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顏勾出一抹輕嘲,每次原主姐弟跟柳之柏出夜診時,病人家屬也會給她們煮一顆荷包蛋。


    但柳之柏不準她們吃,說他家孩子不缺雞蛋,讓病人家屬把雞蛋留給病人吃。


    那些病人家屬便會對柳之柏感恩戴德,更加敬重。


    跟他出來的孩子,背著藥箱,陪他跑一夜路,卻餓得饑腸轆轆,回到家喝涼水充饑。


    “哎呀,不好了,娘屋裏的雞蛋沒了,錢箱子也沒了,隻剩下二哥的小本子了。”


    司玉梅從蔣秀芹臥房跑出來,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司正楊司正鬆對視一眼,飛奔進了屋子。


    司正硯那崽子這些年寄回來的錢票全在娘手中的紅木箱子裏鎖著。


    要是沒了,他們今後日子還怎麽過?


    兄妹三人,在蔣秀芹屋裏一通翻找,沒有看到房梁上的木箱子,也沒有找到什麽值錢東西。


    三人低聲討論一番,東西的去向,依舊沒有一點頭緒。


    隻能等蔣秀芹醒來。


    出來後,司正楊看向柳之柏,有幾分討好。


    “柳大夫,雞蛋沒了,診金等我娘醒了再給你行不?”


    柳之柏聞言,臉色頓時涼了幾分,快速收了銀針。


    “你娘吃了太多的藥,我這銀針隻能排除部分的毒,想人徹底醒過來,還需吃三個月的藥,本次診金三塊,往後三個月的藥,你們準備一百塊錢吧。”


    其實,再針灸七次,把蔣婆子餘毒排盡,她便能醒來。


    後麵吃些補藥調理調理,人就沒事了。


    可那樣,他賺的不多。


    像司家這樣不缺錢的,他不多要點怎麽行?


    當然,他還有別的私心。


    這些年,他辛辛苦苦把陶雨薇養的和穀素儀年輕時候一樣漂亮,絕不能讓別人勾了去。


    如今蔣秀芹醒不來,他倒要看看,被他嬌養出來的陶雨薇,還敢不敢來司家伺候人?


    陸朝顏也是頂尖醫者,當看到蔣秀芹通紅的皮膚,密密麻麻的出了一層大汗後,漸漸恢複正常顏色,快速跳動的心,也歸於平靜。


    她不禁感歎,柳之柏是有兩把刷子的。


    讓她一晚上白忙活了。


    此刻,看到他收針,蔣秀芹的汗一下子停住。


    她又暗暗欽佩柳之柏的“醫德”。


    沒錢,他是真不給治啊。


    正合她意,若三個月後,蔣秀芹真能醒來,她不介意再給她下一次藥。


    “一百塊?這麽多啊,”司正楊驚訝出聲,“我娘醒不過來,我們也不知道她把錢藏在哪裏了,能不能先賒著?”


    其實他這一個多月跟著陶雨薇做果醬賣,存了點錢。


    可那錢是他個人的,他不想拿出來。


    “好,我先賒你七天的藥,走吧,跟我去拿藥。”


    柳之柏又是一副溫厚模樣,收好銀針,夾在腋下,朝陸朝顏瞥一眼,示意離開。


    陸朝顏背起沒有打開過的藥箱,故意往後院看去。


    “這大半夜的,診費沒有,茶水也沒有喝上一口,我都沒力氣走了,幹脆把後院那三隻老母雞抓給我們抵債吧。”


    她句話說進柳之柏心坎裏,陶雨薇傷了臉,雞抓回去正好給她補補。


    他故意不吱聲,沒有反對,也沒有讚成。


    方圓百裏的人,都了解柳之柏的德性。


    自從陸老大夫過世後,柳之柏把看診費和藥價是調了又調。


    以往,陸老大夫三碗湯藥能治好的病,柳之柏要人家喝七碗,多掙了四碗的錢。


    雖然也有別的大夫,可都不如柳之柏厲害。


    特別是一些慢性病,疑難雜症,和傳染病之類的,去醫院還不一定治的好。


    在柳之柏這裏,用銀針一紮,再喝上幾碗他配的草藥湯汁,基本上能治愈。


    司正鬆和司正楊眼神交流一番,對楊杏兒道:“你去把三隻母雞抓來當藥費。”


    “好。”楊杏兒舍不得,也不敢說什麽。


    給蔣秀芹穿衣服的司玉梅,也不敢反駁。


    怕柳之柏不給她娘開好藥。


    好在她娘那裏還有一千多塊錢,等人醒了,她們家就有錢了。


    楊杏兒很快抓來了雞,雞籠子裝著,三隻老母雞,快有二十斤了。


    她滿眼心疼的把雞遞到陸朝顏跟前,陸朝顏沒接,而是冷颼颼的望向司正楊,“你不是要去我家拿藥嘛,你提著。”


    司正楊咬著牙想飆髒話,想到上晚的挨打,又忍了。


    他接過雞籠子,打開大門,對柳之柏抬抬手,“柳大夫請吧。”


    柳之柏微微頷首,夾著銀針包,出去了。


    門外,那幾個閑漢見沒戲瞧,也跟著散了。


    回到陸家,柳之柏給司正楊抓完藥,就跟陸朝顏提起錢的事。


    “那三百塊錢我給你存著,等你出嫁時,我再給你。”


    “哈哈,三歲小孩都不信這種鬼話。”


    陸朝顏話說完,臉上的笑意陡然一收,眸中泛著刺骨的寒厲。


    她打開柳之柏還沒有收起的銀針包,拿出幾枚銀針,刺入他臉上幾個穴位,又快又準。


    “柳之柏,你就不好奇,我和司正硯都吃了那藥,為什麽會沒事嗎?”


    望著她的動作,柳之柏嚇的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反應。


    忽的,腦海裏浮現出陸朝顏小時候的樣子。


    他的三個女兒,老大雖沉穩,但在學醫一事上,缺了天分。


    老二跟她娘一樣,柔軟怯弱,不喜醫術,隻偏愛女孩子們喜歡的針線活。


    唯有老三,自幼聰明伶俐,常常被那個老東西誇,說她有陸家人的習醫天賦。


    隻是可惜,老東西死的早,陸朝顏那時候才七八歲,根本沒有學到什麽。


    現在看來,她不止會針灸,這手法比他還老練,難不成這些年,她一直偷偷在學醫?


    可自己沒有教她,陸湘連脈都不會診,更教不了她。


    那她到底是跟誰學的醫呢?


    陸朝顏繼續把銀針刺入柳之柏身上,哪怕隔著衣服,也能準確無誤的刺進他身上的穴位。


    “怎麽樣,我這針灸手法還行吧?”


    柳之柏直愣愣的盯著她,“你,你到底跟誰學的針灸之術?”


    陸朝顏笑意漾在嘴角,卻不達眼底,“你覺著我能去哪裏習得這麽好的針灸術?”


    柳之柏聞言,滿目驚疑。


    這四裏八鄉的,除了他柳之柏,還真沒有哪個大夫有那麽好的針灸術。


    她總不能是小時候跟老東西學的。


    難道……?


    柳之柏滿目驚喜,難道老東西死前把金針和醫譜給了這死丫頭?


    陸朝顏自然猜到他心裏想什麽。


    故意給他這種假象,就是想試試他是真的沒有找到七十二枚金針和醫譜,還是貪了不說。


    她站起身,慢悠悠的走向醫館後門,“錢你就別惦記了,也別去找陸湘要,不然下一次,我的針就不會這麽善良。”


    聽著她威脅的話,柳之柏抬起捏緊的拳頭,狠狠的捶在桌子上。


    她藏的夠深啊。


    他當初那麽嚇唬她,她都死咬著說不知道,說沒見到過金針和醫譜。


    沒想到她竟偷偷的在私底下自學。


    好啊,果真是不會叫的狗,咬人最疼。


    可惜,跟他這個老子鬥,還是嫩了點。


    她若不交出醫譜和金針,他就毀了陸湘。


    離開的陸朝顏,把三隻雞送去後院安置好,才回房睡去。


    次日,陸湘沒有喊她起來上工。


    她一覺睡到天大亮,剛要起身,院中兩道愉悅的交談聲入耳,聽的她嫌惡的掏了掏耳朵。


    “之柏,上學那會兒,你可是我們班最勤奮的那個,大家私下底說你將來必有大成。”


    “多美好的時光啊,回不去了。”


    “是啊,那時候我怕別人說閑話,心裏喜歡你也不敢……”


    嬌嬌柔柔的聲音,陡然停住。


    她的主人,驚恐的望向正屋簷下的陸朝顏,“你怎麽沒有去上工?”


    她便是柳之柏的白月光穀素儀,身形嬌小,皮膚白嫩,五官柔美。


    一頭烏黑長發,用梅花型的木簪子挽著。


    一襲白底藍翠花高束腰長裙,端的是優雅溫婉。


    她手裏拿著一盤子雞蛋餅從廚房裏出來,滿臉嬌羞笑意僵在臉上,也不影響她的美。


    院子中間,坐在四方桌上位的柳之柏,猛然回過身,也是十分的意外。


    “你怎麽還在屋裏?”


    陸朝顏抬手掩住嘴,打個哈欠。


    書中直到快結束,才爆出穀素儀是柳之柏白月光的事。


    現在這個時候,外人雖有些閑話,但沒人知道他們婚前就有一腿。


    “這是我家啊,我為什麽不能在屋裏?”


    陸朝顏坐在柳之柏對麵,看向穀素儀,“大倉媳婦,去給我打洗臉水來。”


    “放肆!你怎能這樣跟你大娘說話?”柳之柏狠狠的拍一下桌子。


    陸朝顏一臉無辜,“大娘?哪裏來的大娘?”


    她指著一旁的穀素儀,“你說她啊,她不是我們家養的玩意嗎?給我這個主人打洗臉水,委屈她了?”


    穀素儀眼裏閃過怒氣,瞬間又是淚珠盈眶,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把手中盤子,放到柳之柏跟前,哽咽道:“朝顏,現在人人平等,你那糟踐人的話,在屋裏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出去說,讓有心人聽見,你爹娘也跟著遭罪。”


    “人人平等嗎?我怎麽沒有看出來啊?”陸朝顏譏嗤的瞥著她,“人人都下地勞動,那才叫平等,你看你,手嫩的跟豆腐似的,典型的資本家做派,還躲在我家勾引男人,讓外人知道,確實夠柳之柏喝一壺的。”


    柳之柏有種肺要氣炸的感覺,再一次拍桌子吼,“陸朝顏,你給我閉嘴!不去上工,在家抽什麽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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