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月波起身,朝蒂諾走去。這個小小的動作卻引起了阿鏡的激動反應,她大叫:“不要!不要殺他!求您了!都是我的錯,要殺便殺了我吧!”


    “我很奇怪,照你的描述,這個傢夥應該一直是受製於你的。”司徒月波牽起蒂諾的一絲銀髮,於手中把玩,“為什麽到了後頭,你反而被他占據了身體,做出那麽多錯事?”


    “血妖的力量來自於血,他吸入的人血越多,力量就越大。我雖然是上古鏡靈,但是毀掉所羅門封印時,我的元氣已經消耗大半,加上再用靈力供養他多年,到最後我根本控製不了他了。”阿鏡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早就有能力離開我的身體。但為了實現他的願望,他留下來了。”


    “什麽願望?”司徒月波看著腳下這個傳說中的血妖,饒有興趣地問。


    “倒轉時間。回到王儲自殺前的一天,去改變這段歷史。”阿鏡吸了口氣,說出了這個匪夷所思的“願望”,“不久前,他從一本古籍裏得知,一隻真正強大的血妖,會有扭轉時間的能力。而力量的強大與否,取決於他吸食的對象是否同樣強大。”


    司徒月波一皺眉,道:“這麽說,到後來,他吸食人血不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為了積蓄力量回到過去?”


    “是的。”阿鏡點點頭,眼中湧上無限悲意,“當他決定開始這個計劃時,他要求我從附近的鎮子開始,像個普通人一樣融入到當地人的生活中,在外人對我們完全不設防的時候,尋找他要的獵物。莎碧娜,是他的第一個目標。而原因僅僅因為莎碧娜的母親曾是個巫師,他相信巫師女兒的血,必然比普通人更強。”她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莎碧娜對我那麽好……我卻眼看著他吸幹了她的血……我……”


    “莎碧娜死的時候,很安詳。”沒有責罵,也沒有追問,司徒月波淡淡說道。


    “我阻止不了他,隻能用幻術讓莎碧娜在沒有痛苦的幻覺中死去。”阿鏡擦去眼淚,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從你們一來到森林旅店那天起,他就覺察出你妻子身上有不同於一般人的強大氣場。所以他跟蹤你們,想摸清你妻子的底細,並且……把她作為下一個獵物。你們在旅館裏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我的眼睛,包括你妻子用符咒弄暈警察去查看莎碧娜的屍體,以及你們在一起所談論的一切。”


    “偷窺本事一流啊!”司徒月波調侃道,繼而又說,“你是鏡靈,那麽旅館裏所有的鏡子都是你的線人吧。”


    “對不起。”阿鏡萬分後悔地跟他道歉,“他知道你妻子不是普通人之後,很興奮,為了能一舉成功,決定試探你妻子的實力。而那個美國佬是最冤枉的,他是蒂諾隨意選中的目標,隻是為了在試探你妻子前再給自己增加些力量而已。然後他借用我的力量,以盥洗室裏的鏡子為媒介,偷襲你妻子。結果發現她並不如想像中的好對付。所以他決定在你們去修道院的時候,引你們進入現在這個用我的靈力生出的反向空間,利用這個空間的特質,殺掉你們。來時,我本來想阻止你們,可身體裏的他不肯罷休……但是,萬萬沒想到,一直被我們當作普通人而忽略的你,竟是……冥王。”她一陣苦笑,“嗬嗬,自作孽啊……”


    這時,蒂諾忽然動了動身子,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長長的睫毛顫動著,緊閉的雙眼快要睜開。


    見狀,阿鏡的心又提了起來,再次哀求:“不要殺他!我……”


    司徒月波打斷她:“他不離開你,隻是因為你的身體可以幫他掩蓋妖氣。我夫人始終想不明白的就是這點,殺人時,他是你身體的主人,妖氣自然泄出,殺完人之後他蟄伏回原位,你做回主人,你的靈透之氣把他的妖氣完全遮蓋,神仙都找不到這兇手。妙極了!”他竟微笑著鼓起掌來,旋即麵色一沉,冷冷道,“阿鏡,對他而言,你隻是個工具。你明明有能力把他逼出體外,卻要一次次包庇縱容!”


    “我隻是不想他難過……不想他失望……”阿鏡的聲音低得連她自己都快聽不到,“我愛他……在我第一次見到他,在他第一次對我微笑的時候……”忽然,她落在蒂諾臉上的目光定住了,剩下的話被咽了回去。


    蒂諾完全清醒過來,緩緩坐起來,紫眸裏透出的寒意和戒備,在阿鏡和司徒月波身上遊移。


    “蒂諾!”阿鏡伸出手,下意識地想去抓住他,可腳下的冰索將她緊緊困住,傾斜出去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有心無力的她又一次朝司徒月波哭喊著,“別殺他!我求您了!”


    蒂諾看著這個為自己苦苦哀求的女人,又看看麵無表情的司徒月波,一言不發。


    “你以為回到過去就可以改變歷史?”司徒月波盯著蒂諾,像在質問一個偷糖吃的孩子。


    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他,對這手掌生殺大權的冥王反生出一股無畏之意,抬頭說:“是!”


    司徒月波搖搖頭,俯身摸了摸蒂諾的腦袋:“說你天真好還是愚蠢好呢?聽著,歷史是沒有可逆性的。就算你回到百年前,在那天阻止了王儲的瘋狂行為,那又如何?”


    “如何?!”蒂諾反而覺得他的問題很可笑,側過頭躲開司徒月波的手掌,大聲說,“那樣瑪麗就不會死!她還可以很幸福地跟王儲生活下去,在玫瑰裏起舞,在灑進月光的窗前啜飲她最愛的綠菲特麗娜酒!”


    聞言,阿鏡臉上的淚水漸漸停止了流動,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她眉間糾結。


    “你錯了。除非你有本事去除王儲內心的絕望,換言之你能改變當時整個王朝的施政策略,否則他依然會重蹈覆轍。所以他和瑪麗的命運不會因為你的出現而改變,充其量讓這場悲劇延後發生罷了。”司徒月波說罷,回頭看看滿臉沉鬱的阿鏡,再看看這理直氣壯的蒂諾,不由問他,“從頭到尾我隻聽到你說‘王儲’‘瑪麗’,這麽多年,你心裏隻有他們?”


    當唯一的希望被人全盤否決時,悲憤之情在蒂諾的身體裏橫衝直撞,化成一聲怒吼:“是!”


    司徒月波沒說話,轉身走到阿鏡身邊,手掌輕捏成拳,再伸開時,那簇一直在他掌心閃爍的光華蹤影全無,而那條縛住阿鏡的冰索也在一陣淡煙中化為無形。


    “冥王陛下……”阿鏡難以置信地看著還她自由的司徒月波。


    “那她呢?”司徒月波把她從地上扶起來,走到蒂諾麵前,“你知道要打破所羅門封印,並且用自己的身體幫你作掩護,需要耗去多少元氣和靈力嗎?如果她不是上古神器,早就一命嗚呼了。這樣一個人,怎不見你提起?”


    蒂諾看了阿鏡一眼,隨即將臉轉到一邊,漠然地沉默。


    “如果不是愛上了,她不會為你做這麽多。”司徒月波放緩了語氣,“連命都可以不要。難道你從來都沒有為她考慮過?哪怕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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