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齊從浴棚裏出來,見唐綠蕪站著不遠處,手裏拿著幹淨的衣服。


    “這是我大哥的衣服,你先把髒衣服換下來吧!”


    龔齊有些不好意思:“這樣不好吧?你大哥會不會生氣?”


    “我大哥才沒有這麽小氣。”唐綠蕪把衣服塞到他懷裏。“隻是借用一下,又不是不還給他。”


    “你們家大哥人呢?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修水壩去了?不過,你們家應該交得起二兩銀子的費用,不至於讓他去修水壩啊!”


    “我大哥在書院讀書,要不了多久就要科考了,平時很少回來。我們家花銀子買了名額,沒人去修水壩。”


    “那謝謝了。等我走之前肯定把它洗幹淨。”龔齊笑道。


    “明天你的衣服幹不了吧?”唐綠蕪說道,“你可以先穿走,不用這麽急的。”


    “等會兒烤幹就行了。你哥的衣服這麽好,我一個跑堂的要是穿回去給他弄壞了或者沾上油漬洗不掉了,那多不好。”


    “那明天你直接把我哥的衣服掛在晾衣杆上,我會洗的。你明天走得早,不用這麽辛苦。”唐綠蕪說著,進了裏麵的廚房。


    龔齊看著銀白色的衣袍,料子摸起來還挺舒服的。


    “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十個讀書人有九個喜歡白色的,真搞不懂白色有什麽好看的,既不經髒又不喜慶。”


    唐逸笑洗好了出來,換龔齊去洗了。龔齊親自去廚房盛了熱水,再兌成溫水提到浴棚裏。


    那簡易浴棚是秦徽音等人為了方便洗澡設立的,外麵掛了個破舊的布匹,裏麵牆上掛著兩個空簍子,一個放幹淨的衣服,一個放換下來的髒衣服。還有一個小木箱子,裏麵放著洗澡用的皂角。


    等龔齊洗了澡出來,從廚房傳出來的香氣已經鑽進他的鼻子裏。他在空氣中嗅了嗅,肚子開始打鼓了。


    唐逸笑走過來,從他手裏拿過髒衣服:“我給你洗。”


    “不用不用。”龔齊連忙搶回來。


    “你是客人,我是主人,我應該照顧你。”


    “不用,我自己來。”龔齊尷尬地說道,“我自從十歲時沒了爹娘,洗衣服縫衣服都是自己幹,別人給我幹我會不自在。”


    唐逸笑看龔齊的眼神變得同情。


    龔齊:“……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爹娘是被土匪殺了,這是人禍,誰也防不了。幸好我有姑姑姑父,他們對我極好。”


    “隻要身邊有親人,那就是老天爺眷顧的孩子。天底下有那麽多失去爹娘的孤兒,他們沒有親人照顧,最後成為流浪兒。”


    “你是在安慰我嗎?”龔齊失笑,“行,我被安慰到了,謝謝笑哥兒。不過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問,希望不會唐突到你們。”


    “什麽問題?”唐逸笑一邊回應龔齊一邊走到水井邊打水。


    龔齊見狀,把髒衣服放進木盆裏,把打水的活兒也搶了過來。


    “你們這家子長得不一樣。你看啊,你娘和你二姐長得白白嫩嫩的,你和你大姐的皮膚就沒有這麽白。還有,你娘和你二姐說話的口音軟軟糯糯,你和你二姐,還有你爹說話就是當地人的口音。”


    “這不是什麽秘密,你出門隨便找一個人都能打聽出來。我娘和我二姐是親母女,半年前我娘才帶著我二姐嫁到我們家。”


    “我看你們的感情很好,完全就是一家人的樣子,根本沒有任何的矛盾……”


    “我們本來就是家人。二姐說了,不是說有血緣關係才是家人,隻要關心彼此,在意彼此,為彼此著想,那也是親人。”


    “真好,你們家很幸運。”


    他跟著姑父跑生意,什麽樣的人都見過,娶了後娘就有後爹的例子是普遍事件,像他們這樣如真正的親人才是罕見的。


    “吃飯囉!”秦徽音喊了一聲。“小弟,你愛吃的烤魚和酸菜魚都好了。”


    “幸好新做的桌子夠大,要不然還擺不上這個小饞貓愛吃的東西。”李桃花說道,“把桌椅擺好,碗筷擺上。”


    “來了。”唐逸笑回應,再對龔齊說道,“吃了再洗吧!我二姐的手藝堪稱一絕,要是她去開店的話,肯定客如雲來。”


    龔齊從來沒有懷疑過秦徽音的手藝。她能做出那麽多好吃的調味醬,說明她的廚藝不會讓人失望。隻是在吃上烤魚之後,那種美味還是超出了預想。


    龔齊灼熱地看著秦徽音,把李桃花嚇了一跳,以為又多了一個打她閨女主意的人,結果他說出的話讓她知道自己杞人憂天了。


    “小老板,烤魚的菜譜賣嗎?一口價,五十兩銀子。”


    旁邊幾個人驚呆了。


    這麽一道菜就可以賣五十兩銀子?


    一雙雙眼睛看向秦徽音,隻等她最後的決定。


    秦徽音說道:“烤魚的菜譜可以賣給你,要是連同酸菜魚的菜譜一起買,給你算便宜點,兩道菜加在一起七十兩。”


    龔齊嚐了一口酸菜魚,立馬答應下來。


    眾人看龔齊的眼神變了。


    剛才唐逸笑還在同情龔齊的遭遇,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小苦瓜,現在再看他,看見的是一個金光閃閃的財神爺。


    “齊哥,你多吃點。”唐逸笑熱情地為他夾菜。


    龔齊笑著說道:“謝謝,你也吃。”


    “你能做主嗎?”李桃花懷疑,“這可是七十兩,不是七十文。”


    “我姑姑姑父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我和我表妹指腹為婚,以後我就是我姑姑姑父的女婿,所以還是能做主的。”


    眾人:“……”


    他們之前到底在同情誰啊?


    說他是跑堂的,他說店是姑父的。說他隻是外甥,決定不了老板的主兒,結果人家是內定的繼承人啊!


    吃了飯,幾人在院子裏消食。至於那些亂七八糟的桌麵,等消會兒食再一起收拾。


    提起剛才說的菜譜的事情,龔齊說下次去他們店裏,把這個手藝教給他們的廚師,到時候再把銀子結清。


    秦徽音覺得沒毛病,與他約好了下次擺完攤再談菜譜的事情。


    龔齊把自己的衣服洗好了,再把衣服架在煮過烤魚的炭盆前,等著烘幹。


    秦徽音覺得麻煩,讓他把衣服穿走,下次再去取就是了。


    龔齊笑著說道:“不了,這火盆挺熱的,多烤會兒肯定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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