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個小奴才而已,也敢嘲笑我這個朝廷官員,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不知為何,他覺得近幾日眾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似乎都帶著嘲笑,帶著幸災樂禍。好幾次有幾個官員正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說話,他總覺的是在說他,因為他們說這話的時候總是似有若無的瞟他一眼。他湊過去,好言好語的打招呼,那些人倒應付幾句哈哈一笑走開了。賈政自認最近勤勤懇懇,並沒有什麽差事辦砸了,怎麽這些人都奇奇怪怪起來。


    正鬱悶的時候,新來的曹主事吊兒郎當走來。


    這位曹主事本為不學無術的紈絝之徒,因姐姐是太上皇宮裏的一位妃嬪,這才捐了官補了主事之職位。靠裙帶關係上來的無恥之徒,賈政很是看不上,唯恐他汙了自己的節操,平日見了都是繞著走的。


    這日自然也一樣,正要轉走走開,卻被曹主事叫住。他是好麵子的,此刻也不好直接走。


    曹主事嗬嗬笑:“賈大人好清閑,我還以為此刻賈大人定然是焦頭爛額了呢。不想賈大人興致倒好,在此處高樂呢。”


    賈政道:“這話怎麽說?”


    曹主事整整官袍,眯著眼,一派輕佻,“近日聽說貴府許多事,真是好生熱鬧,賈大人果然有本事,竟還有閑心來衙門吃茶遛彎兒,換了我還不知怎麽忙亂呢。”


    賈政滿臉紫脹,近日他府裏是出了幾件不能提的丟臉之事。想起來都……唉,怪不得大家都指指點點,原來是——哼,寶玉那個不爭氣的,整日不知道讀書給老子掙臉麵,天天惹是生非,家裏什麽事不是因他而起,害老子丟臉麵,看回去不打死你!


    “不知賈大人可聽說了,周禦史要上摺子彈劾你呢。”


    禦史台的禦史有規勸皇帝監察百官之責,身份清貴,個個直言敢諫,周禦史又是其中最剛直不阿的一個。便是皇帝犯了錯這位禦史也敢指著皇帝的鼻子罵,更別說其他人。朝廷官員個個敬而遠之,不敢沾惹。蓋因官員們貪婪結黨的不少,一旦沾染上,被他記住,就是死路一條了。賈政一聽周禦史要彈劾自己,想起自己雖未十分貪婪,卻也幹過一些有違法度之事,早嚇得腿一軟,險些癱倒,忙問緣由。


    曹主事便擺出一副也就是我換了旁人才不會告訴你的麵孔,說周禦史要彈劾他枉顧禮法,霸占著本該屬於兄長的榮國府不放,反把襲爵的長兄攆到原來的舊花園裏居住。榮國府是當年太*祖皇帝賜下的府邸,非賈府之私產,將來爵位襲完還要收回來的,理應由襲爵的長子居住。他如此作為說小了是有違禮法,說大了便是欺侮皇家,要殺頭的。


    賈政嚇得不知怎麽樣,一天腦袋都昏沉沉的,一直挨到散值。


    賈政坐了車子回家,路過一個酒樓,見賈赦正步履悠閑帶著幾個小廝往酒樓裏去,忙命停車。眼見賈赦像是沒聽見,徑直往酒樓裏走,眼看就要進門,隻得拉開紗窗,大喊:“兄長留步!”


    第28章


    賈赦回頭, 搖搖手中摺扇, 笑, “呦,老二啊!怎麽,今兒倒有興致來此小酌兩口?”


    賈政從馬車上下來,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兄長,小弟有事要與你商議,不知兄長……”


    不等他說完, 賈赦一擺手,大大咧咧的道:“我約了人吃酒,老二,既然你來了, 便進去一塊喝幾盅罷。”正說著從酒樓裏跑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郎, 麵如傅粉,唇紅齒白,生得十分清秀。那小郎一徑兒跑到賈赦跟前,打了個拱,“賈老爺,可把您盼來了。我們老爺恭候多時, 早望眼欲穿了, 這不,看見您過來巴巴的派了奴才來請!”


    賈赦看了那小廝一眼, “還是這麽油腔滑調!”小廝便笑嘻嘻湊上來,說了許多湊趣的玩笑話。賈赦也滿臉笑意, 摸出一個荷包裳他,又問:“其他老爺可都到了?”


    那小子笑嘻嘻的接過,謝了賞,說:“都到了,單等著賈老爺您呢。”


    賈赦回頭看了賈政一眼,“二弟也一塊喝一杯吧。”


    那小郎早看到賈赦身旁站了一位官人老爺,因沒見過,不知是什麽身份,也不敢貿然見禮。此刻聽賈赦呼其二弟,他家主人跟賈赦是常來往的,知道賈赦還有一個同胞兄弟賈政。此刻賈赦既稱呼其二弟,便也知道是賈政無疑了,立刻笑嗬嗬的湊上去施禮,笑道:“奴才不知是賈二老爺嘉臨,多有失禮,還請老爺見諒。”


    說著便一個勁兒的將賈政往裏讓。


    賈政身邊的小廝都是穩重木訥的,何曾見過如此涎皮笑臉油腔滑調的小子。滿心不自在,手腳都快不知道怎麽放了。雖知自己跟他們不是一路人,但眼見賈赦已經背著手攜兩個小廝頗為悠閑的上樓,想起曹主事告訴他的那些事。賈政心內雖十分不樂,隻得強自按捺下拂袖而去的衝動,耐著性子跟上去。


    雅間裏坐了四五個錦服華袍留著美髯的官人老爺,賈政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幾人說說笑笑聊聊哪家的小廝俊俏哪個府邸的丫鬟貌美,哪個戲班子唱的好,誰誰誰又新得了幾件好古董,哪個府邸又發生了什麽新聞等事。


    賈政隻是聽,一句話也插不上,賈赦倒是左右逢源,十分如魚得水。


    賈政覺得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爬,怎麽都不自在。似在工部衙門那種成為別人笑話的感覺始終伴隨著他,真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不知過了多久,賈赦出來更衣,賈政瞅準機會也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來,將賈赦拉至一僻靜處,道:“兄長,你來往的怎麽都是這等酒囊飯袋之徒,竟是早斷了的好,免得老太太知道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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