬆鶴顏擰擰眉,看向我:“大人,或許正因為無人敢私闖我的茶山,才有人敢將屍體埋於我家茶山。”


    這鬆鶴顏還是精明的。


    平民對權貴的順從與敬畏幾乎快刻進骨子裏去。


    即便鬆鶴顏的茶山沒有圍起來,這裏的老百姓也不敢隨意靠近。


    就像他們後來不再跟著我們靠近茶山一樣。


    我點點頭,看李管家:“李成,你可認識死者張阿福?”


    李成慌了,是正常人害怕凶案上身的慌,趕緊擺手:“不認識不認識,小人真不認識這個叫張阿福的,就從沒見過!”


    李成還特意強調。


    我想了想,再問:“國舅爺……”


    “不敢不敢,大人直呼我名即可。”鬆鶴顏此刻變得格外謙禮。


    “鬆鶴顏,你家洗衣女可有兼工?”


    鬆鶴顏想了想,搖搖頭:“此事在下並不清楚,可問莊子管家。”


    鬆鶴顏沉臉嚴厲看李成:“李管家,國舅府裏洗衣女可有兼工?”


    “沒有沒有,沒有兼工!”李管家又是立刻擺手,“國舅府怎麽能用兼工呢?兼工不安全,我們國舅府裏都是老奴了,洗衣房那裏,都是從小看您長起來的大娘,不會有兼工的。”


    鬆鶴顏轉回身看著我,態度謙和。


    暫時來看,整件事與這鬆鶴顏無關。


    十天前,他不在嘉禾縣內,三天前他才到嘉禾縣。


    據他所說,他也從來不認識這張阿福。


    張阿福是洗衣妹,或許在鬆家做兼工。


    但李管家明確表示,國舅府不會用兼工。


    這在鬆鶴顏身上也是合理,因為他們家是皇親國戚,身份特殊,不會讓隨隨便便的人入內工作。


    “國舅爺好謙遜啊。”我笑著說,你客氣,我也客氣。


    鬆鶴顏微微一笑:“因為家父對我姐弟管教嚴厲,家父常說人心險惡,做事需謹慎小心,對人要謙和有禮,才會少穿小鞋……”


    這位國丈大人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尤其是在家姐成為皇上寵妃之後,家父更嚴令我不可仗著皇上對姐姐的寵愛,在外麵仗勢欺人……”


    左一句皇上的寵妃,右一句皇上對他姐姐的寵愛。


    這是深怕我們不知道他姐姐現在在皇上身邊的分量。


    我保持微笑,秦昭已經在走神,在想自己的心思,這是都懶得聽鬆鶴顏在這裏廢話。


    我起身:“多謝國舅爺的配合,國舅爺您可回去了。”


    鬆鶴顏含笑一禮,看一眼秦昭後,又忍不住看旁邊通往屍房的方向,這是還在惦記林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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