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十八變,她現在可是當仁不讓的大美女呀。她上次回國的時候,是我親自去機場接的,你不知道,一路上多少男人對她流口水呢,還有幾個又追又攆地找她要電話呢,嘖嘖,她……”他正興致勃勃地說著,電梯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他打住話頭,抬眼看了看指示燈,“啊,二樓。咱們走吧,被你一鬧我都餓了。嗬嗬。”


    鍾旭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出了電梯。


    其實她很想聽他繼續說下去,但是又那麽怕他繼續說下去。看他的樣子,哪裏像是在撒謊?那樣自然又懷念的神色,千真萬確地就是在回憶一個久未聯絡的知交故人。


    不對,不對,一切都不對。


    蔣安然,蔣父,司徒月波……


    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腦子裏如同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霧,什麽都無法看清,鍾旭徹底迷失了方向,隻能按照自己的直覺,胡亂地尋找出路。


    出了電梯轉左,就是餐廳所在。


    混合著各種食物味道的空氣從餐廳大門裏飄蕩而出。


    走到門口,餐廳內的一切盡入眼底,空蕩蕩冷清清的場麵讓司徒月波停住了腳步。


    “我還以為人很多呢。”他有一點訝異,然後馬上鬆了口氣,轉頭對鍾旭道:“還擔心沒有位置,看來我們運氣不錯。”


    “不是午餐時間嗎,怎麽人這麽少。”


    一個地處如此“繁榮”的高樓大廈之內,又逢正午用餐尖峰時間的餐廳,卻人煙稀少至此,鍾旭也覺奇怪。


    “不知道啊,可能我們來得太晚了,大家都吃過了吧。”司徒月波環顧四周,最後拉著她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


    “你往常來的時候都很熱鬧嗎?”鍾旭隨口問道,目光隨著穿梭其中的幾個侍應生移動著,發現這裏上百張桌子大概隻有三四張是坐了客人的。


    司徒月波搖頭:“不清楚。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裏吃飯,以前都是由餐廳直接給我送上來的。在這裏工作的人大都非常節約時間,也許大家都叫了外賣吧。我今天也是破例呢!”


    “哦,這樣啊……”鍾旭繼續四處張望,搓著冷如冰塊的雙手,“真是冷清啊……”


    耳畔歡快的拉丁舞曲一直迴蕩不停,可始終帶著點孤掌難鳴的意思,本該熱鬧無比的公眾場合,怎麽那麽荒涼呢?


    說話間,一個西裝筆挺繫著領結,看似領班模樣的年輕侍應走到他們麵前,笑容滿麵地把手中的菜單遞過來,道:“請問二位想吃點什麽。”


    “兩份黑椒牛排,七分熟。一份蔬菜沙拉,嗯,再來兩杯鮮奶,熱的。”司徒月波根本看也不看菜單就把它遞還到來人手上。


    “鮮奶?”侍應一愣,又重複問了一次。


    “是的。”司徒月波抬頭一笑,“麻煩稍微快點。”


    “好的,二位稍等。”侍應的臉上很快恢復了職業化的笑容,收好菜單退了下去。


    “哈哈,你看他那個驚訝的樣子。”司徒月波看著侍應的背影偷笑,“看來他很少遇到拿鮮奶配牛排的顧客。”


    “嗬嗬,為什麽不要紅酒。”鍾旭笑笑,不解地問。


    他無奈地擺擺手,湊上前小聲說:“不飲已有三分醉,你喝了還了得?!還是牛奶比較保險。”


    “你……”鍾旭一時語塞,頭一低,避開了他投過來的明亮目光。


    以前她並不介意,甚至很是樂意被他洞穿心事,那時看來,叫做了解,叫作默契。但是今天,她懼怕這種“默契”的出現,因此盡了全力想裝作無事之態,但看來自己實在是一個相當糟糕的演員。


    “算了,我知道你沒有徹底復員,我說精神上。”他往後一仰,靠在柔軟的椅背上,手裏把玩著從花瓶裏抽出來的一枝紅色玫瑰,認真地說:“等我忙過了這最後一項工作,你,我,一切一切,都會恢復正常,都會好起來的。”


    “去北歐休假?”她記得他的允諾。


    他的目光從帶著水珠的花瓣上挪到了她的臉上,嘴角又揚起一道迷人的弧線:“是的,休假。嗬嗬,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說罷,他直起身子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柔和的燈光灑在他笑眯眯的臉上,愜意無比。


    可是,他的輕鬆與安詳並沒有感染到鍾旭,她亂紛紛的心由始至終都無法平靜下來。


    這時,香氣四溢的午餐被另一個穿白色襯衫的侍應生送了上來。


    “兩位請慢用。”手腳麻利地為他們擺好刀叉杯碟後,侍應生禮貌地退了下去。


    “動作真快。”司徒月波舉起刀叉,對鍾旭擺出一個大開“吃”戒的誇張pose,“趕緊開動吧!你不是餓癟了嗎?”


    “嗯。”鍾旭很勉強地拾起麵前的刀叉,慢吞吞地伸向盤子裏的食物。


    此刻就算擺在麵前的是龍肉,恐怕也激不起她一點食慾。


    叉子在牛排上戳來戳去,刀子在上頭左劃右劃,運動了好半天也沒能割下一塊。


    “怎麽不吃呢?”他奇怪地看著她,送了一塊牛排進自己嘴裏,嚼得有滋有味。


    “其實我……”她抬起頭,正想說她已經不餓了,卻又突然住了口,神色瞬間大變——


    一陣她再熟悉不過的強大氣流從背後衝來,幾乎穿透了她的心髒。


    鬼氣,好厲害的鬼氣。


    似乎有很久都沒有感應到擁有如此能量的鬼物了,現在是白天,而且是一天中陽氣最鼎盛的正午,居然敢選在這時候露麵?!


    鍾旭握緊手中的餐具,慢慢回過了頭去。


    身後的桌子,原本空無一人的桌子,多了一個女人。


    一身暗紅色的衣衫,齊肩的短髮,低著頭,手裏也握了一副刀叉,一下一下地劃著名麵前的空盤子。


    吱……唧……


    尖銳到要刺破人耳膜的噪音蓋過了一切聲響,放肆地迴蕩在餐廳的每一個角落。


    吱……唧……


    女人繼續製造著屬於她的“音樂”,除了雙手,身體其他部分紋絲不動。


    鍾旭暫時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回過頭來,卻看到司徒月波正看著她,叉子上插了一塊牛排,樂嗬嗬地對她說著什麽。


    可是,她現在什麽都聽不到,耳朵裏,全是那要人命的惡劣噪音。


    “嘿嘿……蠢女人……”


    女人清晰的嗓音從後麵傳來,絲毫沒有被那噪音影響。


    鍾旭一個激靈,再次回過頭去。


    身後的女人,保持著跟剛才相同的姿勢,沒有任何改變。從鍾旭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女人挺翹的鼻子,豐潤的嘴唇。


    “蠢女人……真是蠢女人……”


    兩片艷紅得讓人炫目的嘴唇不停翕動著,微微上揚。


    毫無疑問,她在笑。


    “從一開始你就被騙了……嘿嘿……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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