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鍾旭頓時啞口無言。她必須承認,她的確很討厭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穿梭於這個不屬於她的空間,看到關於許飛跟鍾晶之間的鏡頭越多,她就越難受,尤其是剛才那種真情流露的畫麵。因為她早就知道,他們兩個的結局,並非一齣喜劇。而且,一個感覺,從隱約到強烈——她追尋的真相,絕對是個悲劇。而導致這個悲劇的根源,是她自己。雖然來龍去脈尚未知曉,可是,她的心,已經亂了。


    “還是你親眼看看最好。馬上,你就能知道大部分的真相。”許飛拒絕了她的要求,繼續前行。


    鍾旭張張嘴,卻沒能說出話。


    她知道說了也沒用,這個旁觀者根本就不會理睬她的意願。


    狠狠地撓著自己的頭,鍾旭悶聲不響地跟在許飛後頭。


    二人很快又一次走進了醫院的主樓。


    上樓,上樓,繼續上樓。


    許飛中途未作任何停留,直奔醫院的頂樓而去。


    透過樓道上的小窗戶,鍾旭看到外麵已是漆漆黑夜。


    她又被領到了哪一幕?!


    正低著頭癡癡地想,麵前卻冷不丁出現了一扇緊閉的門。


    噯?!


    還是這道鏽跡斑斑的綠色大鐵門,胳膊粗的大鐵鏈子完好無損地栓在上頭。


    “怎麽不走了,怕磕到頭嗎?!”見她愣愣地盯著鐵門,許飛戲謔地提醒著她,“進來吧。”


    鍾旭抬起頭,剜了許飛一眼,緊接他之後邁腿進到了大門的另一邊。


    “許飛……”


    人還沒站定,耳旁就傳來一聲絕望的呼喊。


    “放掉她。我會讓你活著離開!”


    平淡如常的聲音,壓著一觸即發的危險。


    “受人錢財,與人消災。我今天定要清理此地所有的鬼物。”


    蒼老幹澀的語調,無情無義。


    這個情景?!


    鍾旭使勁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


    昏暗而狹窄的通道,許飛與另一個從未謀麵的中年男人各站一端,成對決之勢。


    中年男人,穿著對襟綢衫方口布鞋,矮小精瘦,三角小眼裏透著老謀深算,一個印著八卦圖案的土黃布包搭掛在他身上,賽得鼓鼓囊囊,清楚地看到有東西在裏頭動來動去。


    看來是同道中人。


    鍾旭盯著中年男人,一眼就洞穿了他的來頭。不過,她此刻對這個同道沒有半點親切感。因為,他的左手,緊握著一柄桃木短劍,而劍身竟深深地插進了鍾晶的胸口,將她牢牢釘在牆上動彈不得。


    可惡!


    見此情形,鍾旭真想衝上去咬死這同道。此人定是一個單憑一點粗淺的法術捉鬼斂財的江湖術士,看他的劍就知道,汙穢之氣遠遠大過應有的靈氣。所謂人養物,物利人。學法之人,其身不正,銅臭太重,正氣必失。這樣的話肯定會影響到他所使用的法器,令其威力大減。不過幸好他是這種人,如果換作是鍾家這類真正的高人,這一劍下去,鍾晶早就魂魄不保,哪裏還有力氣喊許飛的名字。想想鍾老太當初收拾司徒月波他叔叔時的陣勢就知道,同是桃木劍,威力相差何止千百倍。可是,這一劍雖不致死,加載在鍾晶身上的痛苦卻絕對不會少。鬼也會有痛覺,看她雙眉緊鎖,利劍在身卻硬是一聲不吭,鍾旭突然感同身受。


    “我不想殺人。放了她,我讓你全身而退。”另一頭的許飛朝對方逼近,目光如利刃。


    “哼哼哼哼。”術士冷笑,“小子,我不管你是什麽來路,總之別擋我財路。滾!否則我連你一塊兒收拾!”


    “僱傭你的,是張復田那個人渣吧?!”許飛邊走邊問,越來越靠近他們。


    “站住!”術士狠狠嗬斥道,“我沒工夫跟你廢話。今天我非滅了她不可。”


    話音未落,術士掏出一張兩寸見方的符紙,嘛裏嘛裏念了一通後,揚手就要將符紙打進鍾晶的胸口。


    “你在等什麽?還不出手??”看來鍾旭已經徹底“入戲”了,對著身邊的許飛大吼。


    “噓!”許飛示意她不要開口,指指對麵,要她繼續“看戲”。


    回過頭,眼前的一幕馬上讓她狂跳的心放了下來——


    “我不想殺你。”


    剛剛還在數米開外的許飛不知在何時以何種速度出現在了術士的身後,五根纖長的手指緊緊掐住了他的脖子,平和地說道。


    術士慌了手腳,驚恐地大叫:“你你……你怎麽做到的?!你放開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啊?!怎麽動不了?!哇哇,燙死我了。”


    仿佛中了定身法,術士舉著被自己的咒語點燃的符紙,全身上下一動不能動,眼看著火焰將他自己的爪子燒得皮開肉綻。


    “但是……你把我惹火了。”許飛的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五道殷紅的液體順著術士的脖子流了下來。


    “哇,救命啊!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啊!”術士求饒了。


    “許飛……不要……不要殺他……”


    鍾晶氣若遊絲的聲音讓許飛猶豫了半秒。


    但是,隻是半秒的猶豫而已。


    喀嚓一聲,清脆無比。


    術士的頭顱被許飛硬生生地擰了下來,鮮血從斷裂的脖子裏噴湧而出,一濺數尺高,染紅了半麵牆壁,還有許飛的白大褂。


    鍾旭的嘴張得老大,半天也合不上。


    半晌,她轉過頭看著若無其事的許飛,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地問:“你……你真……真的把他……他的頭……擰下來了??”


    坦白講,這輩子她說過無數次“你要再敢怎麽怎麽著,我把你的頭擰下來!”一類的話,可是從來隻是說說而已。如今看到真的有人把活人的頭給擰了下來,久經戰陣的鍾旭還是目瞪口呆,尤其實施這種粗暴方式的人竟然是許飛這個靜若止水,說起話來永遠是“風清雲淡”的旁觀者。


    “是。又怎樣?”許飛反問,對她的大驚小怪不屑一顧。


    “不怎樣,我隨便問問。”鍾旭閉上嘴,清了清嗓子作正常狀。如果對方不是傷害鍾晶的無良術士,鍾旭肯定會送給他“衣冠禽獸”四個大字。雖然這人自作孽,但是這樣的死法,未免太過殘忍了。好歹他也是自己的同道,這麽丟了性命,傳出去真是有損所有伏鬼人的臉麵。


    雖然額頭上沒有也不可能有冷汗,鍾旭還是下意識地伸手擦了擦。然後,繼續當她的“旁觀者”。


    “你別說話,交給我來處理。”


    脫掉被人血侵透的白大褂後,許飛一手扶住鍾晶,一手握住仍然插在她胸口上的桃木劍。


    “忍一忍,可能比較難受。”他看看鍾晶,柔聲提醒。


    鍾晶點頭,眼裏是痛楚虛弱,卻硬從嘴角擠出“不必擔心”的笑容。


    “放心,很快就沒事了……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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