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書贈吾妻鍾旭。”


    落款處,沒有人名,隻有一張卡通笑臉。


    視線又一次模糊了。


    不為別的,僅僅為了那兩個字——吾妻。


    還有什麽值得遺憾的呢?


    鍾旭強忍住心內的激動,目光滑落到了旁邊那位將軍的臉上。


    眉目鼻唇,本該陌生之至,但是,為什麽此刻一看到他,就讓自己想到那個不告而別的傢夥呢?!


    思念過度的錯覺嗎?


    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麽,舉著畫走到那位閻羅身邊,問:“你在冥界當差,該知道這幅畫是什麽來歷吧?


    而那閻羅一見這畫,卻像見了什麽了不得的尊貴寶物一樣,趕緊朝後退了一步,不敢多看它一眼,隻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回答:“每到冥界易主之時,前任冥王會將此畫示於繼任者麵前,若他可以看到這滿樹紅花,便證明他已經具備了足夠的力量,隻要拋棄掉性命即可入主冥界,反之,若隻看到一棵光禿禿的樹木,則表示此人還欠火候,暫時難當大任。”


    鍾旭恍然大悟,難怪他會選在那個拍賣會上,不著痕跡地把這幅所謂的“將軍射月圖”送到她麵前,原來就是為了測試自己的力量到沒到足夠的程度,真是費煞苦心。


    “可是,這紅花怎麽又變成了紅字……”她仍有不解。


    “按照冥界歷來的規矩,前任冥王會把給繼承者的訓誡之言封在花朵所在之處,新王正式接任後,方能見到此訓誡。閱畢之後,畫中的冥王肖像便會自行消失,換上新王的樣貌,以示新舊交替之意,此畫同王手上佩戴的黒曜石一樣,都是一種正式的繼位儀式,缺一不可。”


    閻羅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但是這後頭的話鍾旭已經沒有留心聽了。


    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畫中的將軍身上。


    原來,這竟是他的本來麵目。


    一位不知道生於什麽朝代,什麽地方,甚至連姓名都不知道的古代將軍。


    “混蛋!一定要到這個時候你才肯出來見我嗎?!”


    鍾旭對著畫中之人,含著眼淚罵道。


    話音未落,又聽她驚呼了一聲。


    畫裏的他,身上的顏色開始漸漸褪去,從彩色化成了黑白,又從黑白歸於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怎麽了……不要消失啊……”


    鍾旭手足無措捧著畫卷,眼看著裏頭的人影最終跟純白的背景溶為一色。


    而緊接著,在“他”消失的地方,一個新的人型輪廓緩緩凸現,頭髮,眉眼,身體,從無色,到有色,一點一點躍然畫上,似有一枝無形的神筆一般,讓人咋舌。


    很快,一個嶄新的畫中人代替了“他”的位置——


    黑衣加身,長髮及腰,峨眉微聳,英氣過人。一柄三尺長劍,紅光萬丈,緊握在手,與那滿樹紅花交相輝映,在雪地之上,分外耀眼。


    這個女子,是她嗎?


    似乎沒有任何理由否認。


    那的確是她。


    跟閻羅說的一樣,她接替了他的位置,畫裏也好,冥界也罷,她永遠代替了他的位置。


    他,真的不存在了。


    鍾旭把畫卷緊緊抱到胸前,好像抱著他一樣,感受著他留在世上的最後一絲痕跡。


    “被你騙了那麽多次,”她的笑容在淚光裏舒展,“可是,如果還有機會,我仍然會選你做我的老公。”


    ……


    一年後。


    某臨街花店前。


    不知名的綠色植物爬滿了數米見方的花架,幾朵小黃花恰到好處地點綴其中,看上去頗順眼。


    花架下頭,是一張鋪著小方格桌布的別致小桌,一男一女相對而坐,兩杯濃釅的咖啡,裊裊地往外冒著熱氣。


    “不當醫生當花匠,嗬嗬,這裏被你打理得不錯啊。”白衣女子悠閑地用小勺在淺綠色的咖啡杯裏攪拌著,笑意盈盈地問,“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從這裏經過。”


    “我並不知道。”對麵的男子端起咖啡,微笑著呷了一口,“不過,這條路是去機場的必經之道。我隻是碰碰運氣罷了。”


    “嗬嗬,那你的運氣真的不錯。”她放下勺子,抬頭看著他,“對我來說,包括飛機在內的種種交通工具,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既然你仍然選擇以從前的身份在人間出現,那麽表示你依然留戀從前的生活方式,所以,冥王還是有乘飛機的可能。”男子嘴角一揚,篤定地笑道,“千分之一的機會,我能在這裏見到你。”


    “旁觀者,你還是那麽熱衷於猜別人的心事嗎?自以為是的態度到現在都沒有改。”她端起咖啡,嗔怪著,“不過,空間穿梭的確不如坐飛機舒服。”


    他哈哈一笑,旋即非常慎重地糾正她:“我已經不是什麽旁觀者了,隻是一個沒有來生的普通人類而已。”


    聽他這麽一說,一抹不知為何的複雜神色侵上了女子的眉梢,她遲疑了許久,輕聲問了一句:“她好嗎?”


    男子點頭,麵上罩著一層淡淡的喜悅:“剛剛過了一周歲的生日。”


    “是嗎。”她的語氣裏有掩飾不了的驚喜,“你……準備等她?”


    “嗯。二十年以後,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看得上我。”他搖搖頭,故作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見狀,女子嘻嘻一笑:“放心啦,就算你白了鬍子白了頭,也定是一個魅力無法擋的老頭兒。我姐姐絕對不會嫌棄你的。”


    “那就承你貴言了!”他雙手抱拳,一本正經。


    “客氣客氣!”她學著他的樣子回敬著。


    兩人被彼此的誇張動作逗得大笑不止。


    笑過,女子伸手擦去掛在眼角的淚珠,對他說道:“許久沒有笑得這麽開懷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兩個可以坐在一起閑話家常,像老朋友一樣。”


    “是啊。從前我們之間除了鬥個你死我活之外,好像沒有其他交流了。”他很是贊同她的話,隨即,他很認真地握住了她的手,“可是,始終還是要跟你說聲抱歉。在我成為你老公的‘幫凶’之前,我的確是想過要傷害你的。”


    老公?!


    她微微一怔。


    已經很久沒有人在她麵前提起這個詞語了。


    “算了,那些事情,過去了就不必再介懷了。”她頗大度的搖搖頭,緊接著卻柳眉一豎,故作氣憤狀,“不過你真的很過分。演得那麽逼真,害得我深信不疑,一度認為自己拆散了世上最難得的一對戀人。”


    “但是你真的差點拆散了我們啊。”男子心有餘悸,“我沒有想到你恰恰會在你姐姐即將投胎的時候到醫院找到我。為了不影響整個計劃且讓她順利轉生,我以送那些被困在醫院裏的冤魂入冥界等候輪迴為條件,要他們想辦法拖住你。到我們在天台決戰時,我以為你姐姐已經投胎去了,卻沒料到不知內情的她,因為擔心我的安危,在最後一刻跑到天台來阻止你殺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冥王傳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裟欏雙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裟欏雙樹並收藏冥王傳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