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周圍那麽多旅行家湊在一起,炫耀各自的旅途見聞,唯獨你靜靜地站在一旁傾聽,很認真地做著記錄。那是我對你的第一印象——踏實低調。後來接待你,又感覺到你的文靜乖巧,這樣的性格出來旅行,足以說明你的勇敢和對旅行的熱愛了,所以我就忍不住想多和你說話,多接近你……抱歉小玉球,我是不是太唐突了,沒把你嚇到吧。”


    服務員把紅嫩嫩的樹莓汁和芝士小圓蛋糕端上來,小王子蛙趕緊抓過玻璃杯,把自己的大紅臉藏在杯子後麵。


    “海君這樣說,我很開心。”


    “是嗎,”海之蝶像是如釋重負,“我們蝴蝶的壽命很短,所以一旦遇到心儀的對象,就會不顧一切地去追求。以前我在蛹裏麵會經常做夢,夢裏我和另一半在一起,過著幸福的生活。不過它的形象總是很模糊,怎麽也看不清。那時我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將來傾心愛上的,是一隻小青蛙。”


    海之蝶一口氣說完長長的告白,把長長的口器伸入杯中啜吸,小王子蛙抱著玻璃杯,用店員貼心提供的吸管吸吮清甜的樹莓汁,與海之蝶對視一眼,感到說不出的開心暢快,又有些止不住的羞澀。


    “原來海君還有這一麵。”


    “什麽?”


    小王子蛙咬著吸管,“我對海君的最初印象,是完美的紳士風度,不過,也許就是因為太完美,所以總有一點……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覺。”


    海之蝶有些意外,“原來小玉球是這樣看我的。也許是因為那時你站得離我太遠了,如果走近些,就會發現真實的我。”


    小王子蛙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是的,所以看到海君內心的火熱,覺得更有親切感了。”


    “不過,我平時好像的確不是這樣。”


    “這樣的海君,不這樣的海君,我都……喜歡。”小王子蛙終於向對方吐露心聲,回應它剛才所聽見的話語。它覺得自己已經用完了出生至今積攢的全部勇氣,這種奮不顧身的勇氣讓五髒六腑都熱得像是灼燒起來。


    它拔掉吸管,咕咚咕咚把玻璃杯裏的樹莓汁幾口喝了精光,給自己體內“降溫”。小王子蛙咂摸留在舌頭上的味道,好像比剛才更甜了。


    吃飽喝足後,海之蝶帶著小王子蛙進山,山腳下遊客攢動,到處都是手持自拍杆拍照的,或者三五個摟抱在一起上鏡的,看得小王子蛙目不暇接,它好奇地東張西望,問海之蝶,“海君要采的蘑菇在這附近嗎?”


    海之蝶說道,“這一片是旅遊區,得再往上走些才有你想看到的‘獨特風光’。”


    “那我們走吧。”


    海之蝶折了一根小樹枝條給小王子蛙,“山路不好走,得撐著點。”


    小王子蛙接過,拄著“拐杖”沿著飛鳥不至的陡峭山徑艱難慢行,它望著半空中的蝴蝶,抬起小肉胳膊擦擦汗,羨慕地說道,“要是我也有一雙翅膀就好了。”


    就這麽分了一分神,它腳下沒有踩穩,一個踉蹌,眼看要滾下山去,忽然覺得身體一鬆,騰空而起,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那就讓我來做你的翅膀吧。”小王子蛙扭頭一看,竟然是海之蝶抓住了自己兩條胳膊,把它提了起來。


    海之蝶在一旁的礁石上把小王子蛙輕輕放下,關切地問,“沒事吧?”


    小王子蛙驚魂未定,張臂抱住海之蝶,半晌不說話。海之蝶語氣歉疚地說道,“是我不好,貿然帶你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小王子蛙搖頭,“我喜歡探險。隻要有海君在身邊,什麽地方都不怕。”


    海之蝶彎下長長的觸鬚,輕觸小王子蛙的頭頂,“為了給你壓驚,我請你今晚來家裏喝我親手燉的蘑菇湯吧。願意賞光嗎,小玉球?”


    “當然願意!”


    終於到了蘑菇林,這裏環境潮濕,到處長滿大大小小的野生菌菇,小王子蛙抓緊時間拍了好多照片。在它們青蛙王國可見不到這樣遮天蔽日的蘑菇天地,它想把這裏的景象帶回去給母親看。


    它問海之蝶,“我們要摘哪一種菇?”它以前在科學讀物上看到過,很多蘑菇是有劇毒的,一口下去就小命嗚呼。


    海之蝶很有經驗地飛到一棵鬆樹上,摘了一大朵新鮮肥厚的菌菇下來,對小王子蛙說道,“你在附近照相、玩耍就好,這裏交給我,一會我采完了就來陪你。”


    小王子蛙端起相機,給抱著菌菇的海之蝶拍了一張照片,很乖地答應,“那我不走遠,就在這樹下等你。”


    “說好了。”


    小王子蛙在青苔地上鋪了自己的小手帕,方便海之蝶堆放蘑菇,隨後蹲坐到一旁,對著靜謐的林子東拍拍西拍拍,當然,主要還是拍海君翩飛的瀟灑姿態啦。


    它玩了一會,從背囊中取出一小包蘋果幹來,邊吃邊耐心等待。也不知海君上哪去了,幾分鍾前還穿梭於鬆樹林間,一眨眼就不見那抹藍影。


    又等了好一會,小王子蛙已經吃了整整十片蘋果幹,它開始擔憂起海之蝶的安危。這片林子光線那麽暗,海君的視力多少會受影響,它會不會有事?小王子蛙想到這裏,再也坐不住了,當即起身去尋找。


    它邊走邊叫,“海君,海君!”沿路遇到兩隻小螳螂在吃點心,小王子蛙忙向它們打聽,剛才有沒有見到一隻漂亮醒目的藍色大蝴蝶,小螳螂一臉茫然。還是邊上一隻蝸牛好心指路,告訴小王子蛙,它要找的蝴蝶往南去了,那裏有惡蛛的巢穴,極其危險。


    小王子蛙嚇壞了,匆匆謝過蝸牛,以最快的速度趕去。它在心裏一個勁默念,海君,千萬不要出事啊。


    找啊找啊,小王子蛙終於在一片密林的深處找到了它心繫的蝴蝶,眼前的畫麵把它的心都蟄疼了。那對藍色的雙翼攤開,黏在一張巨大的蛛網上,全身動彈不得。


    “海君!”小王子蛙心疼得要命,恨不得立即上前把對方解救出來。


    海之蝶也看到它的小青蛙了,急忙叫道,“小玉球,快離開這裏,快!”


    一隻通體赤紅色的大蜘蛛趴在網上,一對前足在蝴蝶身上按來按去,像是在欣賞自己捕獲的戰利品。


    小王子蛙自幼在安逸水鄉長大,麵對生平從未碰到過的險境,一時手足無措。不過有一點它很堅定:絕不能拋下海君不管,獨自逃生。


    它看到蛛網正下方的地上,有一小束散落的不知名紅花,隻聽海之蝶苦笑著說道,“本想給你一個驚喜,來摘這花,哪知被這傢夥給網住了。對不起,小玉球,答應過你的……恐怕無法兌現了。”


    小王子蛙一聲不響地把花一朵一朵拾起來,默默抱在懷中,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簌簌落在燦如紅霞的花瓣上。還有好多承諾沒有踐約,還有好多事沒有一起做,怎麽能就這樣失去海君?它撂下背包和手裏的花,用盡全身力氣,縱身躍上蜘蛛織網的那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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