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吊象徵磨礪和苦難,局外人以為他很痛苦,但是你看他的表情——很安詳。”少年指著牌麵,道:“因為他知道自己為世人犧牲,肉體泯滅,精神永存,我的一位老朋友告訴我,這在亞洲某個古國可以被稱為鳳凰涅槃。”


    老朋友這個詞從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口中說出來,帶著難以言喻的違和感。白翊有些無語,他本身對占卜毫無興趣,隻能附和道:“他很偉大。”


    “確實偉大,但你要知道偉大的人不一定享有盛名,偉大之處不一定會被世人理解。”少年又剝開一顆巧克力放進嘴裏,含糊道:“對於命運,他們隱忍、接受、反思、積蓄力量,最後——”他頓了一下,舔淨手指上粘著的巧克力醬,“最後享受自己革新後的世界,這很美妙!”


    白翊有些疑惑,問:“倒吊者所經受的苦難和革新世界有什麽關係?他的苦難來自世界麽?即使來自世界,那革新也……太嚴重了吧?”


    “這裏的世界不一定是宏觀物質上的世界,苦難也不一定是字麵意義上的苦難,”少年解釋道,“總之當問題發生,秩序錯亂,自然守則被打破時,那些最先受到傷害的人就會率先站出來。”


    “而且一旦討論維度上升到世界的範疇,後果往往都是非常嚴重的,這種情況下成型的問題很難被糾正,秩序和守則也無法恢復原狀,所以我們隻能推陳出新,重新製定一切,就好像革新一樣。”


    白翊還是無法認同,搖了搖頭,道:“那又怎麽確定革新的方向是對的呢?”


    “不需要確定,”少年抬起頭,仰望著星辰璀璨的夜幕,“我們隻要知道當前是錯誤的就夠了。”


    白翊剎那靜了——


    少年擺擺手,說:“不說這個,難得來玩一次,這種話題太枯燥了。”


    “吶,你知道末世以前的樣子麽?”他問。


    新的話題開啟,少年似乎很健談,兩人在一起幾乎都是他在說話。


    夜深以後廣場上的人群逐漸散去,沒有新的遊客白翊索性就陪他聊天。後來大概是身體撐不住了,少年歪頭靠在白翊肩上,虛弱得像一個隨時都會死去的重症病患。


    這樣的人不可能自己出門,白翊擔憂地看了少年一眼,問:“你的家人呢?用不用送你回去?”


    “我隻有一個妹妹,她很可愛也很害羞,從來不會走出房間,要不然我真想帶她出來走走。”少年孱弱的嗓音猶如囈語,卻難得染上幾分笑意,“我的老朋友一會兒會來接我,你放心好了。”


    “你妹妹為什麽不出房間?”白翊問。


    少年沉默不語,懷中的貓咪似是感應到主人低落,仰起頭細弱的喵了一聲,過了很久他才輕聲說:“她病了很多很多年,不太聽話,不能帶出來,所以……”


    話沒說完,又是沉默。


    白翊能感受到對方的無奈,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伸手拍了怕他的背。


    大概是感覺好些了,少年長出口氣,淡淡道:“所以我一直把她鎖在房間裏,然後在外麵陪著她……”


    白翊的手僵在半空,這人言行都給人一種病態的感覺,透著詭異又難免覺得有些悲哀。


    把妹妹鎖在房間裏很多年這種行為……實在是——白翊不由得擰起眉心。


    “啊~他來了——”


    “什麽?”白翊一時沒反應過來,少年坐直身子,向遠方的黑暗處招了招手。


    “抱歉耽誤了你這麽久,親愛的小醜先生,”少年跳下推車,蒼白的臉頰一如既往的冷淡和睏倦,說:“我要走了,最後可以為我的貓占卜一下麽?”他執起黑貓的爪子,向白翊搖了搖。


    貓咪:“喵~”


    “當然可以。”白翊笑著摸了摸黑貓毛茸茸的腦袋,把那張倒吊者收回,開始洗牌。貓咪聚精會神地盯著卡牌,一雙黃澄澄的眼睛異常明亮。


    “貓要怎麽抽?”白翊問。


    “我替它抽,”少年說:“它是我養的貓,所以命運掌握在我的手裏。”


    白翊把展成扇形的占卜牌遞過去,說:“我可不會解讀啊。”


    “不需要解讀,”少年隨手抽出一張牌,亮出牌麵,“因為命運在你不信它的時候通常都很靈驗,你看——果然是命運之輪牌。”


    牌麵——命運之輪上麵天使,下麵魔鬼,四周圍繞著各種或好或壞的遭遇,指針停轉前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什麽。


    少年把卡牌還給白翊,欠了欠身,說:“多謝,你是一隻很可愛的小醜。”


    白翊被這個古怪的傢夥繞得雲裏霧裏,半響才疑惑地問道:“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對啊,居然忘記自我介紹,記性真是越來越差了。”少年懶懶地打著哈欠,口吻像個年邁的老人,“我是尼克勒斯門羅,”他說,然後指了指懷裏的貓,“它是世界。”


    白翊啞然失笑,給寵物起這樣的名字,再結合之前對方說的話,那不就是——世界的命運掌握在尼克勒斯門羅手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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